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一声,树干从中折断,连带巴鲁一起坠进了云雾之中。
“不要!”
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将少女吓疯了,获救的欢喜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仿佛掉入无尽的深渊,只有一片漆黑。
“为甚么?为甚么会这样?”美丽的眸子失去了原有灵秀,呆滞地望着下方,眼泪像泉水一般涌了出来,沿着面颊一直往下落,最后飘落山崖。
“千雪妹妹!你没事吧?”云外的尤牙又叫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这样……”
少女没有回应,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巴鲁坠落时的?那,绝望一次一次地冲击着她的心灵。
一只白色的纸鸠进入了她的视线,背后上的两人看到她平安地趴在树干上,都松了口气,表情也显得轻松许多。
“千雪妹?,幸亏你没事,噫,你怎么了?”
“他……他掉下去了!”少女的悲痛升至极点,哇的一声,伏在树干上痛哭不止。
看着她第二次失声痛哭,尤牙的心突然下沉,原本以为她是为了自己而哭,此刻他终于明白,眼泪竟是为了杀手而流,其中一定藏着许多不可告人之事,妒意随之而起,冷冷地咒骂道:“死了好,死了活该,摔死他算便宜了,要是让我活捉回去,一定会剐了他。”
“他刚才救了我!”一直温柔和顺的少女也发起了脾气,愤怒地瞪着尤牙,满脸怨气。
尤牙从来没见她发脾气,顿时被吓呆了,但想到她为了别的男人向自己发火,不禁妒火中烧,又暗暗庆幸杀手摔死,任何秘密也会烟消云散。
梓明地位较低,不敢乱插嘴,此时见千雪发脾气,连忙劝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为了一个犯人争吵?”
少女忽然想到,如果火球早一刻击来,自己也会摔下去,同伴明知自己在攻击范围却依然下手,可见他们已将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心中不禁大痛。
从小生长在古树镇的她,求学于黑龙学院,过惯了纯朴平和的生活,一直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同伴和朋友,然而梓明和尤牙的行为,却将她旧有观念彻底打破了,虽然心里还是偏向黑龙学院,但原本那种学院至上的想法,已不复存在。
怒火染红了她的面颊,愤然瞪着两人,大声质问道:“杀人犯救我,你们却要杀我,这算甚么自己人?”
尤牙不敢再惹她生气,忽然揪着梓明的衣领,怒目责问道:“你不知道千雪在里面吗?居然擅自动手,这是以下犯上!”
梓明知道他要为自己脱罪,心中又怨又恼,连声辩解道:“我的火球威力不大,最多只是轻伤,何况千雪的治疗术十分高明,即使中了火球也不会有事,所以我才冒险试了试,没想到这么巧打断了树枝。现在杀手死了,千雪安然无恙,我的攻击似乎并没有错。”
尤牙哼了一声,转头问道:“千雪妹妹,梓明不分尊卑,胆敢向你动手,已经犯了法规的第五条,你想怎么处置他?” www _ⓣⓣⓚⓐⓝ _¢o
梓明见他说起了黑龙学院法规,明显是要将自己当成替罪羊,连忙陪笑道:“我也是迫于无奈,那小子杀人太多,我怕时间拖下去会对道师大人不利,所以想吓吓他,这完全是为了千雪大人。”
少女的心中早就乱了,眼睛只盯着山下,其他的话根本听不入耳,想到再也看不见那对蓝色的眼睛,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尤牙好言劝道:“虽说梓明犯了错,但那贼子终究是重犯,摔死也是他的造化,不必太伤心,若是墨名知道你为杀人犯而哭,恐怕要挨骂。”
少女默默地坐了片刻,又道:“我要下去看看。”
梓明陪笑着道:“对,对,是该下去看看,说不定那小子还没死,抓活的比死的好,听说他是被人派来的,也许可以找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你给我滚开!”尤牙瞪了他一眼,忽然揪起他的衣服往松树上扔去。
“啊??”梓明吓得脸如土色,直到稳稳地落在平台上才稍稍安定,但想着下方的深渊,身子一颤,死死地抱着被火烧焦的树干一动不动。
“先罚你在这里吹一阵山风,回去再和你算帐。”尤牙要将少女的愤怒完全引到梓明的身上,因而把梓明扔上平台,不让他有机会辩解。
“……大人,我是为了捉拿逃犯,你不能这样对我!”梓明一脸委屈地嚎叫着。
“给我好好地趴着,掉下去可别怪我。”尤牙冷冷一笑,然后把手递向道装少女,柔声道:“上来吧,我带你下去看看。”
少女虽然不情愿,但身在半空,只有依靠纸鸠,因而勉强坐了上去。
美人在侧,尤牙分外兴奋,一边操纵纸鸠,一边斜着眼睛偷看她,越看越觉美不胜收,心里痒痒的。
向下飞了十余丈,少女忽然发现崖侧伸出的树干上,挂着一片银光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那张银色面罩,心中又是一痛,朝着尤牙唤道:“送我去树旁。”
“是!”尤牙不敢不从,连忙将夜鸠停在树旁。
道装少女伸手摘下面罩,望着空洞的眼部,她仿佛看到了一丝丝的蓝色光芒从这里射出,心神不由地颤抖了,幽幽地一叹。
尤牙的心中燃起一阵妒意,淡淡地问道:“这是那人吗?”
