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伍少跟在郝肆奕身后回了弃庙中, 甫一坐下,却见一个褐色的羊皮水囊丢到面前。
郝伍少迷茫地抬头看了眼,见是韩轻嗣, 掂了掂, 水囊是空的。
韩轻嗣眼睛盯着他身旁的稻草, 面无表情道:“你……自己装。”
郝伍少愣了片刻, 突然恍然大悟, 面颊蓦地烧红了。
韩轻嗣转身就走,江颜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背影,竟有些幸灾乐祸。
郝伍少想起方才郝肆奕所言, 连忙出声道:“等……等等!”
韩轻嗣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他:“何事?”
郝伍少局促地爬起来, 双手死死捻着衣角, 结巴道:“出, 出去说罢。”
两人出了弃庙,郝伍少闷头走了一里远, 韩轻嗣跟在他身后不由蹙眉:“够了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郝伍少僵硬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过身。他盯了韩轻嗣半晌,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韩轻嗣见他异常,心中更是疑惑:“到底怎了?”
郝伍少启唇又阖上, 反复数次后决定迂回出击:“你, 我被白蔚捉去的这些日子, 你和江颜逸一起发生了什么?”
韩轻嗣揪着眉, 薄唇轻启, 只吐出两个字:“找你。”
郝伍少面有喜色,舔了舔嘴唇, 道:“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韩轻嗣想起那夜之事,不由心头一紧,狭起眼盯了郝伍少一阵,缓缓摇头:“没有。”
郝伍少咽了口残唾,道:“他,他喜欢你……”
韩轻嗣冷冷地打断:“我说了,我不是不舍得杀他。”
郝伍少怔了片刻,方知他误会了,连连摆手,脸上已红成一片:“不不,我是问……一个男子向你示爱,你、你……你怎生看待?”
韩轻嗣一脸严肃地盯着郝伍少,半晌后缓声道:“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郝伍少:“……”
他红着脸跳脚,梗直了脖子嘴硬道:“谁!谁看上你了!少往自己脸上添金!你、你这个……这个……”
他斟酌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韩轻嗣点点头,打断道:“不是就好。”
郝伍少:“……”
两人沉默片刻,韩轻嗣道:“还有事么?”
郝伍少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竟是红了眼眶。他仗着夜色的掩护,想韩轻嗣也看不清楚,插着腰口气蛮横:“是又怎样?你待如何?少爷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韩轻嗣心情原就在谷底徘徊,阴恻恻地盯了他片刻,突然转身就走。
郝伍少傻了眼,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怎么也没料想到韩轻嗣是这么一个反应。他见韩轻嗣走出老远后才想起去追:“哎!站住!”
韩轻嗣一言不发地继续走。
郝伍少心中一悸,不曾想韩轻嗣竟是如此决绝,当下心疼得双手冰凉,全身血液都往脚下冲去。
他颤声骂道:“你,你别蹬鼻子上脸!鬼才喜欢你!少爷戏弄你呢!”
韩轻嗣薄怒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有完没完?我不想和你争执。”
郝伍少难受得呼吸不顺,直想蹲下身将自己蜷成一团,勉力支撑住双腿站着,眼中满是受伤之情:“争什么?”
韩轻嗣蹙眉,无奈地看着他:“你叫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就是戏弄我?”
郝伍少鼻子发酸,金豆子已在眼眶中打转,险险滑落。他用力咬着下唇,偏生不愿当着那人流下泪来——里子已经败光了,无论如何面子也要撑着。
他恶狠狠地瞪着韩轻嗣不出声,生怕一张嘴便克制不住情绪,要教眼泪落下来。
韩轻嗣缓缓觉出他情绪不对,微有些诧异:“你不会真的……”
他话音未落,郝伍少已气汹汹地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凉凉的水珠滚入他衣襟之中。
韩轻嗣原想躲开,不知为何竟是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双手僵硬地垂在两侧,就任郝伍少这么搂着咬着,肩上一阵阵的疼痛传遍肢体。
他始终蹙眉不语。
郝伍少咬了许久,齿关上的力道渐渐松了,满口血腥味。
他放开嘴,抬袖一抹唇上的血迹,大步向弃庙走去。
韩轻嗣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往回走。
弃庙逐渐出现在视野中,歪歪斜斜的匾额破落地挂在庙门上方,风一吹过,老旧的木板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掉落。
郝伍少突然止住步子,气鼓鼓地转头:“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韩轻嗣眉目清淡,在凛然的月光下透出几分事不关己的意味:“说什么?”
