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洛水河一路北上,往雾州深处去了。
离开雾州城没多久,风中隐隐传来了什么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有人在述说着什么,隐约伴随着一缕缕琴音。
夏青来了精神,反过来走在老掌柜前面,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爬上一座山坡后,前方出现了一片沼泽。这片沼泽面积很大,长满了枫叶红树,声音就从树林内传来。树林内灯光点点,隐约可以看见古朴的亭台楼阁,似乎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宫殿。站在高处仔细看了看,里面似乎正有一群女子在唱戏,舞步轻摇声音婉转,有人在一旁抚琴伴奏。树林内外雾气蒸腾,到处都是水,似乎只能划船进去。远远看去给人一股仙灵气息,似乎来到了一个仙境。
“老头子,会不会就是这里?”
夏青兴奋起来,走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希望。想要继续向前走,被老掌柜一把拉住了。
“青儿,你仔细看看。”老掌柜提醒。
夏青仔细看了又看,发现亭台楼阁内外弥漫的不是仙气,而是上下翻滚的毒雾,心头不由得一顿。毒雾侵蚀了进去,说明里面的宫殿已经被毁了,那在里面吟唱舞蹈的会是什么人?
“用天眼看。”老掌柜再次提醒。
夏青开启九重妖瞳,眼前的场景全变了。
歌声依旧,但正在翩翩起舞的人不再是美貌妩媚的少女,而是一个个白森森的骷髅。宽大的长袍下是白森森的骸骨,就连这些长袍都已经腐烂不堪,原本看上去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爬满了青苔,破落不堪。歌声缥缈琴声幽幽,但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全都是死人。
夏青眉心狂跳,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歌声更加婉转了,琴声也更加动听,甚至有人远远地朝夏青招手,似乎在呼唤夏青进去;夏青心头却冰凉冰凉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劲,皮肤上满是鸡皮疙瘩。
“这是曾经闻名整个雾州的红树林,是一品红的修炼洞府,也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庇护所。可惜,一品红虽然厉害,但最后还是败了,整个修炼洞府被妖魔们毁灭,只剩下一片废墟。”老掌柜叹口气,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白天,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沼泽,到了晚上有时却热闹起来,红树林重现曾经的辉煌。
“老头子,你说的一品红并没有死?”夏青问。
“当然是死了,只是留下一缕残魂,不甘心而已。唉,一次次重现人间,一次次重复曾经的悲剧,这又是何必?既然已经死了,不如安心仙去……,青儿,走吧。”
老掌柜走了,幽幽地一声叹息,各种各样的典故似乎比谁都熟悉,但大都不堪回首。
夏青乘风架雾追上去,没有再追问。
两人继续前行,惊起一头庞大的蛤蟆。这家伙已经成精,是一头难得的领主级蛤蟆,战斗力怎么样还不知道,样子却丑得吓人,浑身长满了脓疱,也不知天生就这样,还是被可怕的毒雾侵蚀成这样子,看上去浑身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要多丑就有多丑,要多吓人就多吓人。
夏青也吓得够呛,把这蛤蟆拉到雾州城,绝对大白天的都能把人吓哭。
“夜幕降临后,能在野外生存下来的妖兽都不简单,哪怕是一只这样的小蛤蟆。不小心遇上了,能绕路就尽量绕路,在毒雾中厮杀是最愚蠢的事情,无论输赢都没有赢家。青儿,切记。”老掌柜叮嘱,提醒夏青一些常识。以前,很多事情都瞒着夏青;现在不同,夏青已经长大,也学会了乘风架雾诀,要学着黑暗降临后该怎么在雾州生存了。
“好!”
夏青铭记在心,说道:“对了,老头子,姑姑和赵大嘴他们算不算雾州暗夜流浪者,能不能也在毒雾中行走?”
“呵呵,这个么……,应该也可以算是吧,看个人的本事了。乘风架雾诀虽然简单,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参悟的。”老掌柜呵呵一笑,开始加速,远方波光粼粼,似乎有一个湖泊。
夏青隐隐感觉老掌柜话里有话,但后者一下子就走远了,来不及多想,赶紧默念功法跟上去。不得不说,乘风架雾诀这门功法非常奇妙,毒雾越浓越可怕,飞掠起来速度就越快,当真如同一条大鱼儿在海里冲浪,只要有强大的耐力就自然而然的越来越快,快得几乎想停都停不下来。
疾行一会,一个巨大的淡水湖出现在两人面前,湖面上波光粼粼,周围的风景很好;但很可惜,并没有夏青要找的东西,看不到大欢喜谷的踪影。相反,黑暗中隐隐有呼唤声传来,夏青定神一看,湖面上飘着一蓬长发,似乎有人落水了正在呼救。
“青儿,是不是有人落水了?”老掌柜问道,脸上似笑非笑。
“是!不,不是……”
夏青下意识冲了两步要救人,然后,心头一顿猛地停下脚步。夜幕一降临,这雾州大地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能在黑夜中生存下来的都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会落水等人去救?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
见死不救,逢庙莫入!姑姑虞七娘多年来的叮嘱在夏青脑海里回响,手心淌汗,差点就犯了大忌。
“呵呵,这就对了,在外面行走,无论遇到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检查自身是否安全。各种各样的陷阱太多了,如果不够理智和冷静,总有一个陷阱适合你。”老掌柜提醒,一点一点地指点夏青。这些常识,比修炼厉害功法还要重要,多少不可一世的高手进了雾州后就是死于骄傲大意。
“救命,救我……”
“公子,救命啊……”
湖边传来凄厉的呼救声,更诡异的是,声音听起来还依稀给人熟悉的感觉,似乎落水的是师萱萱或白小妖等人。
夏青明知不可能是师萱萱和白小妖,但仍然忍不住抬头观察,看清楚后不由得打个哆嗦。一个长发女子一边呼唤,一边从水里爬了出来,身体只剩下半截,和五羊道人一样用双手走路,脸上满是血污并且被乱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庞,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森和恐怖。
“这是被羁押在这里的冤魂,到处都是,说起来也可怜,生前大都是雾州各大宗门的高手,甚至是仙国时代的仙女,死后魂魄却遭到了妖魔的玷污,永远不得超脱。青儿,走吧,尽量在天亮前多走些地方!”
老掌柜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就麻木了,转身就走。
夏青硬着头皮远远地再看长发女子一眼,跟上老掌柜的脚步,身后,长发女子撕心裂肺地呼唤,每走一步就叫一声‘公子救我’。明知是一个女鬼,偏偏声音越听越熟悉,凄厉、哀怨的声音听得夏青心头一阵刺痛。
夏青赶紧加速,再也不敢回头。
“公子,是我……,救我啊,公子……”
走出十几里后,长发女鬼的呼救声仍然远远地传来,仿佛梦魔一样在夏青耳边回响。突然之间,夏青明白欧阳流川等暗夜流浪者为什么让人们那么恭敬和畏惧了,在夜幕笼罩下的雾州行走,不仅需要超强的修为,还要强大的心理。心不够硬,遇到事情不够理智和冷静的人,修为再强只怕也承受不了。
在黑暗中独自行走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修炼!
夏青心头突然明悟,知道自己在修炼之路上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