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恒的心已经等急了。只有在昏暗中,他才能掩饰内心的焦急。
锦绣的背后是阳光,让他反而看不清锦绣的样子。不过,他能闻到她特有的清香。
那种发间特有的清香,在一年多前的春日阳光下,元恒就已经铭记在心。
“嗨!”锦绣愉快地与他打招呼。
她既不敢违背元恒的意思叫他“殿下”,又觉得一个“恒”字太过亲密叫不出口,便故作轻松地来了个“嗨”。
“嗨”是个什么鬼?
元恒从来没听过这种奇特的打招呼方式,不由愣了一下,方才还满心的柔情蜜意,顿时被安锦绣小朋友一秒钟破坏。
“恒,不是海。”他认真地说。
锦绣一头黑线,这不知道是几百年还是上千年的代沟啊,一招尽现。
“这是我们江南打招呼的方式,就是‘你好’。”锦绣解释。
元恒却笑道:“又唬我,好像我没去过江南……”
“呃,您去过?”这拆穿得有点快,“江南蛮大的,也不是处处都这么说吧。”
“你以前满嘴胡言那事儿,还没跟我说清楚呢,小心我跟你算总账。”元恒虽是威胁,听上去却软绵绵毫无力度,也难怪锦绣从来不怕他。
“账房先生您好,账房先生再见。”锦绣顽皮地说。
“我还说没事,你就再见……”元恒总是被她搞得这么无奈。
锦绣就是喜欢看这个平常高贵雍荣的皇子,在自己面前毫无办法的样子。她必须承认,就算她不能接受元恒的王府里有个王妃,但她内心对元恒,真的有说不清的好感。
“好吧,殿下想说什么?”锦绣笑颜如花。
“这次回来,不会再去罗霄岭了。”元恒说着,去望锦绣的反应。
可锦绣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又怎会兴奋?元恒望着她,心中略有失望,她不希望自己留下么?
“就跟我说这个啊……”锦绣其实也有些失望,有啥直说呗,干嘛大喘气。
“你难道希望我一直呆在那里?”元恒终于有些愠怒,这什么人啊,对得起自己的一片心意么,太没心没肺了,恨不得揍她。
呀,瞧这误会的,原来自己的反应有这么重要。锦绣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想那荒山野岭也一定很辛苦,我当然不希望你在那儿受苦了……”
元恒脸色阴转多云,至于是不是还要下个暴风雨,就看锦绣后面的表现。
锦绣多机灵的人啊,当然会好好表现了。
“你就算不去罗霄岭了,稍事休整,不还得南下么,罗霄岭是高山苦寒,南疆却是湿热瘴虐,还不如罗霄岭呢。”
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带着小女生的小小不满,元恒的脸色顿时晴空万里。
“你怎么知道了?”
“前两天郡主来给太后请安,我们见过面了。”
元恒特别满意,德文真是个好郡主,太懂事了。
“后日便要启程,今日无论如何我来要见一见你。”元恒道。
锦绣也有些感动,说道:“怎么这么赶?不在京城多呆几天?”
“要是能在宫里多呆几天,我是乐意的,不过……”
锦绣明白,不过,他的家是王府,他不乐意呆在王府,离得越远越好。
“那……祝您一路平安?”锦绣提起精神,扬起眉毛。
元恒却没有接她的话,气氛顿时伤感起来。半晌,元恒道:“去了南疆,不似罗霄岭,能常来常往,就算往京城传信,也没那么方便了。”
“嗯……”锦绣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是实情。
“怎么办,锦绣。”元恒情不自禁伸出手,握住了锦绣的小手……不,也不算小了,元恒突然发现,锦绣又长高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向来活泼的锦绣,面对元恒的伤感,突然也无措起来。
如果元恒也没有办法,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能有什么办法?
锦绣强颜欢笑:“我与德文郡主会常见面,她会告诉我您的近况。别担心。”
元恒要的根本不是这个,知晓近况又怎样,他要的是看到锦绣眉飞色舞的样子,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
“我不该问你。”元恒突然笑了起来,“我会想法子的。”
这句话真男人,锦绣爱听。
“反正,你在那边好好的,总有回京的时候。”锦绣感觉到他的掌心传来的温热。
“过年的时候我会回来。”
锦绣一算,也不过半年,笑道:“这又不长远,我还以为要三年五载呢。”
元恒道:“三年五载,你就跑掉了。”
“啊?”锦绣心跳不已,却装作没有听清。
元恒也脸红了,这话说得太露|骨,赶紧找补:“呃,那个,我是说,三年五载,你就嫁掉了。”
“我是宫里的人,不到年纪,嫁给谁去。”锦绣笑道。
元恒却突然紧张起来,锦绣这么美貌,放在宫里太危险了,万一父皇……
咦,锦绣美貌吗?自己怎么这么顺其自然地就觉得她竟这么好看呢?
他不由认真地向锦绣望去。
她面容俊秀,眉目明朗,尤其一双眼睛,风流婉转,像是蕴着无数的故事。无疑,她是极好看的,而且好看得绝不艳俗,虽年纪小小,却流露出大气而有内涵的美。
可她顽皮的时候,却又是娇俏的。
元恒觉得,锦绣竟像一个有魔力的姑娘,她有那么多不同的侧面,可每一个侧面都是可爱的。
“谁说宫里就嫁不出去,我四哥的侧妃,就是宫里出去的。”元恒的话极带暗示。
他说的是四皇子康王元荣,与自己母妃的宫女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加之宫女本身家世不赖,几次请求之下,皇帝与皇后便松了口,成全了二人。
不过,宫女终究是不能成妃的,康王终究还是娶的世家尹氏之女。
锦绣知道自己有点残忍,可不知为何,她还是说道:“侧妃,又怎能称得上‘嫁’,再如何宠爱,也不过是纳的妾而已。”
一句话,噎得元恒睁大眼睛望着她,恨不得捏碎她的小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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