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城的曲府,并不难找,仅需朝路人问上一句,便可直抵曲府府门。
又许是眼见凤瑶一行人整装肃肃,刚毅威仪,个个面上都风霜冷沉,看似极不好惹,路上来往之人,也皆惊愕的朝凤瑶一行人观望,面色诧然紧张,神色躲闪,竟是有些害怕。
凤瑶也不曾太过顾及路人的眼色,仅是策马直奔曲府,而待一行人终于抵达曲府府门,便见曲府极是宽阔,围墙蜿蜒壮观,府中房屋错落有致,其中竟还有三层的楼阁屹立,乍然一看,着实是有些壮观开阔,比起翼城之中其余的府宅来,的确算得上是最为大气奢华的了。
而前方不远的府门处,大红的灯笼高挂,一道鎏金的牌匾威风而悬,气势威仪,而府门两侧,四名家丁分列而站,家丁也不似寻常家丁,竟是个个都身高魁梧,面容狠烈,仅需随意一观,便知是有武功的练家子。
“你们是何人?”
眼见凤瑶一行人来势不,立在府门外的四名家丁满眼戒备的朝他们扫了一眼,随即纷纷迅速上前立在凤瑶马头前,冷声而问。
凤瑶垂眸将他几人扫了一眼,便唇瓣一启,淡漠幽远而道:“我乃国都东临世家之人,特受我家老夫人之意,来拜见曲铮曲老爷。”
这话一出,几名家丁脸色顿时变了几许,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也越发谨慎戒备,仅是片刻,其中那立在最前的家丁道:“国都的东临世家,可是我们大英最大的世家,而我们曲府仅在翼城是大家罢了,岂能让东临世家的人前来拜会。姑娘此番来这里,莫不是走错了吧?我们老爷一直都在翼城呆着,鲜少出去过,且也历来言行低调,不曾与任何人攀附结交过,怎东临世家的人竟还找到我们翼城的曲府来了?”
凤瑶眼角微挑,“东临世家的人如何会找到你们翼城的曲府来,你们曲府的老爷自是最为清楚。我此番来,是受老夫人之命而来,且有要事与曲老爷商议,尔等与其在这里怀疑我,还不如先行入府去通报一声,让你们家老爷来拿拿主意,看看是否要让我这一行人入你这曲府。”
清冷淡漠的嗓音,威仪冷冽,无端令人心头发凉。
家丁们皆是心中震撼,此生之中,倒也从不曾见过哪个女子竟有这等威慎人的气势。
只是虽心有防备,但若这女子当真来自东临世家,他们自然也不敢多拦,但若这女子不是东临世家的人,只是有心之人欲来曲府打探虚实,倒也不得不防,是以如今之际,他们这些家丁自是拿不定主意,也决定不得什么,是以待得几人面面相觑一番,终是对凤瑶之话妥协下来,仅道:“姑娘先在此等候一番,我等即刻入府去禀报老爷。”
嗓音一出,不待凤瑶反应,其中那言话的家丁已转身跑入了府门,剩下的三名家丁,仍是静立在凤瑶的马头前,有意拦着,仍是分毫不让。
凤瑶也不打算硬闯,仅是淡然坐定在马背,兀自等候。怀中的黑鹰稍稍探出脑袋,黑滚滚的眼珠子这回倒是突然有了气势,猛的朝几名家丁狠狠的瞪了几眼,倒惹得家丁又是心头发怔,只道是这没毛的东西究竟是何怪物。
一时之间,两方皆未言话,气氛缄默。
凤瑶稍稍将黑鹰没毛的脑袋塞回大氅,则是正这时,身旁伏鬼策马朝她靠近几步,本要言话,却是这时,那不远处的院门内,突然有几道脚步声迅速而来。
霎时,伏鬼到嘴的话噎了下去,目光下意识朝院门扫去,凤瑶则满目淡漠的朝院门凝着,仅是片刻,便见院门之处,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子领着那方才入院的家丁跑而来。
凤瑶眼角微挑,定睛朝那高瘦男子打量,只见他一身青紫的蟒袍加身,径直奢华,头上的玉冠也通透明致,仿佛价值连城,只奈何,如此之人,怎么看都像是个极为富裕的员外,但他的脸颊上却横亘着一条长长的刀疤,刀疤虽不曾有伏鬼脸上的刀疤那般狰狞骇人,但也是极长极长,坏了他的整个面容,陡然便让他浑身上下增了一层难以言道的威然霸气之感。
这人,便是曲铮?