“嗯!”少女用袖子拭了拭面具上的灰尘,宝贝似的小心收入怀中。
被挂在树干上的梓明极不甘心,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之中,心中又狠又怨,但对方地位比他高,实力也比他强,即使有心报复也没胆量动手。
“尤牙这个混蛋,自己惹火了千雪,却要我做替罪羊,自己跑去与美人说说笑笑,真他妈不是东西!嗯,那小子未必能摔死,就算死了也是大功一件,尤牙这混蛋一定会独吞,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想着,他狞笑一声,拼命使出全部的力量,朝着下方连发了十个手掌大小的火球。
纸鸠背上的两人看着火球擦身而过,都大吃一惊,尤牙尤为愤怒,如果火球烧着纸鸠,他们也要坠入火海,愤怒地咒骂道:“该死的梓明,居然跟我玩手段,看我怎么教训你。”
火球去速极快,瞬间就落入山下的密林里,由于附近没有人烟,树木极为茂盛,地上枯枝枯叶极多,十个火球落在地面后一沾即烧,顷刻间,整个林子陷入了一片火海。
突然,梓明的身影,从高处摔向了熊熊的烈火之中,霎时间被火海吞没。
这也算是报应,山壁间的松树虽然残留了一半,但被他的火球击中之后,变得脆弱不堪,而梓明一心想报复,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才会有此下场。
“活该!”尤牙并没有因为他是自己人而有任何的怜悯,只是觉得这种小人死了活该,没必要同情。
看着山下烈火冲天,道装少女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呆呆地望着熊熊的火光,泪水一滴滴滚下面颊。
尤牙柔声劝道:“千雪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一点吧,只要想想他杀了我们五十多人,心里就会舒服了,你是要成仙的人,何必在意一个杀手?”
流千雪叹了一口气,随着尤牙往高空飞去了……
大火沿着山坡一直往下烧,浓烟随风飘上高空,形成了浓浓的黑云,十几里外也能看见,然而这一片都是荒山野岭,无论火势如何猛烈,对外人来说也只是一场普通山火,只要不烧到他们身边,谁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火。
大火一连烧了十天十夜,将高坡上的整片森林全部化成焦土,山头一片光秃,只有些焦黑的焦木残枝。
就在这满目疮痍的地方,一个身影悄悄地出现了,他正是巴鲁。
其实坠崖之初他已经绝望了,以为要死了,但命运对他十分垂青,山崖上伸出的松枝减缓了下坠速度,而地面上高大的树冠和厚厚的枯叶层,也发挥了冲缓的作用,凭着这些巧合,他才得以侥幸逃出生天。
命运的垂青还不只一次,当他坠至地面时,恰好落在一条巨蟒身边,晕眩的他被蟒蛇一口吞下,并且拖到一个深洞之中,但他很快清醒,立即用背上绣剑破开蛇腹逃了出来。
因为不需要吃喝,所以他一直留在漆黑的洞中,一边养伤,一边等候着火势减弱,直到一切烧光了,他才悄然离洞。
“命不该绝啊!”巴鲁这几天的洞中生活,心里着实有些感慨。
举目望着满目疮痍的山林,他的心情又变得极度轻松,大火过后,百兽无存,不会想到他还能活下来,因此不必再担心被别人追捕,可以从容地开始新生活,只是对于失去雪银面罩有些惋惜。
“也许,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吧!”带着豁达与期望,他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走下焦黑的山坡,越过清澈的小河,斩风进入了二十里宽的无人地带,到处都是起伏的小型山峦和茂密的森林,只有极少数的采药人和猎手敢进入这一地区,其中有一半都送了命,渐渐地没有人进入这片区域。
巴鲁沿途遇到了不少毒物猛兽,但在绣剑下都变成了死尸,而他的包袱中也多了几张兽皮和一些药材,希望暂时以猎手和采药人的身分进入人界社会。
走了一天,他终于爬上一个锯齿山的山口,山口不深,两侧是斜壁和丛林,站在山口处向东望去,前方一片谷地,平谷的东面又是一座大山,满山青绿,溪流纵横。
眼光渐渐上移,一座有别于山林的巨大建筑,浮现在眼前。
“城!”巴鲁突然颤了颤,定睛凝望,山麓之侧果然有一座石城,周围梯田环立,四野生机盎然,风景清幽宁静。
目光一直牵绕着灰色的城墙,澎湃的心潮难以平复,城虽然不大,但对他却有着象征性的意义。
站了很久,斩风恢复了平静,在山口处找了块大石坐下,一边休息,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眼光扫到左侧,忽然发现远方隐隐有青烟飘散,凝神细看,青烟升起的地方介于山壁和丛林之间的地带,地势很陡,丛林也很茂密,不像是有村落存在。
观望之际,一名青年笑嘻嘻地从东坡爬了上来,身上背着黑猎弓,头上戴着破草帽,一双大眼睛来回转动,像是在寻找着甚么。
巴鲁听到脚步声连忙转头望去,见青年一身猎人打扮,大约二十岁,皮肤白晰,五官清秀,嘴里衔着一根草,活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时而皱眉,时而大笑,时而咧嘴,时而龇牙,一看便知是个活泼好动的人,浑身上下也透着无限活力。
他微微松了口气,忽然又怔了怔,意识到自己换了一种身分,暗暗提醒道:“我现在是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举动。”
青年也看到他,脸色微变,连忙上下打量,见他身上的衣服又黑又脏,好一块破一块,头发很乱,还插着几片树叶,面前插着把长刀,似是乞丐,又似猎人,但没有甚么特别,心中稍安,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
斩风也点头示意。
青年径直走到他身边,满脸含笑,亲切地问道:“你是这里的人吗?”
巴鲁淡淡地挑了他一眼,默然摇了摇头。
“是嘛!”青年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摘下破草帽拨了拨,为了主动打开话题,笑着打趣道:“你这身衣服也太破了吧?比城里的乞丐还要脏。”
笑话被冰壁般无形的气势挡了回去,巴鲁还是一脸淡淡的,虽然极力控制着身上的杀气,但冰山似的冷漠就像是他的影子,无法甩去。
青年微微一楞,转眼细细地打量,突然发现他并不是普通山民,反而像是四处飘泊的天涯孤客,背影中透着孤寂和冷漠,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巴鲁显得很小心,不愿意引来外人的注意,没有离开也没有回应,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独特的气质使得事与愿违。
青年凝望片刻,越来越觉得这人不简单,转头又望向插在斩风面前的绣剑,发现刀身两侧密密麻麻地布满血斑,一层盖着一层,红斑也有深有浅,可见饮血的次数极多,心头不由地一震,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
巴鲁见他的眼神伸缩不定,似有丝丝惧意,不禁有些好奇,顺着青年的目光望去,也发现了血斑,暗骂自己太疏忽,忘记洗去刀上的血斑,思绪急转,忽然拿起包袱,从里面抽出一张完整的虎皮,问道:“你知不知道甚么地方能卖好价?”
