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虽是如此想,但赵灵吉必须支持夏正平,因为眼前的殿下,将是大夏的希望。
不过,赵灵吉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旋即道:“殿下,您初来永昌,对这里的士族不熟悉,不如考校诸官的事情,交由我来去做吧!”
“赵叔此话,正合我心意。回头我写一份帛书,交给您,您只需按照我上面所写的方案,便能够选拔出我心中所想的优秀子弟。”夏正平如此说道,“察举之后有考校,方才能够选拔出利国利民的好官!”
这一下,政事堂中的诸多官员,算是彻底明白了。优秀子弟,依旧需要茶举制来选拔,但察举之后,由郡守或者郡丞,来考校新官,看看优秀子弟中,有没有更加优异的存在。
夏正平的意思很明显,我虽然要重新选拔士族子弟做官,但我更看重的是考校结果。能力表现的越优异,就越能得到我这个郡守的青睐。也就意味着,越容易坐上司副的位置!
政事堂上的众人,又是奏了许多事,直至近晚,方才散去。
次日,赵灵吉依照夏正平所给帛书上的方案,对一众优秀士族子弟,进行了《夏律》的考校。
《夏律》,大夏神朝的律法,通晓《夏律》者,方能进入决曹、兵曹中担任官职,这是规矩!
当然,这是夏正平来到永昌,才定的这条规矩。在他心里,一个官吏,如果不能通晓有关于本职工作的律法和技术,那么他就是一个无能的官吏,不适合待在这样的官位上。
或许,永昌是个特例,但夏正平的灵魂,毕竟是现代人的。他要用现代人的眼光和知识,来缔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大夏神朝,只是这个过程有点艰难,可以说是任重而道远!
一日的考校工作,到了晚间方才结束。
郡守府衙政事堂中,灯火通明,然而却只有夏正平和赵灵吉姜两个人。
夏正平翻看着册表簿子,上面记录了今日众多士族子弟的考校情况。他手中拿着沾了红色墨液的毛笔,在簿子上,不时的圈圈点点。
“本郡共计六十三名优秀士族子弟参加了考校,这一天着实废了一番力气!”赵灵吉拱手,“现在,殿下做事,要心中有数才行。我也听说过了,这些子弟的背后,都通着济州呢!”
赵灵吉这一番说,自然是要提醒夏正平,永昌士族的背后,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夏正平闻言,却是一笑:“取考校成绩前八名的,任司副!赵叔也不必忧心,方尽天下,有能力的人,才能够做官,不管是不是士族!”
大夏不论是朝堂,还是各郡各州,哪怕是军队之中,官职总数的九成九,都是由士族子弟担任的,剩下的才是平民百姓。即便是这些平民百姓,也大多数都由士族收买,依靠他们,才从察举之中,脱颖而出。
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弊端,士族把握做官的权力,而老百姓却只能仰望。其实就是世官制的一种表现,士族子弟,世代为官,平民百姓,终其一生,即便有大才华,也难以踏上官场一步。
所谓,英雄出自草莽,高士起于寒门,这句话只是对于天下大乱的时候,才会生效的。
试问,太平之年,即便是草莽英雄,即便是寒门高士,如果没有士族的举荐,又如何拜将封侯,又如何纵论天下,挥斥方遒呢?
要知道,世官制本身,就断绝了太平之年,平民百姓走入官场,代理统治者治理天下的途径。
夏正平有着现代人的眼光,自然明白这种制度的弊端在哪里,阻碍平民百姓做官,使得拥有才华的民众,埋没于世俗里,于国于民,都是极为不利的。
明君之人,当取官于民,而不是取官于士。只是这种制度,自大夏立国之时起,就已经确定了,数百年的时间,早已经形成了“规矩”,不是夏正平一句话说改就改的。
归根结底,还是士族庞大,改革世官制或者说是改变选官任官的途径,需要一步一步的来,决不能一蹴而就。
但是,现在夏正平已经开始了,他从士族优秀子弟中考校选官,如果从大局上来说,并未触动永昌所有士族整体的利益;但如果,从平民百姓中选官,那就必须万分小心,一旦出了差错,夏正平就可能和永昌所有的士族对立起来。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夏正平掌控不了永昌,恐怕还会被永昌的士族子弟,赶出这里。
夏正平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因此他选择这种方式,来一步一步的改变选官任官的制度。
赵灵吉听到夏正平这么一说,大致能猜测出他的想法,沉思良久,方才说道:“大夏祖制,恐怕难以变革啊。殿下既然有这个心思,我也应当支持,但需要缓缓计较才行!”
