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上钩

第二天一早,安长埔和秦若男先到重案组来了一趟,把对监控视频的筛查、邻省八年前发生过同类案件那个城市需要协查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委托给田阳他们帮忙处理,然后又在出发前去了一趟钟翰那边,前一天晚上的通话中,钟翰说已经得到了小天父母的首肯,小天的父母也在电话里证实了这件事并非钟翰捏造出来的,所以临出发之前他们特地过去同钟翰商量关于“诱饵”的问题。

听完安长埔的安排,钟翰没有异议的全盘接受,并且拍胸脯保证一定会让小天毫发无伤。

“没想到你们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确定了适合下‘鱼饵’的方位。”钟翰没想到他们的进展会这么快,“等小天放学回来我告诉他,估计能把他乐得蹦起来!这小子天天嫌日子太平淡,这回能有这么刺激的任务,搞不好比我都兴奋!”

“我们也是运气好,本来以为转进了死胡同,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安长埔说,之后又怕话说的太满,连忙补充说,“不过现在说这话也还是为时尚早,等我们这趟出差回来,估计就真的能有定数了。”

“说起来,你又是和你那个搭档一起出差啊?告诉你啊,注意避嫌,孤男寡女的……”钟翰一脸坏笑的朝安长埔挤挤眼睛。

此时因为正经事已经说完,秦若男对钟翰印象不佳,一向缺乏耐性,索性已经先一步自己下楼到车里去等着了,否则换成她在场,估计钟翰也不好这么口无遮拦的和安长埔开玩笑。

安长埔冲他一瞪眼:“别胡说八道的!我们俩是纯粹的战友情谊!”

“越是战场上感情越容易升华,你一定要注意把持!”

“我把持不把持得住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家伙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安长埔冲他摆摆手,告辞出发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听到楼上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钟翰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安长埔以为他忘了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站住,仰头向上看。

“实在把持不住就认了吧!适时的采取主动才是明智之举!”钟翰在楼上喊道。

安长埔几乎要血液上涌从嘴里面喷出来,他冲钟翰一挥手,不再理他,上车离开了。

“那个人刚才在那儿嚷嚷什么呢?什么把持?”秦若男在车里听得不分明,有些不明就里。

安长埔当然不敢把钟翰的疯言疯语原封不动的转述给秦若男,只好遮掩的说:“嗨,甭搭理他,不分轻重缓急的瞎开玩笑,满嘴没一句正经话。”

秦若男本来就对钟翰没有好感,听安长埔这么一说,也懒得多问,这个话题终于被翻了过去。

两个人把车开到火车站附近,临时停放在附近的一个派出所院子里,然后去买票准备出发。要去的城市位于遥远的H省,因为不是省会城市,没有飞机场,所以坐飞机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而从C市过去的直达列车一天就只有一辆,要等到下午,安长埔询问过售票员之后,决定和秦若男先坐车到临近的另外一座城市,从那里有另外一班列车经过,可以直达他们的目的地。

直达列车的运行时间需要一天多,再加上他们在异地换乘所浪费的时间,等到到达H省那个两年前曾经有同类案件发生的城市时,已经是出发后的第二天傍晚。

接下来的几天,安长埔和秦若男马不停蹄的在当地走访调查,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所幸的是因为当地的那起案件在当时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并且因为一直没有破案,和八年前那边的情况差不多,当地公安机关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以及舆论攻击,现在有同行大老远的过来调查,有望破案,自然是全力配合,这也让安长埔他们省了不少心力,否则以他们两个人的精力和体力,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想要迅速的有所收获,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几天里,安长埔和秦若男辗转于H省的几个不同城市,调查取证,虽然不至于风餐露宿,却也的的确确是几天里连一顿好饭都没有吃过,等到他们终于有所收获返回C市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身疲惫,足足瘦了一大圈。

