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突然目睹

不同于颜墨白胸膛的真正清瘦,这许儒亦虽外面看似修条,实则,胸膛与肩膀则是略微壮实。

凤瑶微微一怔,指尖也稍稍僵了半许,待得将被褥掀至他腰间后,便不敢再掀,目光也略微忌讳的不再朝他身上多加打量,仅是稍稍回头过去,用银针淬酒灼烧之后,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在他胸膛与脑袋上施针。

整个过程,她目光细致,下手极为的轻微,却也极为的准确。

待得许儒亦的胸膛与脑袋上皆镶上了一排银针后,她便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就着一旁的酒水,开始隔着亵衣擦拭他的身子撄。

此番降温,无疑是急速降温,虽施针极为精细,但此番用酒水擦拭他身子,倒是略显应付。

毕竟,男女有别,她并不好对这许儒亦的身子接触过多,再者,许儒亦对她的心思,她自也明白,是以,如此多做接触,便也会多一方牵扯,也幸得这许儒亦昏睡不醒,不曾满目清明的望她,若是不然,她姑苏凤瑶,自也心有芥蒂与顾虑,不敢如此接触他才是。

待得酒水稍稍擦遍他的上身后,凤瑶才稍稍伸手,朝他的额头探去,也不知是否是银针有效,还是银针与酒水双双起了作用,许儒亦的额头,虽仍是发烫,但却不曾如最初那般灼热袭手了。

凤瑶瞳孔终归是再度松了半许,面容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释然偿。

待缩回手来后,她修长的指尖再度拈起了银针,继续在他胸膛上施针。

此番过程,仍旧持续了许久,待回神过来时,随意偶然的抬眸之间,却见许儒亦那双本是紧合的眼睛,此际竟静静的睁开。

瞬时,二人目光相触,凤瑶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指尖那最后一枚银针也顺势掉落,略微失态。

待蓦的回神后,凤瑶强行按捺心神,极为淡定的将那枚掉落的银针拾起,随即继续细致的在他的胸膛扎去。

周遭气氛,沉寂幽远,无端厚重。

而许儒亦,并未言话。

待得银针扎在他的胸膛后,一切完毕,凤瑶这才缩手回来,极是从容的再度抬眸朝他望去,平缓无波的道:“皇傅何时醒的?”

大抵是一直紧张为他施针,许久都未言话,是以,此番突然开口,这脱口的嗓音竟也越发的嘶哑低沉。

许儒亦面色分毫不变,只是脸上因高烧而起的灼红略微退却了几许,奈何,他那双瞳孔,则静静的朝凤瑶望着,认真厚重,似是夹杂了一股莫名情绪,而待凤瑶细致查探他的瞳孔时,他却又似敛了神,瞳孔之中,也再无深沉厚重,有得,仅是一方幽远无焦般的淡薄与平寂,刹那之间,竟是让人观察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来。

“方才才醒。醒来,便见长公主正为微臣施针。”仅是片刻,许儒亦那略微干裂发紫的唇瓣一启,低低出声。

这脱口的嗓音,也是嘶哑难耐,似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倒是与凤瑶嘶哑的嗓音不相上下。

凤瑶眉头微蹙,神色微动,待默了片刻,才平缓而道:“皇傅此际,觉得身子骨如何了?”

许儒亦静静的望着凤瑶,目光分毫不挪,薄唇一启,缓道:“有长公主亲自施针而救,微臣此际,倒是未有任何不适了。”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倒是稍稍一怔,这厮高烧并未全然退却,又岂会全然未有不适?

虽心底微生诧异,奈何,许儒亦那目光静静落在她面上,无端厚重,倒也是让她略微不惯。

待得片刻后,凤瑶按捺心神一番,平缓无波的道:“皇傅未有不适,便是最好。只不过,你如今的高烧并未全数退却,后面几日,倒仍需好生调养。今日,本宫也会差御医前来守候,皇傅这几日,便在府中安心养病。”

“不过是发烧之症罢了,不足挂齿。长公主这这两日大婚,朝中自也是堆积了不少政事,虽有师父与国师处理朝政,但微臣仍是有些不放心,待得下午之际,倘若微臣能坐起来了,便该要入宫一番,去御书房帮着师父与国师处理朝政才是。”