“这一点,我自然明白。”夏正平点了点头,“先让这八个人上任再说,然后过半个月的时间,我随机亲自考校,那样子也能够了解他们实际为官的情形!”
俗话说的好,实践是检验才学的唯一途径,通晓《夏律》的人,未必能够胜任两曹的司官,但能够胜任两曹的司官,必定通晓《夏律》。
大夏灵帝,瑞和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初冬时节。
这一日,永昌的天空,天色朦胧之时,便已飘落起了雪花。辰时三刻,夏正平一身便服,带着已经训练完成的亲卫南山客,走出了郡守府衙。
今日,他要做的事情,极为简单,便装沿街巡查各曹各司理政的情况。事实上,夏正平要做的,不仅仅是亲自考校新官政绩,更是要了解百姓。简单点来说,夏正平要微服私查。
只是,刚把脚迈出郡守府衙大门的门槛时,就见府衙面前的街道上,有人骑马闯了过来。那人夏正平认得,却是主簿陈旭。
“殿下,郡尉府传来紧急公文,需要您亲自批阅!”陈旭下马,从身后背袋里,寻得一卷帛书,递给了夏正平,“薛大人让我传话,此事万分紧急,需要立刻答复!”
夏正平闻言,眉头一皱。薛离最近一个月,并未有什么动作,他和薛离也是各有各的政事,彼此不冲突,也没有任何的交集,怎么今日竟然有求于自己?难道转性了,不想夺取郡守之位了?
当然,要说薛离不想夺取郡守之位,夏正平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毕竟当初自己一到永昌,他就是那种态度,由此可见薛离的心思,怕是不会泯灭。
夏正平心中虽然疑惑,但依旧摊开帛书,皱着眉头读了下去,想要看看薛离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招。
良久之后,夏正平眉头舒展开来,将帛书递给陈旭道:“我现在有要事需要处理,抽调镇南关的兵马,我无权做主。镇南关的兵权,在国舅陈庆之的手中,薛离他若是真的认为此事紧急,你可以去找赵灵吉郡丞,让他代我写一封信,送到镇南将军那里即可。”
“下官明白,即刻通知赵大人!”陈旭拱手,驾马离去。
待得陈旭远去,夏正平踏步缓缓离开郡守府衙,与南山客并排而行道:“南山,你猜猜,刚刚陈旭给本殿下带来了什么消息?”
今日的南山客,并未身穿铠甲,既然是便服出行,她也同夏正平一样。只不过,南山客是女扮男装,外人看上去,像极了一名瘦弱的家丁。
南山客听得夏正平如此问他,略微思索了一番,方才回答道:“公子适才说过调兵的事情,怕是哪里出了山贼,需要去剿灭?”
夏正平闻言,点了点头,边走边说:“建宁郡的北面山区,有一伙强人,占了那里的地势,打家劫舍,阻拦来往的客商。建宁郡守是薛离的族兄,他与建宁郡尉商议,发兵收拾那伙强人,不曾想大败而归。”
“今日他送来求救书,要问郡尉薛离借兵,共同剿灭那里的山贼。只是,永昌兵少,长途行军到建宁后,可能也会面对剿灭失败的危险,薛离没得法子,只好写帛书,向我求救,看能否从镇南关调兵两万给他!”
南山客皱着眉头道:“公子殿下,却是忘了?我一个女儿家,怎能参与此等的军政大计?您不赶我走,便是极好的了?我怎能不知自己的身份,随意指点呢?”
她依旧极为感谢夏正平,因此时常念叨这些。她又是极为晓得规矩的,故而不敢擅自开口。更何况,她的确是女儿之身,不便去议论这些事情。
夏正平嗤笑,摆了摆手,道:“我着实是忘了,你女扮男装,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不过也无妨,我说给你听,身为我的亲卫,有必要知道这些,能时刻提醒我,免得我忘记。”
“镇南关的守兵,不是我说调就能调的,兵权在镇南将军手中,只有他有权力调兵。这个道理,薛离自然知晓。只因镇南将军是国舅,又是我在巴州唯一的依靠,薛离不得已,才放下面子,希望我能够写一封求就信,交付给国舅,希望他出手。”
“我若是不准,必然落下个口实,说我不通人情,于我不利。因此,我便是答应了薛离,只不过这信不是我写,而是赵大人写。”
夏正平讲了许多,将帛书上的大部分内容,都讲给了南山客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
尽管,这一事情,算不上是军政大事,但若是传扬了出去,总会有人议论,夏正平不守政规,肆意传播军政大计。
好在,南山客是夏正平的亲卫,这一点众人皆知,正好堵住了悠悠众口。
“公子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南山客跟在夏正平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薛大人这是在试探您,想看看,您和镇南将军的关系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