C市这边,所有工作都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尤其是在钟翰监督下的小天做“诱饵”的计划,具体情况钟翰在电话里和安长埔沟通过几次,一切都在正轨上,只等那条狡猾的鱼上钩。

尽管程峰体谅安长埔和秦若男两个人的奔波辛苦,让他们可以在最后关头来临之前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因为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他们都没有接受程峰的好意,和其他人一起继续忙碌着。

从H省那边出差回来之后,这期间掌握到的一些情况让秦若男有些情绪低落,这倒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不管作风多么硬朗,她终究是个女人,女人的天性就是比男人更容易感伤,尤其是当事情的真相与自己之前的认知出入很大的时候。

安长埔的心情也很复杂,并且还掺杂了更多的忐忑。狡猾的鱼已经三次从两个不同的地方逃走,这一次能不能成功的抓到,不仅仅是三个城市负责调查这一系列案子刑警们的尊严,更关乎会不会有更多年少的男孩子们落入罪恶的魔掌。

因为这边案件收尾的时刻分秒必争,安长埔自然无暇去约见陶音音,出差回来之后,他只和陶音音通了几次电话,好在陶音音倒也表现的识大体,没有责怪安长埔只知道工作忽略了自己,甚至没有主动去打扰过他,这倒也让安长埔省了不少心。

终于,又过了一段日子,这一天钟翰通知安长埔,时机成熟,可以“收杆”了。

就连一贯自信满满的钟翰在对安长埔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声音里都透着一种期待的轻颤,安长埔和秦若男的心也跟着揪紧,悬得高高的。

当晚,他们在钟翰事先说过的地点周围事先埋伏好,等待着关键的一刻到来。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秦若男紧张的握着拳头,心里默默的想,天气已经越来越冷,可是她的手心里却沁着汗。安长埔感受到了她心里的不安,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肩膀,似乎想通过这样的肢体语言,把信心传递过去。

钟翰作为这个计划的提出者,同时也是“诱饵”小天的表哥,也和他们一起守在车子里,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不远处一个人悠哉悠哉的晃来晃去,一点儿也看不出紧张的小天。

过了一会儿,比小天告诉他们的约定时间已经晚了十几分钟,不仅车上的人心急如焚,就连路边的小天似乎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终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计划失败,没能成功引出犯罪人的时候,转机出现了,一个人朝小天走了过来。

因为这是一条人来人往比较热闹的街道,路上有很多人,起初安长埔他们也不敢立刻断定对方是他们期待的那个人,还是巧合路过的无关人等。

那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带着羽绒服自带的帽子,并且还围了围巾的人朝小天走了过去,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小天似乎很高兴,和那个人一起向前走去,正好路边的公交站停下一辆公交车,那个人立刻拉着小天上了车。

“跟着这辆公交车!”秦若男紧张的连忙催促安长埔。

安长埔立刻开动车子跟了上去,跟出了一段路,公交车在下一站停了下来,那里是一个接近商业区的地方,周围有许多写字楼,此时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还没过的时候,除了这一辆之外,还有另外的两辆公交车也刚进站,等车的人一哄而上,下车和上车的人混杂在一起,安长埔他们几个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在人群中搜寻,没有看到小天的身影。

公交车又启动了,安长埔犹豫了一下,开车继续跟上,到了下一站,车上下来了很多人,依旧没有小天,安长埔觉得事情不对,连忙开车从公交车旁边慢慢的超车过去,秦若男和钟翰朝公交车里张望,发现车厢里很空,没有几个乘客,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里,绝对没有小天。

“糟了!跟丢了!”安长埔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连忙打电话给其他几台车,询问那边的情况,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此时此刻小天的行踪。

秦若男在一旁听着安长埔逐一询问,又一次次流露出焦急的表情,她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几乎要乱了方寸,相比之下,与小天关系最亲密的钟翰反而是他们三个人里最冷静的一个,除了眉头紧皱之外,倒看不出更多的焦急。

“你们俩先别着急,小天机灵得很,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说,不知道是在安慰他们,还是同时也有安慰自己的成分,语气听起来倒是很有信心。

说话间,车里传来一阵电话铃声,钟翰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眼睛一亮:“是小天打过来的!”

