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老爷方才去瞧了小少爷,老奴都按照您的意思说了,小少爷只是被猫儿吓着了,老爷见小少爷无事也不曾多问。”
江锦言点了点头,“这件事不用传出去,你也明白的吧?”
这件没有丝毫证据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倒是给了她们机会反咬一口!
小心是自己豢养的,程哥儿又是在自己的梧桐苑呆着的,出了事岂不是自己的过失?
到时候反而自己的处境不妙。
只有自己暂且忍下来……
那婆子忙道:“老奴明白的。”
随后她又道:“对了,大小姐,雪砚方才醒了。”
江锦言正在瞧熟睡着的小心,听了这话忙起身问道:“雪砚如何了?”
那婆子忙回道:“大小姐,您且放心,于小姐已经说过了,醒过来便是好的,雨墨也给她换过药了,说是伤口不曾恶化,老奴已经吩咐小丫鬟去熬药了。”
江锦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人参可是用了?”
那婆子笑道:“大小姐心肠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如今雪砚还不能大补,于小姐交代了待到雪砚那丫头的伤口愈合了再用。”
江锦言抿着唇点了点头,转瞬开口道:“也罢,我去瞧瞧雪砚,小心这里派个小丫鬟看着些,如今还不确定它是否完好无事,若是有异样及时来回了我。”
那婆子躬身应下了。
迈入雪砚躺着的耳房内,便是一股子的药膏的味儿。
江锦言见雪砚要挣扎着起身,忙上前板着脸按住了她,随后开口道:“当真就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子了?到了此刻还不安生躺着些?”
雪砚咧嘴一笑,“小姐……你这回可不能埋汰我了。”
江锦言无奈一笑,替她取来一只绣云燕的祥云织锦大迎枕,这才将她扶着靠在了迎枕上。
耳房外的小丫鬟忙端了一碗散发着浓浓中药味儿的药进来。
雪砚撇了撇嘴,一脸的不甘不愿,“这药闻着便苦……”
江锦言也不理会她,兀自用汤匙搅着药汤,“这药能让你这伤口愈合地快些,不能不喝。”
虽说清浅的意思是这伤口是没办法完全愈合的,但自己也要尽自己所能拼上一拼。
十三四岁的少女,又有谁希望自己的脸上留着道丑恶的疤痕呢。
雪砚摸了摸药碗,还有些烫手,她怯生生地问道:“小姐,小少爷怎么样了?”
江锦言笑得有些苦涩,“你都用命去护了……他好着呢。”
说着江锦言握了握雪砚的手。
江锦言的体寒之症尚未痊愈,如今已是冬季,手脚便时常是冰凉的。
雪砚一阵心疼,“小姐,雪砚无事的,能护住小少爷,别说是这点儿伤了,用雪砚的命去换也是值得的。”
“胡说。”
江锦言直接将一勺药汁塞进了她的嘴里,“这样还堵不住你这张嘴?”
雪砚呲牙咧嘴地感受着那药的苦涩。
然后眼眶却是红了,“小姐……”
江锦言拿起了一旁小几上的一碟子糖浸乌梅,佯怒道:“这可是从婶娘那里讨来的,若是喝不完这药,我可是不允你碰的。”
此时门帘一掀。
晋元望着雪砚笑了笑,那愈加白净的脸上有两道抓痕,显得更加清晰。
“雪砚姐姐,你
可是睡了一天一夜了,你瞧我都能下榻了。”
说着晋元还扶着门框跳了两步。
雪砚做了个鬼脸,“就你这个傻小子话多,于小姐没有给你开药?”
晋元听了这话后笑脸便绷了。
江锦言抿嘴一笑,“还有力气斗嘴?”
说着后头便传来了雨墨的声音,“晋元,怎的在这里?你屋里的佳芝熬好了药到处寻你呢。”
“大小姐,那晋元便先走了。”
说完后晋元便垂着头慢悠悠出了耳房。
雨墨进了耳房后便低声道:“小姐,果然如你所料,福儿方才悄悄往怡翠阁去了,我进了她的屋子……却发现东西都取走了不少,只剩下些无用的被褥。”
雪砚一听便恼了,“我就知道!这回定是栽在怡翠阁的贱人手里了!”
雨墨见她手里的药碗都摇摇欲坠的,忙上前扶住了药碗。
“你啊,快把身子养好吧,小姐为了你这伤可是费尽了心思了。”
雨墨瞥了眼她被纱布缠成一片的外头,心里也极为疼惜。
雪砚的额头上本就有块为了救江锦言而碰到柱子的伤口,只是因着不显眼且又有碎发遮挡才瞧不出来。
可这回的伤口……自己是亲手换过一回药的!
那伤口蜿蜒着向着眉骨而去,几近深可见骨!