凤瑶神色微动,心思微有起伏,并未言话。
那高瘦男子足下极快,片刻之际,便已站定在了她面前,目光再度在凤瑶身上扫视两圈,戒备清冷而道:“听,姑娘是国都东临府的人?”
凤瑶淡道:“此地并非话之处,曲老爷,可否借一步话?”
曲铮面色不变分毫,瞳色也仍旧清冷戒备,只道:“姑娘若是路过之人,欲入府坐一番,自是尚可,曲某倒也可以请姑娘等人歇歇脚,吃吃茶,但姑娘若是别有用心之人,且也不全然明示身份,便恕曲某无法邀姑娘入府一叙了。”
“曲老爷放心,我虽不是东临世家的人,但也是受东临府老夫人所托来此。”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凤瑶便漫不经心的回了话,着,抬手稍稍入袖,修长的指尖将金凤掏出,稍稍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刹那,便见曲铮脸色骤变,瞳孔也皱缩了几下,随即脸上的戒备与冷色顿时卸下,当即侧身而立,极是恭敬的朝凤瑶道:“姑娘,请入府一叙。”
凤瑶这才面露几丝满意,转眸朝伏鬼示意一眼,随即便下马而来,随曲铮一道入了曲府。
待坐定在曲府大堂,曲铮便令家丁们速速上茶上点心,甚至还在堂中点了暖炉与熏香。待得一切完毕,家丁全数退散,整个大堂之内,仅剩曲铮凤瑶以及伏鬼三人。
凤瑶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仅是低沉无波而道:“听老夫人,曲老爷乃东临府老夫人的亲弟弟,掌管东临府世家的所有暗卫。老夫人从未管过暗卫之事,更也鲜少问过,就不知时至今日,曲老爷为曲府召集了多少暗卫了?”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突然开口便能将话题引得这么陡,曲铮眉头一皱,脸色越发凝重。
“不知,姑娘身份究竟是何?”
他沉默片刻,也未直白的回凤瑶的话,依旧是对凤瑶身份耿耿于怀。
凤瑶修长的指尖慢腾腾的摩挲茶盏,并未言话。
曲铮脸色越发陈杂,却也未有妥协之意,目光依旧静静落在凤瑶身上,势必要执意的等凤瑶回他这话。
毕竟,曲府暗卫之事,乃曲府百年来的秘密,甚至连皇族都不知曲府也在外暗中的招兵买马,肆意扩充军力。此事极为特殊,毕竟兵力之事乃君王之大忌,是以,便是东临世家之人对东临府召集兵马之事也知之甚少,从未对多余之人透露,便是如今东临世家的掌权人东临苍也是不知,独独只有老一辈的东临世家家主及其夫人,才可知晓此事。
是以,这般机密之事,如今身边这突来的女子,又是如何知晓的?且此人身份是何,为何他姐夫临终时传给他姐姐的金凤,竟也会在这女子手里?
思绪翻转,越想,曲铮心头越发的疑虑四起。
则是这时,不及他全然回神,凤瑶已淡漠无温的出声道:“本宫,乃大旭长公主,大周帝王之后。”
简短的一席话,被她以一种极是淡漠平静的嗓音道出,语气也并无锋芒,仅是从容自若,威仪自成,然而这话刚刚一出,却惹得曲铮陡然回神,瞳色翻涌,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怔在当场。
“大周……皇后?”
过了半晌,他才稍稍压下猛烈起伏的心绪,极是紧然震撼的朝凤瑶问了话。
凤瑶漫不经心的道:“是。如今东临府老夫人亲手将金凤交到本宫手里,任命本宫来挥领东临府私自召集的暗卫,想来,曲老爷也是识得信物金凤的,更也知晓,金凤一出,尚可调动东临府私集的暗卫吧?”