边说,他便接听了电话,顺便把手机调成扬声器模式,现在小天不仅仅是他的表弟,更是参与这一次诱捕的关键人物,与他的通话自然要公开,尤其是现在这个急需确认小天安危的时候。

电话接通了,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片嘈杂,三个人屏气凝神仔细的听,很快,那边传来了公交车报站的声音。

“就在离咱们这里不太远的地方,赶过去还来得及!”安长埔听到站名,心头大喜,一面对不熟悉C市街道的钟翰说,一面连忙朝公交车站的方向开过去。

“你先别急,刚才那个报站的声音是马上到站的时候的广播,我们就算立刻赶过去,车也已经开走了,不如听听下一站是什么!”秦若男示意安长埔不要盲目朝那里开,一边照常向那个方向行进,一边继续聆听,很快,电话里又传出了下一站的站名。

“我知道了!”秦若男想了想,笃定的对安长埔说:“你直接开去锦屏街!这样我们就能追上那辆车了!”

“你怎么知道?”钟翰好奇的问。

“我们刚才听到的第一站那里有3辆公交车经过,但是第二次报出来的站名,就只有189路车会路过,那一路车我恰好坐过,不会记错的。”事关重大,小天又是钟翰的表弟,秦若男没有意气用事的不理人,而是耐心的向他解释。

安长埔此时已经依照秦若男的指示驶向锦屏街方向,寻找189路的公交车站,他边开边向钟翰说明道:“若男的记性很好,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信她的没错。”

很快,他们抄近路到了189路车的站点,停在路边等着,钟翰那边小天的手机始终没有挂断,就在他们到达后不到两分钟,电话里传来报站名的声音,果然是锦屏街,随后,一辆189路公交车驶进车站,几个乘客上下之后,车子继续向前行驶,钟翰的手机里也果然传出了前方车站的报站声。

“小天就在这辆车上,跟上!”钟翰一听,惊讶的看着秦若男,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安长埔不远不近的跟着那辆公交车,秦若男打电话向其他几组人员汇报他们的位置和行进方向。

又走了几站,穿黑色羽绒服的人和小天下车了,两个人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调转车头朝反方向开走了,安长埔怕引起怀疑,稍微等了一下才转过车头跟上,秦若男赶紧联系其他车辆,找机会接替他们,一面被识破,给小天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出租车一直朝着方才189路公交车开过来的方向逆向行驶,安长埔他们的车跟了一段之后,就由田阳和墨窦阶梯上来,换他们远远的跟着。

“看来刚才那个人换乘公交车跑了那么远,根本不是想要去哪里,目的是要掩人耳目,迷惑视线!果然是有经验的老手了!”安长埔想起之前差一点点就跟丢的惊险,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秦若男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几辆车每隔一段路就替换位置,就这么跟了半个多小时,在与方才小天和黑衣人下车的地点完全南辕北辙的方向,出租车终于开进了一个地点偏僻的居民小区,在一栋黑咕隆咚的矮楼前面停了下来。

黑衣人和小天一起下了车,付过车钱之后出租车就开走了,安长埔他们的车早就关了车灯悄悄的停在不远处,好像一群安安静静等着老鼠出洞的猫。

矮楼前面没有什么灯光,有的只是淡淡的月光,就在出租车调转车头开走的时候,从矮楼单元门前的阴影里,又走出了一个同样穿着厚厚羽绒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这个人朝小天和黑衣人走过去,三个人汇合在了一起。

“就现在,行动!”安长埔用对讲机向其他车里的人发号施令。

先是一辆停的位置最近的车里拉开门走下来两个人,若无其事的朝目标周围靠过去,就在接近他们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迅速抱起小天,把他拉到相对安全的位置上,其他车里的人迅速跳下车朝那边冲过去,在两个裹着羽绒服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们逮了个正着。