青年望着斑斓的虎皮楞了楞,又瞥着包袱中还有些狐皮和草药,以为剑身上的血斑来自于野兽,疑虑一扫而空,脸上又露出会心的笑容,点头赞道:“这件虎皮的确是好东西,不过在山野小城里换不了多少钱,如果有办法拿去京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嗯!”巴鲁只是想办法打消他的怀疑而已。
青年抬眼向四周张望,很快就发现了远处的青烟,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喜色,指着青烟问道:“你认识那条村吗?”
“村?”巴鲁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青年对青烟冒起的地方很感兴趣,探头探脑地寻觅道路通往青烟处,然而丛林极其茂密,还有藤类和灌木塞住了林间的缝隙,根本无路可过,不禁有些失望,鼓着腮帮子坐回原位。
巴鲁见他行为古怪,微微有些好奇,这名青年一身猎人的装扮,然而举止之间不像入山打猎,似在寻觅着甚么,他不是好事的人,虽然有些怀疑,但没有多问,休息了一阵,抬腿就往小城走去。
“等一等!”青年见到他要走,快步追了上去,亲切地拍着他的肩头,笑道:“人生难得有缘,既然我们见面就是缘分,不如你帮我找路,我替你找个好地方卖虎皮。”
巴鲁淡淡地道:“我不是本地人,也不认识路。”
“我初来长山城,人生地不熟,万一走迷了路就麻烦了,你就算不是本地人,也比我熟悉这里,一定能帮我。”青年对他极感兴趣,锲而不舍地请他帮忙。
巴鲁见他如此盛情,心中不由地嘀咕了起来,这人明明不认识那条村,却如此费力地寻找,如果不是小村有古怪之处,就是他别有目的,与他过多的接触,也许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摇头婉拒了。
青年毫不介意,却没有放弃与他结交,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也去长山城吧?”
“嗯!”巴鲁这才知道面前的小城叫做长山城。
青年嘻嘻一笑道:“我也回去,不嫌弃就一起走吧!”
巴鲁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背上包袱提着长刀,继续往前走。
“我叫鸣一,你呢?”青年紧紧地跟在他身边,边走边套他说话。
“巴鲁!”巴鲁很坦率,因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巴鲁这个人,不必担心有任何负面的影响。
鸣一眼睛一亮,大声赞叹道:“嘿,好名字,斩风破浪,杀气十足,光是这名字就能吓跑敌人。”
斩风见他任何事情都能说一大堆话,着实有些佩服。
山路起起伏伏,两人走了几里路后终于来到长山城下,城池不高,还有些破旧,似乎很久都没有修整了,有的地方甚至长出了青苔。
“长山城!终于到了!”
巴鲁却盯着城门上的三个字发呆。
“长??山??城,这三个字没错呀!难道你不识字?”鸣一觉得巴鲁行为举止处处透着古怪,就像是一个从未来到过城市的山野村民,但冷漠的气质又像是见惯了一切,始终拿捏不透他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
巴鲁没有再理他,径直走向城门。
进出长山城的人很少,大都是挑着兽皮的猎人,扛着锄头的农夫,还有一些收野货的行脚商人,因此城门口十分冷清,此时只站着四名士兵,头盔扔在地上,长枪靠在身边,懒散地靠在城门壁上闲聊。
看到有人走来,一名士兵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笑着对身边的同伴道:“这年头怎么连乞丐也要扛剑,世道真是变了。”
“你看他身边那个。”
“噫,是他?”
两人见到鸣一都笑了,其中一名胖子士兵抢先走到他的面前,陪着笑脸问道:“您回来啦!要不要小的送您回客栈?”
“谢了,我自己进去就行。”鸣一很和气,亲切地拍了拍士兵的肩头。
巴鲁淡漠的眼神扫过几名士兵,然后停在鸣一脸上,让士兵们如此恭敬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不禁对他的身分感到怀疑。
鸣一似乎知道他在想甚么,嘻嘻一笑,解释道:“只要有钱,这些人甚么都听你的,我出城时给了他们点钱,所以就把我当成大爷了。”
斩风点了点头,事不关己,他也不想多问。
“去茶舍喝口茶吧,我请客。”鸣一似是跟定他了,进了城也不肯放他走。
巴鲁停下脚步望着他,心中暗暗盘算,眼前只有两个大目标,没有任何计画和安排,一切都需要按照实际的情况制定,原本是打算拿兽皮去换马匹,然后游走四方寻找机会。
此时,茶舍里有两对眼睛正盯着他们,一名虎头虎脑的青衣汉子面向大街坐着,盯着鸣一,朝身侧中年汉子小声道:“这小子又回来了,还多了一个乞丐,看来也是他的同党。”
“嗯!”中年人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修长,细眉长目,脸色略白,身上穿着普通的青衣白裤,腰间插着一把扇子,看上去像个书生。
他原本也看着鸣一,但眼角扫见巴鲁后立时被他吸引,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见他虽然衣衫破烂,但气质独特,感觉像是移动中的暴风雪,离远就能感觉到威慑力。
“老邢,你在看甚么呢?”青衣汉子见他脸色古怪,不禁有些好奇。
中年汉子盯着巴鲁,沉声道:“那个扛剑的青年有些古怪,不像是普通人。”
青衣汉子随便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没甚么大不了,不过是一个乞丐而已。”
“嘿嘿,此人虽然平静,却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平时尚且如此,很难想象爆发时会是甚么样?还有他手上的那把剑,点点血斑,一层又一层,隐隐带着杀气,一看就知道杀了不少人。”
“也许是他捡了把好刀,正想进城换钱。”青衣汉子阅历有限,看不出斩风的潜能,也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鸣一身上,“这小子昨天四处打听消息,今天又到处乱窜,似乎在寻找着甚么,不会是为了我们而来吧?”
