“筱丽,你好些了么?”映着夕阳余晖,宋代柔满是担忧的脸庞尽显疲惫之态。“好端端的,今儿怎么闹了这么一出啊。我还以为,只要咱们真心待人,她们不会容不下你。可谁知道……”脸色微微有变,宋代柔轻轻的垂下头去:“谁知道得宠终究是得宠,再怎么隐忍再怎么温婉谦卑,都还是让人妒忌的双眼通红!”
肖筱丽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身边的娇子,双手握住了姨母的手:“筱丽无碍,姨母就不要再担心了。她们之所以会在糕点里动手脚,无非是想警告我罢了。既然宋御医说我无妨了,姨母就别为了这件事情不高兴了。左右她们的目的达到了,我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看她这样懂事,宋代柔反而更加难受。“都是姨母不好,原是想着同贵妃交好,她能帮衬你一些。没想到,贵妃终究是在意自己的恩宠多一些,由着熹妃与裕嫔胡闹。你也是的,何必拦着我让她们走,就应当请皇上回来,叫她们都原形毕露才是。看看她们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在皇上面前邀宠!”
听这话,姨母的心已经动摇了,并不如从前那么相信年贵妃了。如此,肖筱丽的心里也松快不少,这就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要姨母与贵妃反目,如此,才不会碍手碍脚的拦着自己为皇后效命。只是,她心里并非没有担忧,怕就怕来日斗不倒贵妃,姨母也要跟着自己遭殃。心里有些犹豫,所以肖筱丽没有下狠手,只是往糕点里放了点麻药,暂时的晕厥,否则,她真应该放点剧毒什么的,毒不死自己,至少能毒死那些当着她救心上人的人。
“姨母,不是筱丽不想让皇上知道这些事,只是咱们根本就没有证据。您想啊,接触过糕点的人,首先是筱丽,其次就是咱们宫里的宫人,最后才是年贵妃、裕嫔,皇上若要疑心,也是先疑心咱们。哪怕是一层一层的查下去,人家咬死了口,就说没有做过,皇上也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定罪不是。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肖筱丽忧心忡忡的握紧了懋妃的手:“姨母,筱丽只想平安度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心里总觉得,年贵妃与您多年的姐妹,不至于这么心急着就想要除掉我,无非是希望咱们能循规蹈矩一些,不要太在皇上面漆那得脸,也不要让她这个当贵妃的太没有面子罢了。”
宋代柔听了她的话,略微颔首:“筱丽,也许你并不相信,但是姨母总还是这种感觉。今日的事情,或许贵妃一开始根本就不知情,而是她身边的人,做的多,做的透了些。”
“姨母的意思是?”肖筱丽还不容易安下的心,猛的又跳了起来。“您怀疑今日的事情,乃是熹妃与裕嫔的用心,与年贵妃根本毫无牵扯?”
心里的确是这么以为的,宋代柔坚决的点头:“不错。你想啊,年贵妃与我是多年的姐妹,几番我有什么劫难,都是她鼎力相助,才能得以摆平的。她若是真的不想你分宠,也不会费心费力的派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再说,当初你晋封为嫔,也是她向皇上恳求,赐封号给你,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亦心中有数,年贵妃待咱们不薄。眼下你虽然得宠,可想要分夺她的恩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毕竟她膝下还有两位阿哥,毕竟这么多年,她是这宫里头唯一能与皇上交心的人。我甚至觉得,她根本就没有把你如今的恩宠放在眼里,又岂会做这样的事情来警告你!”
虽然起初,宋代柔也有怀疑年贵妃之情,但几番挣扎,她还是决定要相信贵妃。如此一想,自己的心也放宽了不少:“今日之事,必然是熹妃与裕嫔不希望你能取贵妃而代之,才故意为之。可能她们也有不良的心思,就是希望从中挑拨,以保全贵妃独一无二的恩宠。这样的话,她们在宫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些。”轻轻的扶着筱丽躺好:“你别担心这么多了,过些时候,我会亲自同贵妃说明的。即便往后你再得恩宠,哪怕尊贵为妃,你也不会和贵妃争宠,不会有僭越之心,不会取而代之,若此,贵妃也会同我一样保全你。”
肖筱丽心里很不认同,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毕竟姨母与贵妃的情分不是一日两日了,单凭这么小的一件事,很难让她们就此决裂,当真撕破脸。“让您费心了。”她乖巧一下,语调柔柔的:“我这次入宫,带来许多祸事,若非姨母疼我,当真不知道要死几次。”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你好好歇着。”宋代柔替她盖好了薄薄的夏凉被:“我去吩咐她们熬些清粥,等下你睡醒了少食一些,免得漫漫长夜,胃里空空的不舒服。”
“好。”肖筱丽冲她感激一笑,随即闭上了眼睛。
宋代柔吩咐娇子一句:“好好照顾宜嫔,我去去就来。”
“是,娘娘放心。”娇子送了懋妃出去,将门关上,返回的时候,见宜嫔起身靠在了软垫上。“娘娘不想睡会儿么?”