两个穿着羽绒服的人被好几个人围着,一动也不敢动,安长埔伸手拉下带着小天一路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头上的兜帽,借着月光,那个人的长相终于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是柴秀。

秦若男叹了一口气,没有惊讶,这些天以来,她已经慢慢消化了这样的一个最初让她有些难以相信的事实,此刻看着柴秀那张有些惨白的面孔,心里唯一的感慨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是怎么了?”站在柴秀身旁的另外那个人也开了口,正如所有人都已经早已料到的,帽子摘下来之后,米腾武的脸露了出来,他一副茫然的表情,看看安长埔,又看看秦若男,身手揽住柴秀的肩膀,问道,“几位这是要干什么啊?”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们来问才对吧?喧宾夺主可不好。”安长埔看了看米腾武,脸上也露出和煦的笑容,只不过眼神里的怒火一闪一闪的,很难掩饰。

“我们……”柴秀的表情看上去比米腾武紧张许多,眼神闪烁,开口想要说什么,可是刚刚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的好像是一个迷失在沙漠中已经干渴至极的人一样。

“瞧你,人一多就紧张,”米腾武温柔的安抚着柴秀,搂在她肩膀上的手收拢了一些,柴秀立刻就不吭声了,米腾武这才重新看着安长埔说,“是这样的,我呢不是在少年宫教声乐么,工资就那么点儿,所以想偷偷赚点外快,又怕被少年宫里其他老师知道,所以就让柴秀帮我去吧我的学生接到家里来,让我给辅导声乐课程,不信你问那孩子——你说是不是?”

小天站在一旁倒是一点也没紧张害怕,被米腾武这么一问,嘿嘿笑着,不吭声。

“是么,那你的学生叫什么名字?”秦若男问。

“这是他第一次来我这里上课,我这人脑子有点臭,名字一下子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米腾武不着急不着慌的说,说着,自己还笑了笑,“本来估计能说得出来,被你们这阵势给弄紧张了,现在还真蒙住了呢!这可怎么办。”

“好办,”安长埔把手放在米腾武背后,把他从柴秀身边拉开,“这里黑灯瞎火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光线好也暖和的地方慢慢聊。”

田阳也不动声色的站在米腾武的另一侧,让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米腾武看了看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咱们走吧。”秦若男示意柴秀跟着自己。

柴秀两只脚好像钉在地上了一样,移动没有动,脸上的表情好像下一秒钟就能哭出来一样。

“我们家也挺暖和的,要不咱们上楼去吧,我给你们泡茶……”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任由秦若男拉着她的手臂,就是一步也不肯走。

米腾武跟着安长埔和田阳走出了几米,听到柴秀在后面说话的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她,说:“老婆,别给人家添麻烦,咱们就听从安排就好,反正清者自清,呆会儿结束了我陪你去吃夜宵!”

米腾武这么一说,柴秀好像是被突然之间解除了定身咒一样,没有再多挣扎,乖乖的跟着秦若男走向路边的车子,只是在发现她并没有被安排在米腾武同一辆车的时候,她又表现出一瞬间的慌乱,但是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极力掩饰着。

回公安局的路上,柴秀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路灯和建筑,秦若男坐在她身旁,也没有开口和她讲话,她也默默的看着柴秀,若有所思,眉头轻轻皱着,柴秀不知道是没有感觉到她的注视,还是故意忽略,至始至终没有转过头来看她。

到了公安局,米腾武和柴秀被分别带进了不同的审讯室,安长埔在安顿好米腾武之后,把他交给田阳和墨窦他们,自己则找到秦若男,和她一起面对柴秀。

柴秀坐进审讯时之后,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的垂着头,一声不吭,失了魂一般,若不是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肩膀,还有她下意识抠指甲的小动作,几乎和木偶没有分别。

