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若月走到了与铁锤相反方向的小镇上。出来的时候太紧张,也就没有顾得上带些干粮,这时的若月真的是又累又饿,于是找到小镇唯一一家饭馆客栈休息一下。
为了节省银子,若月只点了一碗素面,正吃着,饭馆外面开始喧哗,并且越来越近。
“发生什么事了?”旁边也有人莫名其妙地问。
“你还不知道,有妖怪!”
“什么?哪来的妖怪?”
若月也皱眉。
“海上漂来的,他们乘着大船,就停在南边!他们个个都长着黄头发蓝眼睛,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什么,吓死人了!”
“是吗?我还没听说过呢,那他们害人吗?”
“妖怪哪能不害人啊?官府的人把他们抓起来了,正打算烧死呢!”
“烧死!什么时候?”那人陡然兴奋起来,若月完全不能明白这天下的人为什么都喜欢看别人被施以酷刑,难道用别人的痛苦来凸显自己生活的很幸福吗?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节。
“明儿午时,城外法场,我还打算去看看热闹呢。”
“那我也去。”
门外的熙攘更吵,若月也站起身来去看,木车上被绑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深深凹陷的眼眶,勾形的鼻子,对只见过本种族的人来说是种巨大的冲击。
若月微微叹息,她在昆仑禁地的幻景中见过这种苍白的人,不是什么妖怪,而是人。
怎么才能把他救出来呢,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要是铁锤在就好了······若月如是想着。
现在铁锤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吃饭?有没有想着她?若月不由自主地想着。又想到自己就要凄凉的客死他乡,无人知晓,以后有可能铁锤打出寻找自己,或者忘记自己,无论哪一种,都让她心如刀绞。
这样做真的好吗?若月不安,她现在又不确定了,瞒着他,可之后呢?他会寻找她,他那样一个固执的人,说不定会找一辈子呢?
再如果,她的死讯被他知道,那他岂不是要活在自责中度过下半辈子么?
也许她应该让铁锤知晓,让他明白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或许在她死后,铁锤会愿意再娶一个妻子,好好生活。
也许她该回去,现在,趁铁锤还没有发觉。
若月想着,转身打算拿包袱回家,可是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盯着她的男人。
铁锤与若月隔着好些人,视线纠结。
若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还以为能将这件事瞒下来,现在看来只有同他说清楚了,想到这里,若月苦笑,这真是天意,比她不得不将实情告诉铁锤。
“为什么走?”铁锤来到若月面前,沉默了一会才问道。
声音沉静,听不出情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客栈的灯光,投下一片阴影。
若月仰头看着他黑暗中的面孔,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起伏的胸膛和略急促的喘息,和若月刚才注意到的他满脸的汗水,都说明他不是碰巧遇到的。
“有些事情想错了,我又想了一遍,还是决定不走了。”若月轻声回答。
“那回家吧。”铁锤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说。
若月摇头,“我们今天不要回去了,找个地方住下来,我有事要说。”
铁锤没有多问,同若月一起在客栈住了下来。
“我快死了。”若月同铁锤坐在八仙桌边,桌上蜡烛跳动的令两人的神色晃动看不清楚。
“生病了?”铁锤的喉咙有些紧。
“不,是中毒了,虽然我的功力能减缓发作的速度,可是看来我活不久了。”若月遗憾不舍地望着铁锤。
“我们去看大夫。”铁锤伸手去拉若月的手臂。
“你听我说,”若月制止铁锤的举动,“大夫看不了的,我的身子我知道,没有救啦······只不过,我不想让你见到我死,所以想离开。可是我又想了想,与其以后你花一辈子找我,不如让你陪我过最后的日子,以后也好安心再娶。”
“我不会再娶了。”铁锤搂住若月纤细的身体。
“那我怎么能放心······”若月拧起眉头。
“我陪着你。”铁锤沉声道。
“可是你后半辈子就孤单一人么······”若月还待争辩。
“我陪着你。”铁锤又道。
“可······”若月愣住,什么意思?
“我陪着你。”铁锤看着若月再说一遍。
若月的泪水模糊视线,又哭又笑,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陪着她,无论活着还是死了。
铁锤拥住若月,温暖的大掌在她背上摩挲,若月默然,时间就在静谧中溜走。
若月觉得她了,若她走了,她自己固然觉得无愧于心。但铁锤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到他死去,必然每时每刻都活在懊悔中。如果他爱她没有那么深,她这样做无可厚非是做好的;但若他爱她胜于他自己,那么留他孤独的活在世上无疑是件残忍的事。
那罪恶就让她来背吧,反正她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已经做了那么多孽,不怕多这一桩。
想通了事情,若月反而来了精神,身心俱疲但却一点也不想休息,他们的时间不多,每一刻都要珍惜。
“明日有个奇怪的人要被行刑,我们把他救下来吧······”若月轻轻说。
“好。”铁锤顺从地道。
翌日,铁锤仗着身手,将那个黄发碧眼的男子救了下来,并且带到静僻处放他走。
“~@#¥%······”那人冲着铁锤与若月连连鞠躬,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若月拧眉,摇头表示听不懂,只挥手叫他离去,那男人却忽然身手攫住若月的手,铁锤闪电般将他的手打开,那男人已经高声嚷了起来,边嚷边比划着手心。
若月看看自己因为毒发而显得黑暗的掌心,认为他大约是没有见过黑色的手心罢了,便叫铁锤放过他。
那人刚被松开,就在身上左翻右找,最后找出一颗红色的丸药,交给若月示意她吃掉。
铁锤犹豫着,若月笑笑道:“我都快死了,还怕什么呢?”干脆利落的接过药丸吃了下去。
药丸像一团火被吞到腹中,烧的若月干痒难耐,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铁锤替若月擦去额头的汗水,却听见若月惊喜地道:“我的身体好像好了一些!”
铁锤沉静的双眸像是被风浪席卷的海洋,盯着那男人道:“这种药你还有?”
那男人仿佛明白了铁锤的意思,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大段叽里咕噜的话。
铁锤茫然,那男人也急了,一同鸡同鸭讲手舞足蹈之后,双方终于达成共识,那男人说他家乡有这种药,能治好若月的病。铁锤与若月决定同他一同去寻找。
若月此刻还是感谢上天的,也许它愿意再让她活一些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