郝伍少已是破罐子破摔,抓狂道:“是!我喜欢你!少爷从十岁就喜欢你了!不不,八岁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看上你了!”
韩轻嗣眨眨眼,竟有这么几分无辜的感觉:“噢。”
郝伍少吼完已是被抽空了力气,不甘心地看着韩轻嗣:“……没了?”
韩轻嗣缓缓颌首。
郝伍少:“……”
他飘也似的进了弃庙。看了眼地上的羊皮水囊,一时恶向胆边生,赌气也似的往自己腕上狠狠割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他惨白着脸往羊皮水囊中灌血,在场众人都是一怔。
郝肆奕看着郝伍少将韩轻嗣带出去,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裴满衣与江颜逸虽不清楚来龙去脉,却也能猜得一两分。
江颜逸笑得狡黠,裴满衣抱着看戏的心态津津有味,只有郝肆奕寒了脸。然而他只是冷冷看着郝伍少的动作,却没有出声阻止。
过了一阵,郝伍少竟止不住血,郝肆奕这才不清不愿地走上前点住他的穴道,替他将伤口包扎起来:“哼,怎不再用力一些?割了动脉倒爽快,也好一次将他治好了。”
郝伍少抿嘴不语。
再过一些时辰,众人各自倒头睡去,韩轻嗣将衣服垫在草垛上,倒头就眠,不出须臾已呼吸悠长静谧。
江颜逸望着他的睡颜笑得好不温柔,也阖了眼含笑睡去。
裴满衣原想挨的郝肆奕近一些,却被他嫌恶地一瞪,只得灰溜溜地挪到一旁,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入室弟子兼关门弟子兀自睡去。
可怜痴心鬼医,一个月的独处都没能将小弟子哄好了,眼巴巴看着美味却沾不得吃不得。
郝伍少哪里睡得着,一肚子火气烧得眼眶发酸头脑发昏,心疼如刀绞,黑暗中盯着韩轻嗣的身影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前将他踹醒,更恨不得一口一口将他吃拆入腹。
有了夜幕的掩护,郝伍少一个人按着心口,无语泪千行。
第二日,裴满衣温柔地将郝伍少推醒:“该出发了。”
郝伍少本是天微亮之后才有了睡意,睡眠极浅,被裴满衣一搡便醒了过来。他将头垂地极低,温顺地应道:“噢。”
裴满衣眼睛好的很,一眼便看出他眼下黑黑两道印迹与肿胀不堪的双眼,叹了口气,竟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慨来——郝肆奕与韩轻嗣待人的冷漠倒是如出一辙。
他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递给郝伍少:“抹一点就好了。好了以后出来,我们在外面等你。”
郝伍少怔怔地接过药膏,半晌后方才以无名指沾了些,向眼皮上抹去。
冰凉沁心,倒是极快的舒缓了干涩与不适。
鹤唳镇距江南不远,只消一个月的车程便可赶到。
郝伍少与韩轻嗣自离家远行,数次已临近江南,却又因横生变故而愈行愈远。
郝伍少闷闷地坐在车上,心中百转千回,无力地闭上眼。
午时,马车在一间山路上的酒肆边停下,众人下车吃食,江颜逸被留在马车上。
郝伍少食之无味地吃了一块酥油饼,双目空洞地捧着茶碗啜饮。
茶水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他恍若未觉。
韩轻嗣看在眼中,蹙着眉峰将他的茶碗拿下来,推给他一碗面:“多吃点,一会儿还要赶路。”
郝伍少一脸迷茫地看了他片刻,忽然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韩轻嗣的鼻子凶狠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酒肆中为数不多的客人霎时统统扭过头,裴满衣眼放精光地向他们那桌望去,心道:又有好戏看了嘿嘿嘿!
