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李丰义会追出来,他们又怎么没有防备。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李丰义那些人围城的一个圈外,又涌出了一批人。
对方来的人并不比李丰义的人少,这会儿已经将他们全部包围。
暗月离驾着马车继续前进,留下身后一片厮杀。
黎明正在破晓。
走了很远之后,唐千夙低斥一声:“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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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钱的暗月离似乎没听见一般,继续赶路。
唐千夙拿着匕首出了马车,到了驾驶位置,掏出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让你停车。”
暗月离拉住了缰绳停下马车。
“刀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千夙。”
千夙。
虽然是一样的两个字,从不同的人嘴里总能听到不一样的味道。宋子谦时常用这样的音调与音色,叫她的名字,千夙。
……
……妹妹!千夙!
……“妹妹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唐千夙!子谦哥不让你睡你要听话不能睡!”
……
漫长的路,少年的脊背,呼吸,心跳,呼喊从那时候起,一直在铭刻在她的心里,她以为可以跟这样的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直到他将她绑在手术台上,撕毁了她孤注一掷的信任。
“为什么?”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有沉重的重量,有能割裂心脏的锋芒。
她是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还是想听他说对不起,然后原谅。
不知道。
她只是渴望,从来没被背叛过。
子谦哥,我曾信你,比相信我更多。
可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低柔的笑声像极了,以前他弯腰抱起小时候的她时,在她耳边轻轻的笑声,宠溺地说“唐胖妞,你又沉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蓄谋已久?”
“是呢,蓄谋已久。”
“你待我好就是为了杀我?”
“杀你倒没有。”他的声音极为柔和,像藏在锦缎里柔韧的软剑,他丝毫不担心抵在他脖子上那把匕首,偏头看她。
晨曦,在她眼睛里晕染出了晨雾,目光犹如两朵怒放的花朵,绝望有昌盛。
他笑了,模样温柔谦和。
“当初我只是想验证你体内的力量,现在看来我想做的就是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我现在是怎样?”
“愤怒而强大的……”
“强大?是指你注入我身体里的异种血清吗?”
“千夙,你当真以为你身体的变化是因为注入异种血清的关系吗?你错了,这才是真正的你,不,现在还不是真正你,迟早有一天你变成了天下无双的你……”
“真正的我?”唐千夙笑了,即便一个人沦落这个异大陆,她彷徨迷茫也害怕过,但忘了想要哭泣,可今日面对宋子谦,她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是却没有哭,瞳仁像干涸的戈壁,想要哭泣却没有眼泪。
或许是有眼泪的,只是压抑在心里,不让脆弱流出来。
“你就不怕我像车内的燕纱凌一样,抵不住你所说的那种力量,死亡吗?”
“既然是种实验自然有风险,可最终你不是活下来了吗?”
“所以你想过我会死?”
“……是,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罢手。”
心中的失望与愤怒让她手一沉,匕首陷入他的皮肤里,他的血液流出来,像她流不出的眼睛的血泪。
“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问完忽而觉得可悲,燕纱凌曾问花胤珣为什么要休了她,她曾笑话她卑微的追根问底,如今她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我……”
“你不用回答!”反正他不会说出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她也不打算原谅,“我现在就问你,凤绯夜呢?你为什么在这儿,你把他怎样了!”
“你担心他?唐胖妞,你说了让我嫉妒的话。”
混账!
唐千夙忽而抽起匕首,扎入他的手臂,他凭什么在对她做出这一切之后,还用以前的语气说逗弄她的话。
他不配!
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并不是因为疼,而是看到她眼底悲伤逆流成河。
唐千夙啊唐千夙,你该扎入的不是手臂呢。
他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将匕首从肉里抽出来,匕首尖端抵住了他心脏。
“如果真想解气往这儿来,丫头。”
“凤绯夜呢!”她嘶吼,目光决裂。
“呵呵呵,他呀。”暗月离笑道,“那家伙说一定要把我带到你面前,不过运气不佳没追上我。”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李丰义的计划正好被我听了去,幽都笼罩着四象结界,我不趁机出来可是要被打出原形的。”
“打出原形……”唐千夙怒视他,“不比被我杀了好吗?”
“丫头,你会杀我吗?”他笑望着她,一脸温柔,“会吗?”
“北宫长离必须死。”
早晨一缕朝阳穿过山顶皑皑的雪山,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带上了冬季的寒冷。这就是帝鸳洵的声音。
晨风吹动,这人被风吹起的黑发散开的弧度,都是清冷的。眼睛映着山峰生硬的棱角,看着人的时候淡漠如雪。
身体如同屹立的雪山,挡在了她们前进的路上。
该不会他们要带燕纱凌逃跑的计划,花胤珣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能沿途追随到此?
就在唐千夙惊愕,他为什么会出现的时候,拿着匕首的手一沉!
她倒抽一口气回头,却来不及阻止……
暗月离握住她的手,就着匕首朝着自己的心脏猛然插入。
深重。
毫不留情。
就如同他对她那样。
“……”
宋子谦……她想叫喊,可喊不出来。
他却对她笑了,目光像极了那个疼爱她的哥哥,他忽而抬手抱住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说。
“这样,扯平了,好不好?”
喝……喝……
她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紧紧抓着匕首往后拉,可是一种她无法控制的别离在进行,不祥的预感,绝望的害怕。
“为什么?”她目光茫然看着他,双目赤红。
他放开了她,手碰过她的脸颊,他说:“胖妞,你瘦了。”
“你以为死了就可以嘛!”
“嗯,与其死在他手里,还不如死在你手里呢……”
他温柔一笑,不说原谅,而是要就着她的手,将匕首抽出。
这样他会立刻死去。
唐千夙却不让:“不许这么死……你是该死但不许这么死……”
凭什么把这样的恐慌与害怕,毫无预兆就反推到她身上,她都没能亲手杀了他呢!
她按住不让他拔出,他用力往外抽。
在相互抗衡的力量达到一个极点,倏然放手。
而她往下推的力道,再次深入他的心脏更深处。这样,就好比是她动手推刀入腹,是她下手杀了他。
身体慢慢从匕首那一处开始消散成细碎的碎片。
想被风吹散的羽毛一样,在她手下一片一片的飞逝。
唐千夙大口大口的呼吸,看着那人始终对着她笑,这虚假的表情骗了她二十年,最后还要继续欺骗。
“我不会上当!”
情绪到了两个极端,那么深的恨那么想要知道的悔,却以他死为答案。
凭什么!
唐千夙大喝一声将匕首从他胸膛里抽出。
噗啦一声。
北宫长离的身体彻底破碎分散。她已经不能去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后悔不后悔。
这一切的发生,就像从一场噩梦跳入了另一场噩梦。
唐千夙站起来,回头看着帝鸳洵。
帝鸳洵面无表情走了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羽毛。
但那片羽毛立刻在他指尖化作了灰烬。
倒是做得决绝,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帝鸳洵捏了捏那细滑的粉末,也不看人信口问:“既然是仇人,为何脸上却露出悲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