冗长的一席话,低沉而又厚重,那一股股诚恳与认真之意,也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凤瑶瞳孔一缩,暗自叹息一声,目光也再度迎上他那厚重深然的目光,低沉而道:“皇傅这又是何必。既是病了,便该好生养病,朝中政事,刘太傅与国师自能应付,不必你太过操劳。”

许儒亦眉头一皱,面色也突然增了几许苍凉。

则是片刻,他低沉嘶哑而道:“微臣虽在病中,但也可处理朝政,帮长公主分忧……”

凤瑶心底一沉,眉头也越发一蹙,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已低沉沉的出声打断,“本宫说了,皇傅如今身子不适,需在府中好生调养。近些日子,那便不必上朝,也不必入宫,好生在府中修养便成。”

她这话,低沉厚重,也略微夹杂了几许威仪与强势。

许儒亦的倔强之性,她自也是领教过的,是以此番若非如此强行的与他言道,这人,定也不会听才是。

只奈何,她此番本也是好意,只是语气稍稍重了一些,然而这话一落,许儒亦则略微苍凉的望他,整个人,也突然间彻底的消停了下来,不再言话。

大抵是重病高烧之故,他整个人极为难得的显得脆弱而又沧桑,干裂的唇瓣,似也一碰就要出血一般。

凤瑶何时见过这样的许儒亦,纵是往些日子偶有狼狈,这许儒亦,定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脆弱苍凉,而又莫名的无奈悲戚。

京都盛传的第一公子许儒亦,本该就是风华儒雅,俊美绝佳之人,甚至一言一行,都能受人追捧热逐,又岂能是,如今这般脆弱悲戚的模样。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落在许儒亦面上的目光也抑制不住的颤了半许,待得片刻,凤瑶急忙有些局促的挪开目光,强行按捺心神一番后,才平缓幽远而道:“本宫之言,仅是在为皇傅好罢了,并无其它之意。”

她终归还是略微僵硬的解释了一句。

待得这话一落,许儒亦也终于是嘶哑低沉的出了声,“微臣知长公主好意,只是,微臣不过是在自责罢了,毕竟,长公主大婚,朝中之事本该由微臣来处理,却是不料,微臣突然一病,不仅未能替长公主分忧,甚至还要劳烦长公主为微臣施针。如此种种,微臣只是觉得,微臣自诩能当个忠臣,能帮得长公主,到头来,微臣不仅未能替长公主治理好大旭,不曾替长公主贬了佞臣,更也未能,解了长公主和亲之危,甚至到如今,微臣高烧,竟还得由长公主来治。微臣乃男儿志气,心有鸿鹄,但却,终归是未能帮到长公主什么,甚至,微臣也的确不及摄政王,至少,摄政王能帮长公主平众臣,能帮长公主解和亲之危,而微臣,却是,一无是处,也一事无成。”

冗长的嗓音,嘶哑难耐,也幽远至极。

大抵是这话发自内心,出自肺腑,是以他这番话的语气,也极为的无奈与愧疚。

凤瑶静静的望他,并无太大反应,虽表面一派从容平静,但心底,却是起伏不息。

从不曾料到,许儒亦竟会想这么多,竟会愧疚这么多,甚至还会将所有事皆揽在自己身上,责自己无能,但却也不得不说,这大旭兴盛如何,与许儒亦何干,她姑苏凤瑶能否鞭策朝臣,解得和亲之危,又于他何干,如此,若非感情至此,心意至此,这许儒亦,又何必如此的将自己看作是局内人,从而,将大盛兴亡当作己任,甚至还要将她姑苏凤瑶只危当作己事。

不得不说,从始至终,这许儒亦都是无辜之人,是她姑苏凤瑶亲自,将他拉入了朝堂。

是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欠她什么,也不欠大旭什么,只是唯有一点,这许儒亦着实衷心刻骨,令人,怎能全然的忽视。

又或许,常日她对他着实太过淡漠,一直秉持君臣之意,才不能明白他心底竟也是压了这么多愧疚与担子,便是如今高烧至此,甚至还会念着她,念着大旭。是以,她常日里,究竟是,将他疏离到了何等程度?