秦若男和安长埔没有开口,默默的坐在柴秀的对面看着她。今天的这一幕是他们早就料到的,现在人被带到了公安局,钟翰的诱饵计划算是成功了,现在距离案件的告破,就只差最后关键的一个步骤而已。

起初,其实这夫妻二人并不在他们的关注视线内,即便柴秀对方万的失踪表现的有些关切,秦若男也没有立刻做出什么联想,只当她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对自己身边的小孩产生了移情作用,加上方万是从健身房离开之后失踪的,所以才会格外关切,然而后来的许多细小线索逐渐浮现出来,串连在一起之后,却让这个女人成了一个关键点。

事情的转机是在少年宫遇到米腾武的那一刻,而让秦若男愈发感到怀疑,则是和由小洋的手风琴老师丛正平交谈过之后。

有时候,你可以找到很多的线索,那些线索就好像一把珠子,细碎,散乱,毫无章法,可是当你终于找到了其中最关键的那条线,这些散乱的珠子就可以很快被串联起来,条理清晰。

这一次的案子,那条至关重要的线,恰恰是丛正平口中简略提到的,关于经常看到由小洋出现在少年宫附近,却又躲躲藏藏怕被人看到的事情。

C市失踪的两个孩子,一个失踪前刚刚从健身中心下课,另一个则经常到少年宫附近等人,这两个地点恰好是柴秀和米腾武的工作单位,并且,柴秀之前曾经提到过,米腾武会经常到健身中心去接她下班回家。

柴秀是H省人,有着那里标志性的口音,米腾武的口音乍听起来却和C市本地人并无两样,不仔细听以为是本地人,仔细聆听却能发觉口音细节上的差异,分辨起来,倒与相邻的外省口音有些相似。

八年前的案子发生在与C市不远的邻省某市,那里的口音与C市相差不远,两年前的案子发生在H省某地,柴秀恰好操着一口当地方言,更重要的是,柴秀之前自己提到过,她是因为丈夫换了工作才来的C市,健身中心老板可以证明她是一年多之前来这家健身中心上班的。

于是秦若男查了他们的户籍信息,发现果然和猜想的一样,米腾武的户籍所在地正是八年前发生了两起男童失踪案的城市,而柴秀的故乡则与两年前有过类似案件的地方仅仅隔着几十公里的距离。

这难道会是巧合么?

为了印证推测,他们去了H省,辗转调查了多日,终于有所收获。

看着仍旧沉默不语的柴秀,秦若男的心里面翻江倒海,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失望。

“柴秀,从H省大老远的来C市这边生活,还能习惯么?好像你家乡那边的气候和这边差距还挺大的。”安长埔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说的却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柴秀猛的抬头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好像是安长埔刚刚对她说了一句稀奇古怪的外语一样,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挺习惯的。”

“当初怎么会想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呢,远离亲人朋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还要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应该挺辛苦的吧?”安长埔又问。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老公打算来这边发展,我跟着来没什么不对。”柴秀眼睛木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小桌面,有气无力的回答。

“那离开这么远,不想孩子么?”

安长埔的这个问题终于让柴秀抬起头来,正视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惊讶和慌张,好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盯着他们看了很久,最后才说:“我没有孩子。”

安长埔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看了一眼秦若男,秦若男微微叹了口气,开口对柴秀说:“你之前在老家那边工作好像还挺不错的,你丈夫的工作好像也一直挺稳定,为什么两年前突然之间双双辞职离开?”

“我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不想做了,打算换个环境,我就跟着他走就好。”柴秀平淡的说,她的腰杆坐的很直,好像这样一来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会显得更具说服力一样,一边说话,她一边下意识的抠着指甲,指甲边上的硬皮都被她抠的掀了起来。

“你和米腾武的感情好像很好,他对你好么?再婚夫妇能像你们两个这么和谐有默契的好像也不是很多。”秦若男接着说。

当二婚两个字从秦若男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柴秀几乎很难被察觉的微微抖了一下身子,抠指甲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随后,她选择了避重就轻:“我们俩感情是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这么说,你很了解米腾武这个人喽?”