“怎么睡得着?”肖筱丽反问一句。“皇后是如何吩咐我的,你一清二楚。方才懋妃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做,尽管我尽力而为,却也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来日你去禀明皇后的时候,务必替我多向娘娘求情,争取多一些时间让我慢慢做才好。”
“娘娘您放心就是了。”娇子轻轻一笑:“奴婢心里有数,必然不会让您为难的。”
肖筱丽点了点头,心里依旧不踏实:“皇上今儿会不会过来?”
娇子想了想,道:“您早起去养心殿请安的时候,说了今晚会在咸福宫设宴,宽待年贵妃娘娘。奴婢想皇上应当不会过来了。”
“哦!”肖筱丽有些低落:“白白错过了这时候,总是有点可惜,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要是做戏给皇上看,必然让他心疼。”
“娘娘想让皇上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懋妃娘娘不是去熬粥了么,等会儿奴婢送一碗过去养心殿,还怕皇上不会来么?”娇子眼尾透出了得意:“只要皇上来了,娘娘便能好好的将今日的事情一吐为快了。”
这么听着在理,肖筱丽温然笑了:“还是你有心,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
“娘娘别这么说,奴婢本来就是皇后娘娘指过来侍奉的。娘娘您非但没有怀疑奴婢的忠心,还事事重用奴婢去做。凭着您这一份信任,奴婢就该尽心竭力的办事。”娇子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瞒娘娘,当时奴婢也是真的怕过,怕您用不着奴婢,反而嫌怒气碍眼。”
“怎么会呢。”肖筱丽苦涩的笑着:“我心里的秘密,不能对皇后说,更不能对姨母说,也就唯有你能听我倾诉了。”
“娘娘既然相信娇子,那就让娇子去一趟养心殿吧。你姑且好好歇着,过会儿,皇上一准儿来。”
肖筱丽温和的点头:“辛苦你走一趟了。”目送了娇子出去,她脸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收敛。这世上,她谁都不信,不信皇帝是真心宠爱她,亦不信皇后是真心帮她与心上人团聚,更不信姨母能保住她的性命。自然,她也不会相信区区一个奴婢,能为自己尽忠。“我今日所承受的一切,来日,比叫你们加倍偿还。”
闭上眼睛,肖筱丽的脑中,只浮现了她想看见的那一张脸。这是她全部的力气,支撑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娇子很有办法,不一会儿的功夫,皇上的御辇就停在了咸福宫门外。
宋代柔以为筱丽还睡着,便亲自去迎驾,其实皇上每每来咸福宫,只是去看筱丽,她或多或少都有点难过,却是那种说不出的滋味。“臣妾给皇上请安。”?“懋妃不必多礼。”胤禛待她,只是寻常的温和。没有宠爱的成分,更无关情感。“朕听闻宜嫔身子不适,就过来看看。今晚不是宴请年贵妃么?好好的,怎么又不舒服了?”
“回皇上的话,午后请了贵妃来,用了些点心品过茶,筱丽便觉着身子不适了。”宋代柔记得筱丽的话,也不想横生枝节,故而没有提晕厥的事。“宋御医来瞧过,说是没有大碍,贵妃怕耽误筱丽歇息,便回宫去了。”
胤禛轻“嗯”了一声:“我自去瞧瞧她。”
“是。”宋代柔也没想跟着去,有时候,不在皇上与筱丽身边反而还好。否则她也会有局促的时候,不知道哪句话该说,哪句话说了又没意思。身份尴尬,大抵就是这样了。只盼着皇上能册封筱丽为妃,尽早挪出咸福宫去,当个堂堂正正的主位也就是了。
娇子领着皇帝步入宜嫔的寝室,低声道:“娘娘似乎还睡着,奴婢去瞧瞧。”
“不必了,朕在这里陪着她就好。”胤禛摆一摆手:“你先下去吧。”
肖筱丽听见皇帝是声音,心里充满了抵触,每每陪着一个根本就不爱的人逢场作戏,她真的很疲惫。只是疲惫与厌恶,最终化作一个甜甜的微笑,肖筱丽以无比柔媚的声音,轻轻道:“皇上,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