郝肆奕连看也不看他,冷笑道:“吃饱了就回马车上去。”
裴满衣连忙低头闷饭,只敢用余光打量那边的动静。
韩轻嗣蹙眉,不带温度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时间看热闹的人不由纷纷打了个寒颤,竟是都低下头去。
韩轻嗣缓声道:“什么什么意思?”
郝伍少一把拉起他的手向外拽:“跟我出来!”
两人离开酒肆又走出一段,郝伍少确定那里头的人听不见两人对话方才停了下来。
他气势汹汹地戳着韩轻嗣的肩膀:“你昨天的‘噢’是什么意思?你关心我又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就直说,何必吊着我的心思让我坐立难安?少爷不会赖着你不放!”
说完他抬手蹭了蹭鼻子,扭扭捏捏却故作豪迈地又丢出一句:“当然了,你要是早对少爷动了心思,也别端着矜着,揣在心里偷笑!少爷没什么耐心,转头就会看上别人的!”
韩轻嗣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我知道。”
郝伍少一时语塞,莫名其妙道:“你知道什么?”
韩轻嗣竟是嗤笑一声,眼神中颇有些嘲讽:“你不正是这种人么?”
郝伍少僵住。
韩轻嗣摇头叹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会对我说出昨日这些话,但我不是乔洛玉,更不是花乐醉之流。”
郝伍少气闷:“乔洛玉是什么流?花乐醉又是什么流?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
韩轻嗣一耸眉峰:“你从小到大朝秦暮楚拈花惹草还少么?我又不是不明白你是什么人。怎么今日换了口味,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郝伍少无力地将脸埋在手心里,恨不得死过去,至少不想再看见韩轻嗣那张毫无波涛起伏的脸。
他有些后悔,昨夜不该听了郝肆奕的话就将数年来隐藏的心思说出去,然而既已说出了口,他又不愿再装下去。
太累,太伤人。
郝伍少低眉丧眼地喃喃道:“我说了,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喜欢的向来都只有你一个。那些人都是我故意找来气你的。”
韩轻嗣歪着头环胸看他:“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郝伍少再次语塞。
“你!”他抓耳挠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信啊!”
不等韩轻嗣回答,他又道:“不不,重点是,你心中可也有我?”
韩轻嗣明显一怔,旋即又将话题岔了回去:“以前的暂且不说,难不成我和你……一道之后,你会收敛性子,不再看上别人?”
郝伍少想也不想,坚定地应道:“自然!”
“噢。”韩轻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盯得郝伍少心如擂鼓,方才缓声道:“我——不——信。”
郝伍少:“……”
他气急败坏地揪住韩轻嗣的衣襟,清秀俊俏的脸蛋已有些扭曲:“你你你!!”
韩轻嗣抿了抿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一个撩拨花猫炸毛的旁人,只是静静地观赏着那猫发狂——如此欠揍!