“秦警官,我一直很喜欢你这个人,”这一次,柴秀没有回答秦若男的问题,而是皱起眉头,声音提高了几度,不过听起来有点像是虚张声势,“可是今天你们这样莫名其妙的把我带到这里来,让我很不舒服,也很反感,我希望你们能把该说的说完,我还想早点回家休息呢。”

“好,我们也不想占用你太久的时间,这阵子忙着调查那两起男孩儿失踪的案子,我们也很疲劳。”安长埔颇为理解的点点头,“那咱们言归正传,今天的那个男孩儿叫什么名字?你带他去你家的目的是什么?”

柴秀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切入主题,一下子还有些顺不过劲儿来,眼睛迅速的眨动几下,含含糊糊的说:“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是我老公的学生,你们问他就好了,我是去接他到我们家学声乐的。”

“学声乐需要你亲自接送?”

“我们家住的地方太偏远了,孩子小,找不到。”

“找不到为什么不让孩子父母接送?”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替孩子父母接送孩子上学习班,这不是罪过吧?”

“那倒不是,”安长埔对她笑了笑,然后突然脸色一变,大声说,“但是如果对方父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呢?你确定带着那个男孩儿换了几次公交车再南辕北辙的乘出租车朝反方向走,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去学声乐?”

柴秀张着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柴秀,你刚才说对我印象还不错,其实我也是一样,你不是个笨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看清形势,”秦若男见她不说话了,试图做通她的思想工作,“给你看些东西,你自己拿主意。”

说着,她拿起一迭打印纸递给柴秀,上面是小天这段日子以来在网上的聊天记录。

柴秀只瞄了一眼纸上面的对话内容,并没有细细的看下去,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额头上开始冒出汗来。

“怎么不好好的看一看?”安长埔问。

“我不懂网络游戏,不会玩儿,看不懂这上面的内容。”柴秀回答。

安长埔笑了:“有意思,你不懂网络游戏,但是却能看一眼就知道上面的对话是网络游戏里的对话!”

吧嗒——。那迭聊天记录掉在地上,柴秀呆呆的看着安长埔,连嘴巴也忘了闭起来。

可是随后,她却垂下眼皮,一丁点儿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不想说话,那咱们一起看点东西吧!”柴秀不说话,安长埔也不着急催促,他把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转向柴秀那边,点击播放上面的一段视频,“我们特意录下来让你看的。”

屏幕上是一个肤色较黑,身材敦实的男孩子,看上去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他看了几眼镜头,神情满不在乎,一手握着手机,身子歪歪的靠坐在沙发上面,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看起来聊天的内容很让人愉快,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几声大笑。

男孩儿的身上从头到脚都穿着名牌的运动衫、运动鞋,手上握着的手机也是时下里最潮最新的机型,从他那恣意的神情和穿着打扮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被家里捧在手心的小皇帝。

柴秀几乎忘记了眨眼这个动作,只是死死的盯着屏幕,脸上的表情纠结复杂,思念,疼爱,痛苦,甚至于仇恨,这些相差甚远的情绪此时此刻全部汇聚在她那张秀气的脸庞上。

“关掉它!我不想看!”柴秀忽然大声的喊了出来。

秦若男按下暂停键,叹了口气,对她说:“这是你的儿子,名叫李明,今年12周岁,上小学六年级,监护权归了你的前夫,你22岁那年和你前夫结婚,第二年李明出生,30岁那年你们夫妻两个通过诉讼程序离婚,孩子在法庭上坚决表示要和父亲一起生活,我说的这些,没错吧?”

“你别说了!我都忘了!我不记得!”柴秀使劲儿的摇着头,两只手揪着自己两鬓的头发,整个人好像快要陷入癫狂之中,“我不要看!你们也不许说!我现在过的很好!我现在过的很幸福!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都忘了!”