思绪翻滚摇曳,一股股复杂怅惘之意,也在心底彻底的升腾蔓延。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抿了抿唇,平寂幽远而道:“皇傅不欠本宫什么,也不欠大旭什么,是以,皇傅你,无需为任何人或事自责。”

这话一落,凤瑶瞳孔一缩,再度迎上他那双深邃的眼,唇瓣一动,继续道:“皇傅在大旭朝堂,已是做得极好,本宫有时,虽不曾将话说得太过直白,但皇傅也该是知晓,本宫对你极为倚重与信任。也望皇傅,莫要再怅惘自责,你乃本宫左膀右臂,你如今当务之急,是好生养好身子,才可继续为本宫分忧解劳。”

这话一落,许儒亦并不言话,待将凤瑶静静的凝了半晌后,他那干裂的薄唇才稍稍一启,低低而道:“微臣,愧对长公主如此看重。”

凤瑶眉头微蹙,“皇傅不曾愧对本宫,也不曾愧对任何人。望皇傅养好己身,待得身子康复了,便是皇傅你不说,本宫自也会主动让皇傅为本宫分忧。这大旭朝堂中,本宫信任之人不多,是以,望皇傅体恤好自己,莫要有任何闪失,待得康复后再为本宫好生分忧,如此,也是在帮本宫大忙。”

许儒亦那双沉寂深邃的瞳孔终归是稍稍起伏开来。

那苍然脆弱的面色,此际也突然增了几许释然,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正要继续言话,不料这回话还未出口,他竟陡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干裂的咳嗽声,听着倒是压抑十足。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起身至不远处的桌旁为他倒了杯茶盏过来,眼见许儒亦咳得厉害,浑身发颤,整个人全然无法接得茶盏,凤瑶眉头稍稍一蹙,犹豫片刻,却也终归还是坐在床榻旁,另一只手用力将他轻扶着靠于身上,待得他稍稍止住咳嗽,她顿时将茶盏凑于他嘴边,低沉而道:“先喝些茶,润润嗓。”

许儒亦极是安分恭顺,并无半许拒绝,脑袋也微微一垂,片刻之际,他那干裂的唇瓣也顺势触到了杯盏上,待得他刚刚饮下一口茶,刹那间,则见不远处的屋门,顿时被人略微干脆的推开。

瞬时,凤瑶与许儒亦双双一怔,而不远处的屋门,则猛然而开,有阳光与微风顺着那屋门袭入,刹那之际,也将屋内沉寂的气氛全数扰乱。

凤瑶蓦的抬眸一望,只见,那不远处的雕花木门外,则正有三人立在当前,那三人,皆面色各异,神色各异,然而即便如此,那三人面上,也终归是漫出了几许诧异。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倒是未料那屋外正立着的三人竟是颜墨白,国师,甚至许儒亦的母亲。

然而这般诧异之感,却也仅是在心底蔓延了刹那,随即,凤瑶正要略微从容的将许儒亦扶着躺下,不料还未动作,那立在门外的颜墨白已是挑了眼,薄唇也随之一勾,整个人笑得温润风情,“微臣方才还说,长公主与皇傅一直呆在屋中,无声无息,恐有棘手之事。本也想着邀国师一道进来帮长公主治皇傅之病,却是不料,竟扰了长公主与皇傅温情脉脉,你侬我侬了。”

懒散的嗓音,略微有些挑高,然而那语气中的调侃与戏谑之意却是不曾有半分的掩饰。

这话一出,凤瑶顿时皱眉,目光径直朝颜墨白落去,阴沉而道:“摄政王历来便如此喜欢猜忌旁人,口出狂言?”

颜墨白面上的笑意顿时敛了几许,深眼凝她,懒散的嗓音也突然变得厚重幽远开来,“微臣亲眼目睹,不过是如实而道罢了。怎么,长公主与许儒亦二人温情相处,既是有胆子做,却无打量承认了?”

凤瑶面色也跟着沉了半许,心底起起伏伏,却也了然至极。

这颜墨白无疑是在调侃于她,奚落她,这点,她自也知晓。也或许是历来与这颜墨白相处惯了,对他这番戏弄甚至调侃旁人的性子也是了如指掌,是以,此番他这话入得耳里,虽心底有些不畅,但也并非太过压抑与恼怒。

仅是片刻,凤瑶便唇瓣一启,低沉而道:“以小人之心看人,是以,满目之中,自也看得的是小人。摄政王性子如此,本宫此际,也无心对你多做追究。”

这话一落,全然无心再顾那颜墨白的反应,仅是目光稍稍而挪,朝颜墨白身边的国师望去,“本宫方才已为皇傅施针擦酒,此际,他身上的高烧已稍稍退却几许,只不过后续如何,还望国师过来好生救治与开药。”