郝伍少突然如遭雷劈一般僵在原地,双眸死死地盯着韩轻嗣的脸。
韩轻嗣莫名:“你……”
他话音未落,郝伍少突然撞了上来,坚硬的齿贝磕到韩轻嗣的上唇,痛得他一激灵,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郝伍少略显生涩的舌头已胡乱冲了进来,毫无路数地舔舐他的玉齿,想要突破那层层阻碍向里侵袭——郝伍少招猫逗狗虽不少,但大抵都是言语上的,如此这般身体力行却是头一回。
韩轻嗣如雷击了天灵盖,忘了阖眼也忘了抵抗,只是死死盯着郝伍少不断颤动的睫毛。
韩轻嗣的牙关原也闭的不牢,被郝伍少如此撬弄,不消片刻便开了。
郝伍少一条软舌滑入,生涩地勾弄韩轻嗣的舌尖,双手松开他的衣襟,改为环住他的脖子。
韩轻嗣之前曾被花乐醉诱的亲吻过郝伍少一回,然而只是轻轻一触,除了那人嘴唇温软之外并无其他感想。
然而这一次,除却那人的笨拙而造就出的淡淡血腥味不谈,实在是,实在是——怦然心动!那一颗隐在左胸下的物什,似乎要破膛而出。血液涌上他的大脑,搅得他脑中一片混乱,耳根却是越来越烫。
郝伍少见他不抵抗,更是大胆地吮吻起来。韩轻嗣不动,他便笨拙地将韩轻嗣的舌头卷入自己口中,用力吸吮。韩轻嗣被他弄得痛了,只是微微蹙眉,手指动了动,却到底没有将他推开。
郝伍少毫无技巧地吻了一阵,涎水顺着两人合不拢的嘴角缓缓淌落。他舌根发麻,终于悻悻地放开韩轻嗣,紧张地望着他不语。
韩轻嗣手指茫然地滑过嘴角,酸胀的口中依稀还残留着他舌尖搅弄的滋味,教他蓦地红了脸。
郝伍少咽了口唾沫,装作凶狠道:“你不抵抗,就说明你已从了少爷。从现在起,你韩轻嗣就是我郝伍少的人了!”
话虽霸道,他指尖的颤抖还是没有逃过韩轻嗣的眼睛。
韩轻嗣眯起眼,敛住所有的情绪,淡淡望着郝伍少:“你方才说过的话都当真?”
郝伍少灵动的大眼睛瞪得几乎要脱框:“当真!我……从八岁到八百岁,我都只喜欢你一个!”
韩轻嗣想了想,倒似在认真考虑。
郝伍少心如擂鼓,终于得蒙韩轻嗣对他刑满释放。他微微点了点头:“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
郝伍少继续瞪眼:“把好像和有点去掉!”
韩轻嗣这回说得爽快,从善如流道:“我也喜欢你。”
郝伍少从昨夜到现在,终于破涕为笑,一把够过韩轻嗣的脖子又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恶狠狠道:“以后也只许喜欢少爷一个!”
韩轻嗣双眸澄澈地望着他:“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郝伍少这才勉为其难地咧了咧嘴角:“那……我们回去罢。”
方才还雾蒙蒙的天空,竟像是霎那放晴,一时阳光普照,错觉中荒芜的山路开出一地春花,甜的人如饮蜜酿。
韩轻嗣与他携手前行,突然道:“你亲人……的确很生涩。”
郝伍少柳眉斜飞,促狭地挤眉弄眼:“那以后,你每天陪我练习?”
韩轻嗣想了想,竟是认真道:“好。”
“……”郝伍少被他的一本正经逗乐了。
两人扣着十指上了马车,早已吃完东西在马车上候着他们的郝肆奕与裴满衣见到了,俱是一惊。
韩轻嗣倒也不觉有什么,仿佛一切顺其自然,入了车厢后便松开郝伍少坐定。
郝伍少喜得眉眼间竟是遮也遮不住的笑意与春光,瞥一眼脸已冷成冰霜的江颜逸,嘴角更是咧到了耳根。
是夜,众人在一间废弃的道观中过夜。
郝伍少握着羊皮水囊有些纠结,他一会儿兀自红了脸,一会儿又兀自蹙着眉,半晌后悠悠叹了口气,撩起袖子预备放血。
韩轻嗣突然站起身,摁住他的手道:“你随我出来。”
郝伍少一怔,默默放下刀,起身与他并肩走出道观。
两人来到一处无人的空地,韩轻嗣看着郝伍少道:“你我既然已是……那就务须再放血了。”
说话时脸上虽是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好似轻柔了许多。
郝伍少惊讶地看着他,嘴中能塞入一个鸡蛋。
……
一个时辰后,两人衣衫完好地走回道观,只是韩轻嗣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奇怪,好似一腿有些跛。
郝伍少满脸红云地走近一隅,抱膝坐下,将脸埋在两膝中不语。
韩轻嗣走近裴满衣,恭敬地出声:“先生。”
裴满衣连忙起身:“怎了?”