“很有可能。”中年汉子神色一凝,沉吟道:“西面就是黑龙学院的禁区,虽然山势高不可攀,但距离很近,不少人能够飞行,也许他们又看了上这座小城。”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安身之所,不能让他们毁了。”青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冷冷地道:“不如干掉他们,免得他们打听出任何消息。”
“别着急,等等再说,他们只有两个人,兴不起大风浪,只要盯紧,就万无一失。”中年汉子紧盯着巴鲁,一种无形的威慑力使他不得不谨慎。
青衣汉子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两个探子不会是甚么高手。”
“别说了,他们来了。”中年汉子用脚踢了他一下,低下头喝茶。
鸣一领着巴鲁踏入茶舍,随意选了一张空桌坐下,唤道:“上茶。”
掌柜迎上来为两人各倒了一碗茶,笑呵呵地道:“您慢用。”
巴鲁楞楞地望着微微发黄的茶水,由于自己不需要食物,因此两年的闯荡生活从未想过吃喝,看到这里最普通的茶水,不由地引发了一些旧时的回忆。
掌柜见他神色冷淡,而且盯着茶水不动,以为他嫌茶色太淡,尴尬地道:“茶水是淡了一点,因为这个月茶商来晚了,所以只能省着点用,这样吧,我收您一半钱。”
“嗯!”巴鲁心不在焉,随口应了一句。
掌柜见他还是淡淡的,不敢再招惹,悻悻地走开。
鸣一哈哈笑道:“兄弟,想不到你的手段还真高明,不说话就省了一半茶钱。”
“嗯!”巴鲁依然在望着茶水发呆。
青衣汉子看不惯他的“傲气”,冷哼一声,怒色冲冲地站了起来。
中年汉子知道他一向看不惯别人作威作福,突然起身一定是想惹事,连忙伸手去抓他,却被他巧妙地闪开。
青衣汉子慢步走到巴鲁桌边,瞪了巴鲁一眼,冷冷地道:“两位不是本地人吧?长山城的茶虽然不好喝,但也不能给脸色看。”说罢,一掌拍在桌上,茶碗晃动,水洒了一桌。
巴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还是没理他。
鸣一渐渐习惯这副冷漠的表情,所以毫不在意,用眼角偷偷瞧了青衣汉子一眼,见他气得满脸通红,心中暗笑,却没有再说甚么,因为他也想知道巴鲁到底是甚么身分。
“你敢小看我?”青衣汉子彻底被激怒了,眼中精光大盛,狠狠地瞪着巴鲁,如果是大庭广众,早就一拳砸下去了。
中年汉子心头也燃起了无名之火,但他比青衣汉子更有心计,微笑着走了过去,经过火炉时随手提起滚烫的茶壶,左手不经意间从壶嘴上扫过,洒下了一层白色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下了药。
他提着茶壶笑吟吟地走了上去,为鸣一和巴鲁斟满了茶碗,和善地道:“他是个粗人,见不得外人欺主,冒犯之处还请原谅,远来都是客,这碗茶算我的,二位别计较。”
青衣汉子知道他的本事,见他这番动作,心里明镜似的,立即露出兴奋的神色。
“两位大人,您请喝茶,我们不打扰了。”中年汉子亲切地笑了笑,然后拉着青衣汉子坐回原位,小声吩咐道:“这就够了,别再惹事。”
“甚么毒?”青衣汉子好奇地问道。
“对付敌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中年汉子微微一笑,眼睛又瞥向巴鲁和鸣一。
鸣一却没有上当,扫了两人一眼,又低下头看了看碗中的茶水,由于茶色很淡,因此很轻易地找到了还没溶化的粉末,嘴角流出一丝冷笑,随手把茶碗推开。
两名汉子见他推碗不喝,知道露了馅,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流出一阵杀气。
就在此时,一直默然不语的,忽然巴鲁端起茶碗放在嘴边,一口气将茶水喝光,然后还抹了抹嘴,似是意犹未尽。
鸣一看着直摇头,没想到巴鲁的阅历这么差,感到极为失望。
两名汉子格外高兴,相视一笑,自以为成功了,但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巴鲁没有半点中毒的征兆,还在低着头发楞,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青衣汉子小声问道:“老邢,你的东西是不是拿错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可能!”中年汉子的脸色极为难看,如果对方像鸣一一样察觉后推碗不喝,心中还好过一些,然而对方不言不语一口喝光,像是挑衅地在告诉他“你的手段太差,我根本不怕“,这无疑是在当面掴他耳光,怎能不又气又恼。
青衣汉子小声劝道:“老邢,等一等吧,也许过一阵才会发作。”
“我就不信他还能撑下去。”中年汉子轻哼了一声,依然狠狠地盯着巴鲁。
鸣一同样感到惊讶,对方既然已经下了毒,即使不是致死的毒药,但总会有些效果,可斩风的反应大出意料,仿佛有意在向挑衅者挑战,心中有些纳闷,猜不透这是高深莫测还是偶然巧合。
“这人明知茶水有毒居然还敢喝,要是我早就破口大骂了,他居然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很有城府,难道我看走了眼?”他忽然想起巴鲁的包袱有草药,似乎熟悉医术,自以为是地点点头。
为了再试一试巴鲁,他端起自己的茶碗递向斩风,笑着道:“兄弟,既然口渴,就多喝一碗。”
“谢谢!”