曲铮满目复杂,垂头下来,“金凤在,自可调动东临府私集的暗卫。只是,皇后娘娘终究不是东临府的人,是以,便是有金凤在手,也……”
凤瑶眼角一挑,不待他后话道出便低沉而道:“怎么,依照曲老爷之意,是本宫虽有金凤在手,但也尚且不可调动东临世家私集的暗卫了?如此来,曲老爷是有意私自更改东临府百年以来的规矩,准备违逆本宫了?”
她嗓音依旧平静淡漠,但此番脱口的语气,则是或多或少的增了几许冷冽之意。
待得嗓音一出,她摩挲茶盏的指尖也微微而停,心生煞气,一道道弑杀之意,也在脑中油然而生。
如今东临府的暗卫,她志在必得,倘若这曲铮有意阻拦,她自然也留不得此人。
只是这般心思刚在脑中滑过,曲铮便已紧着嗓子妥协的道:“皇后误会了,曲某并无违逆姑娘之意。”
“既是并无此意,便望曲老爷如实回答本宫的话。曲老爷也该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且这翼城离国都也非太远,想必国都中的某些事,曲老爷自然也该知晓,且如今大周与大英局势,曲老爷也是明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再加之曲老爷也不过是为东临世家做事之人,是以,曲老爷有你自己的想法,尚且正常,但若曲老爷有意忽视金凤之权,有意懈怠东临府老夫人之愿,有意刻意为难本宫的话,这后果,许是曲老爷承担不起的。”
淡漠幽远之言,威胁十足。
曲铮自是明白凤瑶话中的锋利之处,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刀疤的面上极为难得的染上了几许无奈,缓道:“曲某一直都不曾有违逆之意,曲某只是习惯了戒备罢了。毕竟,金凤一出,这么大的事,曲某自然得心翼翼应付,不敢懈怠半分,望皇后娘娘见谅。”
着,眼见凤瑶面上略是漫出半许满意之色,他也这才稍稍松了心神,沉默片刻,主动回了凤瑶最初的话,“娘娘,如今翼城召集的暗卫,共有三万有余,不知,老夫人将金凤传给皇后娘娘你,可是有何指示?”
“东临苍被困皇宫,出入不得,性命堪忧,老夫人心忧东临公子性命,心忧东临世家会因东临公子性命堪忧而分崩离析,是以,老夫人有意强行将东临公子救出。”
曲铮眉头一皱,“难道老夫人与皇后娘娘皆是想以东临世家的三万暗卫强闯宫闱去将我那侄儿救出?”
凤瑶漫不经心的摇头,“国都森严戒备,你这三万暗卫,岂能容易入得国都。本宫此番来,可不是要以你们东临世家的暗卫去与大英大军拼斗,不过是要你们,守候在后,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曲铮心有愕然,复杂重重,一道道疑虑之意也在心头蔓延。
他着实有些猜不透凤瑶的想法,待得沉默片刻,略是直白的问:“曲某愚钝,可否请皇后娘娘明示?”
色阴沉,寒风四起,各处之中,仍旧是凉寒成片。
此番一宿赶路,待与曲铮交代完毕,曲铮便在府中设了宴席,好生将凤瑶等人招待。
一顿膳食过后,凤瑶一行人便在曲府住了下来,黄昏之际,曲铮专程过来邀凤瑶一道去视察调遣的暗卫,待得视察完毕并归来,已是夜深。
晚膳过后,凤瑶一行人再无耽搁,策马赶路,曲铮领着大军群群追随,只是待离国都五十里地外,便在荒芜林子中安营扎寨,凤瑶一行人则仍旧往前,待得午时过后,一行人终于抵达竹院,却在竹院之外,见得东临府老夫人静静坐定在竹院院门外,望眼欲穿,而随她一道在院门外等候着的,还有两名年轻男子。
那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满身大紫,妖娆风华,眼神刚一对上凤瑶的眼,便彻底的弯眼笑开,风情万种,而另外一人,则是一身素白,满头墨发披肩,气质略是儒雅。
凤瑶猝不及防怔了一下,着实未料会在此地见得这二人。
待得策马终于停歇在他们面前,她神色微动,当即出声,“你二人怎在此?”