韩轻嗣耳根发红,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种暧昧的烟雾之下,与往常大为不同。
他道:“先生,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出道观,韩轻嗣低声道:“先生……精水会流出来,怎么办?”
裴满衣五雷轰顶,盯着韩轻嗣暂时失去言语功能。许久之后,他以一种魂魄出天的精神状态干笑道:“哈哈,那个,可以直接咽下去,哈哈……噢,用上面那张嘴。”
韩轻嗣脸似乎红了一红,然而在昏暗的光线下,裴满衣却也没有瞧真切。
他颌首道:“知道了,多谢先生。”说罢便转头走回了道观。
江颜逸这个时候倒有些痛恨起自己的内功来。一身无双内力使得他耳力与眼力极佳,韩轻嗣与裴满衣的对话竟是一字不拉地闯进他耳膜之中,如铁杵一般生生搅着他五脏六腑,痛得他蜷起身子发不出声来。
片刻后,江颜逸满头大汗地直起腰,虚弱地唤道:“子凡。”
韩轻嗣微微蹙眉,却依旧提着青雪剑走了过去。
江颜逸恍然看着他,那清清冷冷的气质,与往日并没什么变化。与那个人,实在是太像、太像。
他苦笑道:“我是不是该叫你韩轻嗣。”
韩轻嗣冷冷道:“随意。”
江颜逸点头,目光痴迷而朦胧,笼住了烟媚,包含了太多诉不尽的情感。他缓声问道:“你幸福吗?”
韩轻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久后才道:“抱歉,我姓韩。”
江颜逸:“……”
裴满衣、郝肆奕、郝伍少:“……”
良久之后,江颜逸狂笑出声,笑得凄迷而惨绝,仿佛玉盘落在地上砸碎的声音,一声声不绝于耳。韩轻嗣不由蹙眉。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
江颜逸的手不知何时从精魂索中脱了出来,缓缓站起身,含笑盯着韩轻嗣。
韩轻嗣大惊,瞬间青雪剑已出鞘,一脸戒备地盯着江颜逸。
江颜逸挑眉托起精魂索:“韩轻嗣……!!这东西困你还可以,困我可不行!”
几乎是同时,青雪剑呼啸着直刺他心口而去。
江颜逸只是微微错身避开心脏的位置,躲也不躲,反倒是迎刃而上,只听血肉撕裂的声响,青雪剑已将他刺了个对穿。
韩轻嗣正诧异间,江颜逸的手指已死死扣住他手腕上的神门穴,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传遍全身。
郝肆奕见江颜逸起身的时候已冲上去将郝伍少护在身后,郝伍少听见响动,迷茫地抬起头,却见江颜逸不知何时已挣脱了束缚。他一剑当胸而过,手却扣在韩轻嗣腕间。
旁人不懂其中奥妙,只有韩轻嗣与江颜逸两人知道,韩轻嗣此刻全身动弹不得,真气冲撞间刮得骨骼生疼,几要昏厥过去。
江颜逸笑得像只狐狸一般狡黠:“我让你冲开三百六十四个穴道,独独留了神门,你可知为什么?”说话间一股血水从他口间溢出,他却恍若未觉。
韩轻嗣痛得一个字也发不出,牙关打颤,肺腑都将将灼烧起来。
江颜逸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眉目间是最后的温柔:“因为这是你的命门。从此你一身内力再也无用……”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依旧是满满的笑意,妖媚俊逸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变换,腿却一点点软了下去,跪倒在地。
他轻声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为他涉险……”
韩轻嗣想嘲笑,却笑不出声,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啊!”
郝伍少惊呼,推开郝肆奕就要冲上去,却被郝肆奕一把拉了回来。
江颜逸一贯清亮的双眸已经涣散,他依旧在笑,笑得干净无瑕,最后念了一个名字。不是子凡,不是轻嗣,而是诩之。
与此同时,韩轻嗣握剑的手一松,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