巴鲁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因为巴鲁的身体非比寻常,内部藏匿着一直火焰人,。连强大的尸毒都不怕,这些小伎俩更是难不倒他,欣然接下茶碗一仰而尽。
“老弟,干得真漂亮,我服你了。”鸣一被他“豪气”慑服,哈哈大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中年汉子看得瞠目结舌,虽然只是下了少量的泻药,但药力很强,喝下去片刻就会肚疼肠痛,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乞丐连喝两碗,还是若无其事,本已觉得颜面无光,又被鸣一出言讥讽,脸色越来越难看。
青衣汉子沉声道:“看来这两个人来头不小,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鸣一见他们交头接耳,神色凝重,心中更是得意,摸出几文钱随手放在桌上,亲切地唤道:“兄弟,我们回客栈吧。”
巴鲁听到“兄弟”二字微微一楞,抬头一看,发现鸣一的笑容更加亲切,他原本不想与鸣一过多纠缠,要不是此刻受到围攻,他才不愿意与德林和紫嫣失去联系呢。但想到自己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而要办的却是大事,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因此没有拒绝他的邀请,随他走出茶舍。
“谢两位的好茶,日后一定奉还。”鸣一意犹未尽,临走还调侃两名汉子。
“可恶!”青衣汉子心中不忿,但巴鲁的举动让他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认输。
“这两小子不能小看,特别是那个乞丐,气势不凡,似乎是有意向我挑衅。”
中年汉子满脸怒色,巴鲁的“挑衅”让他面子难堪,无法咽下这口气。
“老邢,别太在意,下次弄点厉害的东西让他尝尝。”青衣汉子尽力安抚他的情绪。
中年汉子脸色阴悒地道:“突然来了这么两个探子,看来有人开始注意长山城这个小地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青年汉子的脸上杀气渐浓,一拳敲在桌上,厉色道:“既然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
“回去再说。”
带着怀疑和顾忌,两人离开了茶舍,往城外走去。
在鸣一的盛情招待下,巴鲁住进了城中唯一的客栈。
伙计很快就搬来了浴桶,并装满了热水,整个房内变得雾气腾腾,斩风泡入水中,舒服地昏昏欲睡,历史的片段一幕幕回到脑海之中。
下一步该干甚么呢?去找戟布报仇……
想到戟布,他的心中就像是注入了烈火,怦然跃动,恨不得立即就冲到戟布面前,用一切手段为自己和家人雪仇。
但他不是冲动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因为许多问题摆在他面前。
“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不能让报仇破坏了冥界生存的大计,眼下最要紧地就是找到突破口,打听更多有关关于黑龙学院的的消息,然后再制定计划,”
巴鲁的思路很清晰,目标十分明确,如今只要不乱用魂力,一切都可以随心去做,选择也更多。
“老弟,洗完了吗?”随着笃笃两下敲门声,鸣一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巴鲁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望着门外问道:“甚么事?”
“我叫了酒菜送到我房中,洗完早点过来,我们兄弟喝几杯。”
“嗯!”巴鲁梳洗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将长刀的血斑洗去,然后才姗姗来到鸣一房中。
鸣一正在自斟自饮,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向门口,见巴鲁换了新衣后,几乎变成另外一个人,清爽的透着青春气息,鹰目似的眼神凌厉而冷峻,英气中藏着冷静和沉稳,表情虽然冷漠,却为他添了一种别然不同的魅力,吸引旁人的注意。
“老弟,是你吗?我几乎认不出来。”
“嗯!”
巴鲁在他身边坐下,桌上的菜肴虽好,却勾不起半点食欲,看了一眼就移开了。
鸣一为他斟了杯酒,笑道:“我鸣一没甚么本事,就是喜欢交朋友,今天与你一见如故,干了这杯酒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巴鲁轻轻地念了一遍,盯着鸣一看了片刻,拿着酒杯一口喝光,淡淡地道:“一杯酒不能决定甚么,口头上的朋友,与心上的朋友是不一样的。”
鸣一没想到他如此坦率,虽然话语有些刺耳,但回味起来远比虚情假意要舒服,点头道:“我虽然总是嘻皮笑脸,不过出卖朋友的事我绝不干。”
巴鲁的眼神略微温和了,指着酒杯道:“你还没喝!”
“哈哈!”鸣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一仰而尽,朝他竖起大拇指赞道:“刚才实在痛快,把那两个混蛋气得冒烟,想起那两张青脸我就想笑。”
“刚才?”斩风茫然地看着他。
鸣一笑道:“你就别谦虚了,刚才的两碗全是毒茶,那两个汉子悄悄下毒,还以为我们看不到,真是傻。我原想忍一忍就算了,没想到兄弟你更厉害,明知有毒,但二话不说一口喝完,那才叫豪气,我鸣一没服过几个,不过你的那份胆气和豪情,让我心服口服。““哦?”
巴鲁皱起了眉头,对方竟然用到下毒这种手段,可见事情并不简单,也许不小心卷入了别人的斗争,这正是他现在不想遇到的事情。
“那群人只怕还会来找麻烦,事情不太好办啊!难道要放弃?”鸣一低着头嘀咕着。
巴鲁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你是甚么人?”
“我?”鸣一怔了怔,嘿嘿一笑道:“论理说我不该向外透露,不过我们是朋友,所以不想再瞒你,其实我是贝利尔学院派来的人。”
“贝利尔!”
斩风点了点头,鸣一的行为举止,以及城外士兵的反应,都可以说明一切,但他所想到的不止如此,按照掌山上听来的消息,玄武国是的权力大都落在黑龙学院的手中,这贝利尔学院又是怎么混进来的,不对,绝对不可能。
难道他是?
巴鲁的眼中又现杀气,冷冷地扫视着鸣一。
鸣一被冰冷的眼神一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微微一缩,怔怔地问道:“你怎么了?”
巴鲁收敛杀气,冷冷地问道:“你是黑龙学院的人吗?”