“你确定你过的真的很好么?你真的了解现在这个和你一起生活的男人么?”秦若男有些怜悯的看着柴秀,觉得她既可恨,又可怜,“你看看,为了他,你都做了些什么!”

说着,她在笔记本电脑上调出另外一段视频,正是从金店的监控里面好不容易仔细筛查出来的,这一次视频上的画面有些模糊,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够看清楚画面上的人,视频很短,只有几秒钟而已,画面上一个穿着厚外套的人和一个瘦瘦的穿着校服的男孩儿并肩站在一起,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四处看看,男孩儿正是由小洋,而他身边穿着厚外套的,则是柴秀,紧接着,两个人便一同离开,走出视频镜头的拍摄范围。

录像戛然而止,屏幕重新回到播放器的界面上,柴秀此刻已经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窖一样。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秦若男问。

柴秀颤抖着摇摇头,向秦若男伸出双手:“我没话可说,你们抓我吧!事情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一个女人有你这样的勇气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可惜,不是一个人做的事,我们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来承担。”安长埔摇摇头,“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继续替米腾武掩护么?明知道事关重大,还是宁愿由你这个配角顶替他来充当主角么?”

“我认,我都认,你们别再追问了可以么?所有的罪都是我犯的,所有的责任我都愿意承担,你们把我千刀万剐了吧!”柴秀带着哭腔哀求道。

“值得么?为了米腾武这样的男人,值得么?”秦若男看着她,为她的执迷不悟感到难过。

“值得。”柴秀回答的很干脆,“你们根本不懂我的痛苦,我恨我前夫,恨他全家老少,就连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我在最年轻漂亮的时候嫁给了他,辛辛苦苦冒着大出血几乎死掉的危险给他生了个儿子,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去照顾我的宝贝儿子,结果呢,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好上的结局,还为了外面的女人回来和我离婚,婆家所有人,没有一个说句公道话,没有一个人看在我多年为他们的付出替我说一句话,反而都逼着我,让我赶快在协议上签字!”

说着,她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柴秀用手使劲抹抹眼睛:“因为房子是他们的,我为了照顾孩子,荒废了本职工作,当了几年的全职主妇,也没有什么继续,他们要我净身出户,我不同意,他们就去法院起诉我!我的儿子!我亲生的儿子,花了那么多心思去疼爱照顾的儿子!就因为我没有钱,没有大房子,不能给他买好吃好喝高级玩具,竟然在法庭上按照他们家人的意思作伪证!说我打他虐待他!所以他不要和我一起生活!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我恨那些贪财负义的孩子!所以我杀了他们来报复!我都认了!你们抓我吧!”

秦若男和安长埔谁也没说好,柴秀最后的那句话,等于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们方万和由小洋的明确结局,尽管之前他们已经预料到这两个孩子没有生还的可能性,然而当结论从凶手或者说帮凶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人心头感到无比沉重。

“我还是刚才的那句话,米腾武这个男人,你真的了解么?”秦若男问。

“我了解,”柴秀很笃定的说,“他对我好,让我有安全感,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背叛我,抛下我!”

“因为他和你一起背负着血债!人命!所以他才不会离开你,抛弃你,是不是?柴秀啊柴秀,亏你长得一副好心肠的模样,你对婚姻的安全感给别人的家庭带来多大的灾难,你想过没有?”安长埔有些动气了,他严厉的喝斥着柴秀,“就是你这种为了绑住对方不惜任何代价的愚蠢念头,才让你上了米腾武的当,成了他的帮凶你知道么!”

“他没骗我!他是为了我才……”柴秀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失言了,连忙捂住嘴巴。

“你以为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报复贪婪无情的小孩对你造成的感情伤害么?”秦若男缓缓的摇着头,“那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你以为很爱你,为了你甚至不惜杀人泄愤的丈夫,他在认识你之前做过什么?”