这回的伤口怕是难以消除了……
雪砚扁扁嘴,又端起了这碗药。
她的手心因着忍痛而密密地布了一层汗。
江锦言瞧见她喝完了药,连忙将一颗乌梅塞进了她的口中。
“如此可好了?”
雪砚紧紧皱着的眉头才舒展了开来。
江锦言这才回身对雨墨道:“派人跟上去了?”
雨墨满脸的恨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怡翠阁内,江锦芊一脸怒气的望着福儿,“你还想来要银子?”
她起身便给了福儿一巴掌。
福儿被她拉扯着撞向了一旁的红木高几,发髻也被桌脚撞得凌乱不堪。
两只上好的玉簪也摔成了几段。
福儿看到素来较弱的二小姐竟然这般心狠,她忙高呼道:“二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做了!怎么可能会出岔子?!不是奴婢的错……”
江锦芊似是还不解气,狠狠地将福儿按在了地上。
“贱婢!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克的!他江锦程如今活得好好的!她江锦言也活得滋润得很呢!”
福儿的手猛地按在了那尖利的玉簪断层上,又被拉扯着猛地一推。
随即她便痛呼了起来。
那碧绿的簪子也被染得殷红一片。
江锦芊一脚踢了上去,“废物!还想要银子?!废物!贱人!”
福儿紧紧抱住了江锦芊的腿,“二小姐!奴婢知错了,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江锦芊心中的恼怒一阵阵袭来。
想到浅笑倩兮的江锦言,想到她居高临下般的姿态,想到她定了的好亲事,想到端王对她的温柔……
她的愤怒似是猛地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江锦芊狠狠拽起了地上的福儿,又将她用尽力气往多宝阁上一推。
多宝阁上的白釉马镫壶、邢窑穿带壶、邢窑碗和邢窑盈字款盒都纷纷砸在了地上。
一阵清脆的瓷器碰地
声后,江锦芊才像是缓缓抚平了心底压抑不住的狂躁!
倒在碎瓷片中的福儿此时已向是个血人儿一般,甚至被碎瓷片伤到了喉咙,只能嗬嗬出声……
她的眼睛也被殷红的鲜血遮住了,只能在一地的碎瓷片上缓缓蠕动着身子……
“住手!”
江锦芊手里的白釉双龙耳瓶最终却还是砸向了地上的福儿。
哐当一声……
福儿的额前砸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四溢……
她只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了。
江锦芊看着这满地的碎瓷片和鲜血,也不顾自己沾上鲜血的裙摆,竟是大笑了起来。
门口立着的是瘦了许多的王氏。
她似是来得极为匆忙,从来都是衣着得体的她,此时也不过是在一身月白色寝衣外头披了件织锦翻毛边的披风。
头发只用银簪随便地挽了个松松的髻。
因着没有梳洗打扮,未施脂粉的脸上隐约可见到皱纹和些许的斑点。
只有那眉目仍是像年轻时那般的婉转妍媚。
可那双总是盛着娇柔的眸子,此刻却是溢满了不敢置信和疑惑……
“你在做什么?!”
她仔细瞧了瞧这个面目全非的丫鬟模样的血人儿,却仍是瞧不出这人的身份。
江锦芊看到王氏先是一愣,随后却是笑得越发凄凉。
自己的生母是个如今只能龟缩在这小小院子的妾室姨娘!
自己是个没有脸面的庶女!
她江锦言能嫁得镇国侯……
她能有嫡长女的身份,她能有嫡亲的弟弟帮扶,她甚至还有管家的权利!
她随时都能压自己一头!
就是因为自己这么个庶女的身份……
自己就得去哄着她,偏着她!
自己得靠着她的垂怜和同情过活!
如今什么都没了……
江锦言再也不信任自己了,她甚至仇视自己,蔑视自己!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王氏瞪着吓得躲在一旁的诗情,狠狠道:“说!这是何人?!”
诗情也想不到二小姐居然……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个梧桐苑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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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哆哆嗦嗦道:“回王姨娘……这是梧桐苑的丫鬟。”
王氏差些就被气得一个倒仰!
她一把拉过了仍然在狂笑的江锦芊,猛地一个巴掌挥了上去。
“你看看自己!你想做什么?!想去送死?!你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们惹不得她江锦言吗?!你杀了梧桐苑的丫鬟?用什么去赔?”
江锦芊也不顾自己微微肿起的脸庞。
她一把甩开了王氏的手,“你走开!走开啊……”
王氏怔在了原地,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
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芊儿成了这副模样!
她恶狠狠地推开了王氏,“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她害成这样?!都是你……是你……”
江锦芊无助地蹲在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想杀了江锦程,老天都不帮我!为什么!”
王氏一下子跌靠在了门框。
她颤抖着指向了江锦芊,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做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