“我?”鸣一忽然苦笑了一声,摇头叹气道:“我如果是黑龙学院就好了,可以待在黑龙学院里享福,根本用不着来这种鬼地方受苦。”
“哦!”斩风听完,杀气尽消。
鸣一忽然露出期盼的神色,喜道:“如果这次把事办成就一定能升职为,虽然比不上,但也和差不多。”
“?”巴鲁读过学院手册,里面只记载着,没有任何字眼提及道仆,不禁感到诧异。
“你居然不知道?”鸣一惊讶地看着他。
“不知道。”
“连这都不知道,真怀疑你是不是玄武国人!”鸣一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细细地解释道:“那些原本只能偷偷摸摸地修炼的人,自然没有多少人加入,现在摇身一变成当权派,想做黑龙学院的人像沙漠里的沙子一样多。
“但这些学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因此出现了两个新的等级,修炼者都要从最底做起。”
巴鲁听到“奴”和“仆”这两个字,可见黑龙学院的权威,对黑龙学院的愤怒更盛。
鸣一没有留意他的反应,依然故我地道:“即使想做仆和奴也不容易,尤其是仆,只有那有财有势或是资质特别好的人,才会被召为道仆,他们会为黑龙学院做事,同时学习最基本的道术,不过地位比低级官员还高。”
“奴呢?”
“没钱没势的人才会被列入奴,他们为黑龙学院做事,却没有机会向黑龙导师或是学生学习修炼,只能自学,除非他们立了大功或是道术有一定成就,否则就没有机会升级。”
鸣一摇头苦笑道:“我只是为贝利尔做事的小探子,就算这里的仆吐我口水,也只能硬吞下去。”
巴鲁心中一沉,神色凝重地问道:“黑龙学院的势力在这里真有那么大吗?”
鸣一满脸畏色地道:“黑龙学院现在如日中天,那三副院长的地位比皇帝还要高,所到之处万人跪拜,场面大的吓死人。”
“副院长?”巴鲁听闻副院长竟然达三人之多,心中又是一惊。
“原来你甚么也不知道。”鸣一没了脾气,苦笑着解说道:“三大副院长以戟布为首,地位从高到低依次是霸黑,社芷这三人魂力高明,。”
“三个……”巴鲁默默记下了三个名字,等待日后向他们索还血仇。
“做个探子和仆都是为人卖命,可是道仆却有机会升做官,然后便能过好日子,我就算升了官也是小探子,想想真没劲。”鸣一真的把巴鲁当成了朋友,因此一改乐哈哈的形象,向他吐起了苦水。
“难道没有人对道官反感吗?”
“反感?”鸣一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似是在笑他问的傻,“当然有人反感,三大学院天天嚷着要大家,所有的官员被夺了权自然也会反感,可眼下谁也动摇不了修士的势力,只有我们大人能抗衡一下。”
巴鲁沉默了,黑龙学院在玄武国的发展如日中天,修士的数目不断增加,背后还有仙人支持,掌握禁区、从而控制冥界出口,这将会是巨大的挑战,消灭这些势力更是难如登天,他忽然觉得要走的道路被突然拉长了十倍,尽头遥不可及。
鸣一见他低头不语,似有心事,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带你出山,也许你能顺利地考入仆。”
“如果要在玄武国内找安身之所,似乎没有比道馆更好的地方,只是……”
巴鲁有些心动,但又担心自己见到黑龙学院后按捺不住杀气,结果可能是适得其反。
“对了,你从哪里来?怎么甚么也不知道?”
巴鲁犹豫了片刻,平静地答道:“青龙国。”
“青龙国!”鸣一吃了一惊,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难怪你甚么都不知道,原来是从青龙国而来。”
斩风没有进一步解释,默默地思考着鸣一的提议。
此刻,巴鲁还真是有些奇怪,没想到自己随便说了一句青龙国,而且居然还有这个国家。
鸣一见他在想事情,不敢打扰他,正想拿起酒壶自斟自饮,忽然想到一事,脸色大变,喃喃地道:“刚才那两个人不会就是我要找的人吧?如果真是他们,麻烦就大了。”
巴鲁发现他忧心忡忡,微微有些吃惊,问道:“出甚么事了?”
“我担心刚才那两个人正是我要找的人,万一他们前来报复,我们都有危险。”
鸣一急急忙忙走到床边,一边收拾着散落在床上的物件,一边吩咐道:“兄弟,这客栈恐怕不能住了,你立即回去收拾东西,今夜我们到林子里去睡一夜,其他的事明天再做安排。”
“我明白了。”
巴鲁原本不愿意卷入别人的纠纷,但鸣一对他不错,因此不愿弃之不管,何况对方同样对他下毒,可见早就把两人当成同伙,想抽身已经不可能了。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半空,将夜幕送给了大地,星光点点,为这宁静的山城带来了另一种美色。
长山城的背后有一大片林带,林带的边缘处有几块草坡,被杂乱的树木包围着,十分幽静,因此巴鲁和鸣一选择了这里做为暂时的落脚点。
巴鲁沐浴在星光下一动不动,鸣一所说的话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仅仅两年多的时间,霸黑一跃成为玄武国掌握大权的势力,膨胀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且将来还会膨胀下去。
现在只是玄武国,以后可能还有青龙国,朱雀国和白虎国,如果整个人界都落入黑龙学院掌控,布赛尔的希望将会彻底破灭。
怎样才能制止道官势力的扩张呢?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按照鸣一的说法,道官势力的扩张如同洪流般势不可挡,十大道仙更是天神般的人物,无人能望其项背,挑战者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也感到有点幸运,在没有冥日冥月的环境下,两颗力量种子依然缓慢地成长着,带给他的力量也不断增加,但他无法确认,这种能力能否对抗三大副院长中的任何一人?
力量,对,我需要抵挡洪流的巨大力量!我要先找到可以在人界使用的力量,而且是要最强大的力量。
意志力总是他心中最坚强的后盾,促使他奋力挑战每一个难关,这次也不例外,敌人的力量越强,他的斗志就越旺盛。
他又感到一阵迷惘。
“兄弟,想甚么呢?”鸣一躺在草地上,盯着他问道。
巴鲁不答反问道:“你既然是贝利尔的人,为甚么不去贝利尔找人求助呢?”
“起不了作用,昨天我已经去问过了,居然没人知道我要找的人,所以只有靠我自己,而且整座城只有五十名老弱残兵,帮不了甚么忙。”鸣一一脸的不满,道:“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的事情,毕竟我是密探。”
“你到底要找甚么?”