她嗓音嘶哑而又淡漠,无形之中,也是威仪十足。

国师满目幽远的望她,凝了片刻后,终归是一言不发的踏步入屋。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漫出半许释然,随即不再耽搁,当即将许儒亦轻轻放下,待国师靠近床榻后,她才缓缓起身让开位置。

国师也不多言,只是满是褶皱的面容透着几许复杂与无奈,待站定在许儒亦面前后,他先是垂眸扫了一眼许儒亦,随即便伸手去探许儒亦脉搏,而后,他眉头也跟着皱了皱,极为难得的出了声,“高烧来得猛烈,你此番施针擦酒,仅能解当时,却非治根之法。”

凤瑶目光微沉,“本宫仅是当作寻常高烧来施针而治,许是着实无太大效果,也望国师出手而救,毕竟,皇傅乃我大旭重臣,不可,有任何闪失。”

这话,她依旧说得厚重而又认真,然而待得这话落下,国师的眉头却是皱得越发厉害。

那方才跟随国师入屋的老妇也急忙开口而求,悲戚焦急而道:“儒亦一向是个好孩子,且对大旭也极是忠然,望国师发发善心,救儒亦一命,我许家上下,定对国师感恩戴德。”

国师面色微沉,幽远而道:“亦如长公主所说,皇傅乃大旭重臣,本国师无论如何,都会出手相救,老夫人不必担忧。”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稍稍伸手去拔许儒亦身上的银针,待得一切完毕,他开始重新用酒水洗净银针,随即在烛火上烤上片刻,而后便一丝不苟的开始重新为许儒亦施针。

整个过程,屋内鸦雀无声,沉寂厚重,凤瑶也静立在一旁,帮衬着国师洗针烤针,复杂厚重的目光,也极是频繁的朝许儒亦打量,只见纵是银针入肉,许儒亦竟也宛若未觉,那双清透的目光,竟这么毫无表情的朝凤瑶盯着。

此番施针过程,持续极久,待施针完毕后,许儒亦竟困意大发,全然睡了过去。

随即,国师就着屋中的笔墨写了药方,吩咐许儒亦母亲差人抓药,待得一切完毕后,国师才稍稍松了紧蹙的眉头,目光朝凤瑶望来,幽远厚重而道:“皇傅此人,着实忠良之人,凤瑶对他惜才,为师并不阻拦,但望凤瑶点到即止,对这皇傅,莫要太过亲近。”

凤瑶瞳孔一缩,微诧的朝国师望去,待得刹那回神后,她目光也跟着陈杂开来。

“皇傅此人如何,本宫心底有数,至于要对他如何,也是本宫一人之事,不劳国师操心。”

国师眉头再度一皱,“为师是过来人,一切事,皆看得通透。望凤瑶听为师一眼,无情,总比多情好,倘若犹犹豫豫,牵连不断,那结果,定也是伤人伤己。再者,善恶,也只在一念之间,许儒亦是个好人,为师,也不愿看到你与他真正决裂的那天。”

决裂?

这话入耳,凤瑶着实是心生冷嗤,着实也不知这国师为何要如此抵触许儒亦。

如这许儒亦温润良善之人,对她也是衷心不二,这般人物,又如何会化为恶人,甚至又如何会与她决裂?

再者,她姑苏凤瑶便是再不济,自也不会真正恶待着许儒亦才是,而人皆相互,她不恶待许儒亦,这许儒亦,又有何理由与她决裂?毕竟,这许儒亦啊,温润清雅,乃真正的正人君子,这种人的言行,也皆是,信得过的。

越想,心底的复杂之意越发浓烈,而对国师的抵触之意,也逐渐深了半许。

她冷眼盯他,默了片刻,才唇瓣一启,阴沉而道:“是了,在国师眼里,便只有摄政王最好,想来许儒亦此人,自也是入不得国师眼。只不过,本宫这人,也着实惜才,许儒亦性子如何,本宫也是了如指掌,倘若许儒亦当真如国师所言的那般会大变心性,会冷血无情,甚至会与本宫真正决裂,本宫这颗头颅,也奉送给国师便是。”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信任许儒亦,国师面色也变了变,“你这是,要拿你自己的性命为这许儒亦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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