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欲哭无泪。
一只黑猫,一只连一根白毛都没有的黑猫,你好意思叫“银子”。
“好好养着它。它很老了。”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忧伤。
“大人放心,奴婢会尽力养它。”锦绣心想,你就是不关照,我也对它很好嘛,就是西外膳房伙食有限,所以我的好,便也只能尽力了。
又问:“大人知道猫大人到底多老吗?”
“猫大人?”中年男子有些错愕。
“奴婢不晓得它叫什么,又见它脾气很大胃口很刁的样子,便叫它猫大人。”锦绣如实回禀。
中年男子被锦绣萌到,有些怜爱地望着她:“真是个小孩子,起的名字也这么有意思。它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吧,或者,十八九岁?总之很老了,我完全没想到它居然还在人世。”
锦绣瞠目结舌,一只接近二十岁的老猫!
好吧,您老人家果然德高望重,安锦绣再也不嫌弃你摆谱了。
“大人以前来沉香殿做客,也见过银子?”不得不说,“银子”这个名字还是跟顺口的。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却没有多说,似是不想多提往事。
“好好守着沉香殿,它当得起你的这番辛勤。”
说罢,便是要离开的意思。
锦绣赶紧跟在后头,将他一直送到门外,方才返身。
“方才谁来了?”李贤从自己屋里伸出脑袋,睡眼惺忪地问。这位“特困生”显然还没睡醒。
“一位大人。”
“哪位大人?”
“不认识。”
“以后不要随便放人进来!”李贤放下窗子,继续睡觉去了。人家现在帮着韦福清看场子,晚上那是很忙的。
锦绣耸耸肩,不理会他。李贤的吩咐完全可以选择地听,不用往心里去。
午后,锦绣终于瞅了午歇的空,把慕兰找来了。
廊檐上的朱漆已然干透,慕兰抬头望,锦绣也抬头望,阳光刺眼,二人眯起眼睛看得很是辛苦。
“慕兰,你看清了吗?”锦绣拼命眨眼,眼泪掉了下来,“我撑不住了,你看完没?”
“哎哎,你可以不看啊,你又看不懂!”
“早说嘛……”锦绣嘟囔着,居然被鄙视了,好吧,我的确看不懂。
慕兰总算收回眼光,咋舌道:“果然有问题啊!”
“啥问题?”锦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慕兰说得毫无罪恶感。
锦绣双眼一黑,差点一头栽倒,这心里落差,就跟廊檐上的雨水似的。
“大姐,不知道你还说,逗我……”
“叫我大姐……”这次轮到慕兰双眼一黑了。
二人言归正传,慕兰正色道:“我虽不知道那朱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廊檐上的却与别处的不一样,你仔细看色度,和其余地方的稍有差异。”
锦绣抬眼又望,太阳太耀眼,实在看不出来,只得悻悻然道:“看不大出……”
“或者不是同一种油漆,或者是分两次上漆,总之不是一气呵成。”不得不承认,从小就学习辨药,到底眼色大大不同。
锦绣心中一动,竟想起了那位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话。
他说,建造佛堂时,顺便修葺了游廊!
锦绣被震动了,难道问题便出在这里?她不敢跟慕兰提起那位中年男子,压制着内心的疑惑问道:“慕兰,若我将漆皮弄下来,你能找出问题何在么?”
慕兰顿感责任重大,而且身为御医世家,深知大话是不能说的,行医者的大胆是建立在形势的紧迫和对自己医术的自信上,绝不盲目。
“这个不敢保证,毕竟我也只跟家祖学了几年,远没有学到家祖三成本事。不过我一定会尽力!”锦绣的事,就是重要的事,慕兰绝对重视。
甚至,慕兰还撸袖子:“我来爬上去。”
“啊,太危险了,别!”锦绣赶紧阻止。
“你个子更小,更危险。”仗义的慕兰真让人感动。
锦绣不方便跟她说,其实自己去佛堂取干漆皮就可以,不用爬这么高。只得找了个理由,说明日会有人来重新补瓦,到时候让人家取一块就成。
慕兰这才点点头,放下了已经抱在廊柱上的双手。
第二日,锦绣算好了慕兰出门去膳房的时间,在半道上等她。
慕兰果然准时出现,看到锦绣塞过来的小布包,一愣。
锦绣赶紧解释:“取的漆片,你回头好好辨别一下,到底有什么问题。”
慕兰笑道:“动作真快,这么早就有人去补瓦了?”
锦绣早就想好了说辞,正要解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二人吓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尔碧。
尔碧一脸稚气,却已然嫔妃打扮,一身水粉色衣衫,头上簪一枝金孔雀步摇,显然都是新置的行头,衬得她越加明艳照人。
“奴婢见过陈选侍。”慕兰行礼请安。
锦绣也知双方身份已然不同,赶紧跟着慕兰,依样画葫芦地请安。心中却暗道,二逼姐姐终于升级了,再也不是二逼姐姐,是陈选侍了。
“你们在传递些什么东西?”陈选侍咄咄逼人。
锦绣心中一紧,看来这位陈选侍一口气憋得够长,竟是故意报复来了。
慕兰被她的气势一吓,接了小布包的手顿时停住,不敢再缩回去,紧张地向锦绣望去。
“回陈选侍,沉香殿的柱子掉漆,奴婢觉得斑驳着不好看,想问问慕兰姐姐那儿有没有颜色差不多的,便给了几片漆片当个色板。”
锦绣说这番话,其实心里也没底。要找油漆,去尚寝局,找慕兰有个屁用。心中只盼陈选侍骂骂人出出气就走,自己受了也就罢了,千万别连累慕兰。
哪想到,陈选侍宫女出身,对这些再熟悉不过,当下冷笑一声:“我竟才知道,玉宫还住着一个油漆匠呢,瞎话也得说得像,否则,不叫瞎话,叫笑话!”
慕兰急着替锦绣证明,赶紧将小布包呈上:“请陈选侍查明,的确是漆片。锦绣找不到人,想着与奴婢倒是关系好些,便央求奴婢替她想办法,没有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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