鸣一扫了一眼漆黑的山林,道:“我在找青云阁的寨子,听说就在这附近,不过这里的山太多,找了两天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真怀疑有人误传消息。”
“青云阁?好熟的名字啊!”斩风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甚么地方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鸣一嘻嘻笑道:“你从青龙国来,当然不知道青云阁是甚么,他们是……是一伙山贼,杀人抢劫,无恶不做,所以我才自动请缨,没想到这么难找。”
“哦!”
草坡往山上走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密林带,此时有十几个人正躲在林中监视巴鲁和鸣一,其中两人就是青衣汉子和中年汉子,白天的事情使他们很不放心,所以一直带人盯着他们。
“这两个小子果然古怪,不住店,居然跑到这荒山野岭露宿,说不定已经查到了甚么?”
“难说,不过他们既然没有走,就说明还要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查到我们头上。”中年汉子对于白天的事耿耿于怀,一直狠狠地瞪着巴鲁。
“怎么办?杀了他们?”
“不急,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个城,只要掌握他们的动静就不怕他们跑,何况这条林中密道十分安全,他们查不出甚么。”中年汉子毕竟阅历丰富,虽然很想教训前面的两个小子,但还是按捺住心中的冲动。
青衣汉子道:“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探子在附近等待,我看还是尽早抓起来为妙。”
“副阁主,你看。”一名属下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中年汉子抬头望去,发现鸣一正往他们所在的密林走来,倏地一惊,连忙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不要说话。
鸣一走到树林边小解,爽快之际眼睛也在四处张望,借着银白色的月光,他忽然发现,面前的树林与普通的树林有些不一样,别的树林虽然茂密,但中间还有些空隙可走,而这片林子就像是一个被密封的盒子,整齐的树林之间有许多灌木杂草和青藤,将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全部封死,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植物墙。
“噫!这片林子有古怪,兄弟,快过来看看。”
“怎么了?巴鲁慢慢走到他身边。
鸣一指着林子道:“你看这林子是不是有些古怪,我还从来没有看过长得这么密的树林。”
巴鲁走到近处摸了摸粗大的树藤,点头道:“像是特意布置的。”
“原来你也这么想,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这林子有问题。”鸣一神色一凝,盯着密林嘀咕道:“这里离长山城很近,往上就是石峰,中央这一条林带很长,绕着大山转了几圈,还连着几片大林,如果林中有路就可以通往四面八方,是个绝好的藏身之处,而且还能把山峰与山脚隔开,也许,我要找的东西就在山峰上。”
巴鲁见他片刻之间就想到了这么多,着实有些佩服。
鸣一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正确,心中大喜,兴奋地笑道:“兄弟,等天一亮,我们就围着林子转,只要找到入口,就说明我猜的对。”
“好!”巴鲁觉得鸣一虽然其貌不扬,平时也是嘻嘻哈哈、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但论智慧和反应,将来一定有出头之日。
林子虽密,但内腹中空,加上四周十分宁静,就算是小声说话也能传远,何况鸣一并没有小声说话,因此藏在林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无不勃然变色。
青衣汉子愤恨地道:“这林子是专门设计,素来平安无事,没有惹出半点疑心,没想到这小子眼睛这么尖,居然能看出树林的秘密,如果再让他查下去,只怕甚么秘密也藏不住。”
中年汉子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冷地道:“这小子眼尖心细脑子快,不能再留他们。”
“对,趁天黑宰了他们,免得麻烦。”
中年汉子沉吟了片刻,叮嘱道:“先抓活的,我想知道他们的背后是甚么势力,有甚么阴谋,还有多少人在长山。”
“是!”
十几名汉子如鬼影般,闪入黑暗之中。
鸣一和巴鲁虽然都意识到这里是敌人的地盘,却谁也没有想到敌人就在林内,而且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很快就被十几个汉子围住了。
鸣一反应很快,黑影闪入草坡之时就跳了起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很快就发现结成半月阵型的黑影向自己冲来,大惊失色,急忙拉着巴鲁唤道:“兄弟,我们被围了。”
巴鲁没有受过暗探训练,一切修炼都全靠他自己的努力,反应远不及鸣一,被他一扯才反应过来,立即提着长刀跳了起来。
清醒之后的他又是另一副模样,坚韧凶狠,身上散发的寒意和杀气,使黑影们都为之一惊,立即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逼。
“看来我们找到地方了,不过还要先收拾了这群人。”鸣一见敌人止步,心中稍安,但很快又被巴鲁的杀气吓了一跳,立即想起刀上的层层血斑,暗暗惊叹道:“好强大的气势啊!”
对巴鲁而言,杀光这些人并不是难事,只是觉得敌人来历不明,不想妄开杀戒,也不想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妄动。
“兄弟,能打吗?”鸣一对巴鲁的实力并没有太强的信心。
“嗯!能对付几个。”
一个黑影踏前一步,冷笑道:“我劝你们放下武器,乖乖地跟我们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寒月下钢刀泛起森森白光,照得四野寒气飕飕,伴随着黑夜的阴郁,使人毛骨悚然。
鸣一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对付一个,获胜的信心不足,心里一直在盘算怎样脱身,忽然小声道:“不如跟他们去,也许这样就能找到他们的据点。”
巴鲁淡淡地道:“这话说的不错,只是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疑问。”
“可以问一问。”
“好吧!”巴鲁自忖用花月的影子互换术可以逃脱,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逃脱之前会不会被杀掉。
鸣一扬声问道:“我们投降,是不是就不杀我们?”