柴秀的眼神有些茫然,这种表情已经说明了答案,秦若男把之前几起案子关于性侵害的调查结论复印件递给柴秀,让她亲自过目。柴秀的眼睛掠过报告上的文字,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最后忍不住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你们一定搞错了,这一定不是他干的……他不会……他不可能……”柴秀说话的时候抖得厉害,几次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而且……而且……我们在H省才做过一次,为什么你们会有三份报告?你们的意思是……”

“他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是有前科的人了,只不过在还没有把他锁定为嫌疑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外逃了,认识你之后,是他第三次得手。”安长埔把事实告诉给她听,“而且还有一件事你恐怕并不知道,那就是你丈夫米腾武在小的时候,曾经因为一时贪心,禁不住利益的诱惑,上了同龄小团体的当,被霸凌和羞辱了很久,这件事我们已经从他的家人那里得到了确认,当初他的家人非但没有维护他的利益,反而觉得丢脸,狠狠的责罚了他,令他因此留下了心理障碍。他做这些事情非但不是为了你,反而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帮助,把当初他自己遭受过的痛苦施加到受到利益诱惑的男孩身上,以此作为报复。”【修】

柴秀听得目瞪口呆,几乎忘了该作何反应。

“两年前的那一次,当地警方在受害者体内采集到了指纹,只不过因为米腾武此前没有案底,所以无从比对,但是这一次,他不可能逃得过去了。”秦若男对柴秀说,“你上一次婚姻的失败,我也很同情,你儿子的表现的确让人寒心,可是难道贪图无知的孩子就必须用死亡来惩罚么?并且在临死前还要遭受那样一番折磨和侮辱!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儿子的身上,你是什么感受?”

“还有这些,”安长埔把小丁帮忙调查到的关于米腾武购买游戏账号和游戏装备的网上交易记录给柴秀过目,“米腾武在网上扮演慷慨的散财童子,吸引方万和由小洋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这一次,他为了能够收买我们安排的那个孩子,甚至专门又去买了个游戏账号来迎合他,你还打算替他继续做无谓的遮掩么?。”

一连串意料之外的信息让柴秀根本无法消化,她已经几乎连吃惊的力气都没有,原本笔直的后背弓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摇着头,喃喃道:“问吧,问吧,瞒不住了……这个世界上我还能相信谁啊……”

经过了大半宿的审讯,柴秀交代了她帮助米腾武诱骗绑架男童并且杀人害命的全部过程,在她招供之后,原本还在顽抗的米腾武也在无奈之下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方万是米腾武在接送柴秀上班的时候遇到的,由小洋则是在少年宫里见到的,前者米腾武直接与他搭讪,后者为了掩人耳目,米腾武在打听了他的游戏账号之类信息之后,佯装成陌生人和他打的交道,以至于最初因为出手阔绰,被由小洋误认为是什么“煤老板”。

两名少年都是被带到米腾武和柴秀租住在偏僻低端的房子里之后被杀害的,被杀前,他们也没有逃脱掉之前几个少年同样的厄运,而这一次,吸取了经验教训的米腾武把尸体用水泥砌在他租的那套位于一楼住房的地下室里。

在对一切供认不讳之后,这对夫妻被分别收押,随后又过了一段日子,二人被正式移送检察机关予以起诉。

这个案子的告破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却又忍不住唏嘘一番,米腾武和柴秀,两个在生活中不同方面扮演过受害者角色的人,因为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和正确的引导,形成了畸形心理,最终发生了角色的转换,从被害人变成了害人者。

这才真的是一出自导自演却连累了无辜他人的人生悲剧。

本案告破之后,安长埔和秦若男终于过上了几天清闲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这个下午,秦若男和安长埔各自做着手头的工作,陆向东的出现打破了宁静。

“有一个天生犯罪人,他指名要见你。”陆向东一指秦若男,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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