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的形式从被走访的人家中离开,还真是让人感到或多或少有些灰头土脸,两个人下楼上车之后,安长埔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扭头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秦若男,问:“会不会觉得很狼狈?”
秦若男淡淡一笑:“还可以吧,好歹罗尹伊是跟咱们说了这么多之后才把咱们赶出来的,我之前在b市工作那会儿,遇到过几次连话都说不上直接就轰人的,比这狼狈多了。”
“是啊,其实想一想,工作的年头久了,除了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之外,估计咱们脸皮都跟着被磨练厚了!”安长埔随口开着玩笑,开车准备送秦若男回家,“没想到罗尹伊对索要她dna样本的事情居然这么抗拒,就差没有手抓着扫帚把咱们赶出来那么戏剧化了!多亏你方才机灵,事先做好了两手准备。”
秦若男一愣:“你发现了?”
“那当然,眼观六路这种技能我会轻易告诉你么?”安长埔一副很得意的表情。
秦若男终于被他逗得笑了出来,这一次是真心的发笑,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笑容只在脸上,而未到眼底。
安长埔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表情放松了一些。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长埔专心开车,秦若男时不时的偷眼去看看他。
其实她怎么会没有察觉,方才安长埔专挑俏皮话来说,其实并不是因为罗尹伊赶他们出门太过尴尬,不得不缓和气氛,而是他发现了自己一直低落的情绪,猜到是和下午的事情有关。
从来没有人在自己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的时候,会特意做些什么事情只为了都自己开心。在秦若男二十几年的生活记忆中,安长埔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有人在意她的喜怒哀乐,这让秦若男感到安慰,而这个人恰好又是安长埔,安慰之余,就又多了一重惊喜的色彩。
车子路过公安局的时候,秦若男提出要先把罗尹伊的头发样本送回公安局,这个提议立刻就被安长埔否决了。
“我回家反正也会顺路经过单位,头发样本我负责送。你就赶快回家去休息吧!这一天,够你受的了。”安长埔语气坚决,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秦若男难得的没有和他讨价还价。当即接纳了他的意见,在经过自己家的时候没有要安长埔特意拐过去,直接下车抄近路朝家走。
路过崔立冬曾经工作过的理发店,秦若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已经蓄长起来的头发,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如果按照原本的生活轨迹,崔立冬此刻应该在理发店里为顾客剪头发,或许那个顾客就正是她自己,自己可能还是会像以往一样。要求他为自己理一个爽利的短发,而安长埔,应该和陶音音甜甜美美的谈着恋爱。甚至谈论一些关于婚嫁事宜的内容,宋成梁则是一个与他们都毫无交集可言的陌生人,继续顶着一个“好人”的名头,混迹于一个个年轻女性中间,充当那些姑娘星梦的“圆梦人”。
可是现在。崔立冬尽管嫌疑不能够被坐实,也还是不得不被留置在公安局里。不能回到原本的工作岗位,自己只因为安长埔随口一句对长头发的欣赏就傻乎乎的蓄起长发,安长埔和陶音音的恋情被证实只是一个五光十色的泡沫,表面看起来很美,却不堪一击,宋成梁不仅命丧理发剪刀之下,就连他原本树立起来的好人形象,也正随着调查的深入而逐渐坍塌。
生活中的变数真的是太多了,谁也不知道明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到底是熟悉的生活,还是一个天翻地覆过后的世界。
再想想今天听说的自家弟弟惹的新麻烦,秦若男原本就复杂的心绪也跟着更加沉重了,生活中既然处处充满了变数,谁知道当下一个变数应验在小弟的身上时,是会让他一下子幡然醒悟,还是愈演愈烈的把自己推向歧路呢?
秦若男一路脑子里乱哄哄的,刚进家门,妹妹秦若飞就好像心灵感应一样,打来了电话。
“姐,你怎么给我汇了那么多钱?”秦若飞在电话里的声音没有占了便宜的喜悦,反而满是自责,“你是不是把钱都汇给我了?你把钱都会给我,你的生活怎么办?”