十几条黑影没想到他们居然先谈投降的条件,都楞住了。
青衣汉子傲然应道:“我们说话算话,只要你们不抵抗,我们不会杀你们。”
“兄弟,降不降?”鸣一虽然出了主意,但心里没底,不敢轻易下决定。
“你自己决定吧!”巴鲁自忖随时都能冲出去,并不担心被擒。
鸣一嘀咕了半天,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喃喃地道:“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做个小探子一辈子没出息,这次一定要立大功,让娘享几年清福。”
巴鲁站得近,听得很真切,没想到他立功居然是为了孝敬母亲,想到自己全家老小一个不留,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不由地有些伤感,同时对鸣一也大为改观,沉声道:“我可以杀光他们,不过也许这样就找不到地方了。”
“杀光?”鸣一以为巴鲁在安慰他,朝他笑了笑,扬声道:“我们投降,可你要答应不打不杀。”
“我全答应,快放下兵器。”青衣汉子显得有些不耐烦。
“来吧!”鸣一随手将砍刀扔在地上,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把我的剑收好。”巴鲁冷冷地把剑插在草地上。
“去,把他们抓起来,把衣服扒了蒙在头上。”带头的黑影,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
十几名汉子猛地撞冲上前,不由分说将两人按倒在地,仔细地搜了一遍,扯下两人的上衣把头蒙住,然后推攘着走入林中。
中年汉子见他们顺利擒获了两人,心中大喜,笑着问道:“木斐,我们的人没受伤吧?”
木斐摇了摇头,失望地道:“原以为这两个小子是块难啃的骨头,没想到他们一开始就要谈投降条件,我答应他们不杀,他们居然乖乖地扔下了兵器,想打都不行,真是让人不爽。”
“哦?”中年汉子有些惊讶,但随即有所领悟,点头道:“他们很年轻,都是小人物,被十几个人围着自然不会拼命。”
“老邢,阁主不在,这两个小子要怎么处理?”
“先关起来,阁主这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候让他处置。”
“嗯,我带人去,你回去休息吧!”
“有劳了。”中年汉子看了看被蒙着头的两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木斐笑了笑,带领手下押送两人,往鹰嘴崖走去。
山很大,长山城所依靠是主峰莲花峰,而鹰嘴崖在东面,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山路弯弯曲曲,单以路程计算,大约有五六里,一群人走到鹰嘴崖时已经夜深,四周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手。
鹰嘴崖是突出山壁的巨大崖石,因外形像鹰嘴而得名,崖后的山峰叫鹰头峰。
鹰嘴崖的根部有一块不大的平地,有一间很小的石屋,石屋外就是形似鹰嘴的崖部。
鸣一和巴鲁都感觉到一直在沿着山路而走,听到呼呼风声从耳边刮过,心中都有些担心,感觉到想象与现实并不一样。
忽然,两人被几个人用力压在地上,接着四肢都被捆绑起来,敌人的小心谨慎远远高出了他们的意料,鸣一心中大叫后悔,但已无能为力。
巴鲁还是很平静,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愿意前功尽弃,因此依然忍耐。
“小唐,豹子,把他们送下去。”
“是。”
两人感觉被人抬着向前走,过了片刻,又被放进了一个筐形的体物之中,四周大风呼呼作响,如鬼哭狼嚎般不断地钻入耳中,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
经过了一番抬抬抱抱,两人最终被扔在一堆草上,四周的气温很低,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阴森的气息。
“好好待着,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蒙头的衣服被摘了下来,斩风迅速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与被蒙着头没有半点区别。
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鸣一长叹一声,苦笑道:“兄弟,我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都是我这糊涂脑袋,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连你也陷进来了。”
“没事!”巴鲁睁大眼睛望向四周,洞内实在太黑了,没有一丝光线,连近在咫尺的鸣一也看不见。
“巴鲁,看来我们被送入山洞了。”
“嗯。”巴鲁正想用花月脱身,却发现没有光和影就没有办法施展花月,原来安排好的脱身计画因此作废,感到一丝不妙。
“这里又黑又冷,刚才又是风声大作,依我看一定是个山洞。”鸣一看不见他的反应,只能朝着黑暗说话。
除了等待,巴鲁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利用冥神之眼或是紫月之瞳的光芒制造影子,从而施展花月,但鸣一还在身边,不便使用冥术,最终便放弃了这个选择。
黑暗中又恢复了宁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鸣一闲不住了,歉然道:“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你本来与这事没有任何关系,现在要陪我受罪,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请你喝酒赔罪。”
“算是锻炼吧!”巴鲁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鸣一虽然有的时候嘻嘻哈哈,不过对待朋友的确不差,与他相处很舒服。
“嘿,你比我还乐观。”鸣一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赞同道:“说的不错,就当是锻炼,反正又不是没吃过苦,谁让我们没学好本事呢!”
巴鲁心中一动,问道:“有甚么方法可以得到力量吗?”
“这还用问,最厉害的当然是魂法了,可惜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够资格。”
“没有其他的力量吗?”
“也许还有吧!不过我不清楚,玄武国内由黑龙学院掌权,即使有人拥有本事,也不会轻易使用,否则会被追捕。”
“嗯!”
黑暗中的时间仿佛停顿了,鸣一聊了一阵,倒头便睡。
巴鲁一点睡意也没有,靠在石壁上想事情,刚进入这里就卷入纠纷,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打算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一段时间,待一切都安定之后再策画行动,但命运似乎不容许他有片刻停歇,危机就像海浪般一个接着一个向他涌来,这个份时候也不知道德林和紫嫣怎么样了。
等了很久,期盼的阳光并没有出现,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花月不能使用,烟雨更是无用武之地,寻求新力量的迫切度越来越强,否则下一次也许就是死亡。
“蓝”和“紫”力量的种子虽然还在增长着,两种力量便无法发挥出效用,这是巴鲁最为棘手的麻烦。
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在冥界多住两年,学会最基本的冥武技和冥气,如此一来,就能用更多手段,来应付不同的危机。
胡思乱想了一阵,他又开始修炼,因为他相信只有勤奋,才是获取力量的根源。
“饿死人了,那群混蛋居然不送食物,分明要把我们饿死在这里,肚子好瘪呀,看来最少三餐没吃了。”黑暗中忽然传来了鸣一的骂声。
巴鲁不需要食物和水,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到他的叫嚷才意识到处境危险,如果敌人存心饿死他们,除了硬闯外,再也没有别的方法。
“兄弟,怎么不说话呀?”
“我在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