“没事,我这边还够开销,你不用担心我。”秦若男和妹妹讲话的时候,语气总是格外的柔和,因为她打从心眼儿里心疼这个懂事的妹妹,因为一副天生的软脾气,秦若飞从父母和弟弟那里承受的压力总是多过自己。
“姐,我知道你为什么多给了我汇了几千块钱,其实你不用这样,严思博那个人……也挺好,你是当警察的,我知道你工作有多辛苦……”电话那一端,秦若飞的声音哽咽了。
秦若男叹了口气,眼眶也有些发热,虽然今天汇过款之后,她银行账户里的余额让她这个月余下的时间必然要过的紧巴巴的,但是想到父亲硬给妹妹安排的那个男朋友,她还是宁愿自己拮据一点:“若飞,你听姐说,如果你不喜欢那个严思博,不用在乎爸他怎么想怎么说!我不想你和他有什么金钱往来,就是怕你们牵扯太深,让你开不了口说分手的事情,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最清楚,那个男人根本不可能是你喜欢的类型。”
“过日子呗,喜不喜欢的……有那么重要么。”秦若飞淡淡的说。
“重要,你看看爸妈这一辈子,尤其是妈,你难道也想找错了人,一辈子像妈那样过么?”
秦若飞沉默了,秦若男知道妹妹心里矛盾,没有催促,也没有在说什么,默默的拿着电话等着她开口。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秦若飞啜泣的声音:“姐,严思博他……有些地方和爸很像,我很怕他……我,真的可以和他提分手么?”
“可以,姐支持你,不管那个姓严的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如果他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都给不了你幸福!”秦若男斩钉截铁的说。
秦若飞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我再好好想想。”
秦若男知道,以妹妹的性格,想要反抗父母的安排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绝对不可能一下子就下定决心,催促是没有用的。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互相叮嘱对方照顾好自己的生活,然后才挂断了电话,在挂电话之前,秦若男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下弟弟的情况,秦若飞却也回答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只说惹了事赔了钱之后,听父母说弟弟跟朋友外出找工作去了,到底去了哪里,他没有跟家里交代,秦若飞也问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秦若男的心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却又找不到缘由,挂断电话之后,她随便弄了点东西当晚饭填饱肚子,实在是心烦的厉害,干脆早早躺下,闭着眼睛逼自己数绵羊,不知道数到多少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秦若男还是觉得胸口好像压着块石头一样,闷闷的透不过起来,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并没有因为睡了一夜而略有消散,她左思右想找不到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事由,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洗漱过后吃点东西就去单位上班。
一到公安局,她的心思就很快被案子的进度全部吸引过去,无暇再去琢磨那莫名其妙的心慌到底是因为什么,说来也怪,忙起工作来之后,她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反而被冲淡了。
到重案组没多久,关于罗尹伊的头发就已经有了一些收获,dna比对自然不会那么快就出结果,不过却得出了一个结论——罗尹伊头发的棕黄色是天然发色,并非后天人工漂染上去的,这一点和他们之前在宋成梁家的卧室床头柜缝隙里找到的并不一致。
而在宋成梁家里找到的那几根女人的长头发也被发现了除染发外的另外一个重要信息,那几根头发的主人不仅是个爱美的女人,还是个天生的少白头!
“这么说来,咱们的范围就又能缩小一点了,原本还发愁现在女孩儿染棕黄色头发的人太多,并且担心那个女人如果真的和宋成梁案有牵扯,可能会为了遮掩故意把头发重新染成别的颜色,顺便剪成短发或者变成直发,不过现在好办了,一个先天少白头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变成天生的一头黑发!这个特征是甩不掉的!”安长埔因为这个发现而大感振奋。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开心的那么早,你肯定还没忘罗尹伊昨天提到的关于宋成梁那方面的‘特殊癖好’吧?”秦若男没有他那么乐观,她首先想到的是眼下两个人面临的处境,“想一想咱们要怎么从那些连和宋成梁有关系都试图否认的女人嘴里确认她们是否配合过宋成梁,拍一些那种视频录像,你不觉得头疼么?”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挺让人头疼的!”安长埔摸摸脑袋,无奈的笑了,“不过就算是再头疼,咱不也得硬着头皮去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