第六百七十七 叛变了吗
风声浮动,将二人衣袂吹得摇摇晃晃,竟是双双都透着几分清透悠悠之气。
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待得凤瑶这话一出,那满身素白的男子便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了,神色微动,正要恭敬言话,不料薄唇一启,刚吐了‘长公主’三字,一旁的紫袍男子便已轻笑一声,出声打断道:“自然是来追随长公主来了。长公主都已身在这竹院,柳襄怎能不跟来呢。”柔腻腻的腔调,依旧是风情万种,待得这话刚落,便已惹得东临府老夫人紧皱眉头,略是不喜的目光径直朝东临苍扫了好几眼,无奈摇头,只道是世风日下,怎有男儿能如此的轻薄柔弱,风情得似是烟花柳巷的妓子。
奈何她这般目光,竟也恰到好处的被柳襄盯个正着,柳襄柔然带笑的目光开始落在她面上细扫,老妇心头蓦地一咯噔,着实厌恶不喜得紧,当即将目光从柳襄面上挪开,却是这时,柳襄已轻柔的朝她出了声,
“老夫人怎这般看着柳襄?莫不是也是见柳襄生得好看,有意倾慕?只是这可怎么办,柳襄一直都心系我家长公主,心中早已有人,老夫人有意思春,但恕柳襄无法满足老夫人呐。”这话无疑是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调侃,话语内容也非良善,待得这话一落,已是惹得老妇气得不堪。
老妇目光陡颤,身子顿时气得发抖。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何曾被人如此戏谑奚落过了!
当初在东临府中,何人见她不是毕恭毕敬,礼数周到,如今倒好,虽已不住在东临府中,但今日这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妖娆的子竟也敢如此当众奚落于她,这口恶气,着实是咽不下的。 ¸тt kān ¸c ○
她蓦地抬手而起,颤抖的指向柳襄,心头早已怒不可遏,嘶哑低吼的道:“你,你放肆!”柳襄勾唇而笑,面上无波无澜,倒也不曾被她这话震慑分毫,待得薄唇一启,正要回话,却是后话未出,凤瑶已出声道:“柳襄,不得无礼。”短促的几字入耳,柳襄怔了一下,随即噎了后话,抬头委屈的朝凤瑶望来,挑着嗓子道:“是东临府老夫人先以鄙夷的眼神看柳襄,柳襄心有不服,才有意顶撞。长公主也知晓的,柳襄虽出自风尘,但也有君子风度,老夫人方才那般眼神,无疑是污蔑柳襄人格,柳襄为全自己尊严,顶撞她一句也不为过。再者,这两日在宫中发生之事,许是长公主还不知晓,倘若长公主知晓东临公子有意对付柳襄,有意对柳襄置之死地,如此,长公主便也会为柳襄感到委屈,也能理解柳襄此际为何执意要顶撞这东临老夫人了。”冗长的一席话,被他以一种略是讥诮的嗓音道出,着,神色微动,目光再度朝老妇斜扫一眼,又道:“对了,方才都忘了与长公主,这东临府老夫人仗着自己身份,全然不让柳襄与葬月入这竹院,此地竹院的所有暗卫与家丁又皆不识得柳襄,纷纷对柳襄与葬月敌对,此番也是长公主回来得早,若不然啊,柳襄与葬月今夜,许是就要在这竹院外惨淡露宿了。”这番话不还好,一,老妇越发的气得不轻。
老妇落在柳襄面上的目光越发起伏,恼怒不止,手指仍旧颤抖的指着柳襄,唇瓣动了动,却终究道不出话来。
??????凤瑶叹息一声,目光在老妇面上扫视一圈,缓饭:“老夫人莫要生气,这子话历来口无遮拦,但却并无真正恶意,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着,目光略是威胁的朝柳襄一扫,示意他道歉。???
?柳襄眉头一皱,面上的笑容也稍稍减却,瞳中顿时漫出成片的委屈,整个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着实令人难以再对他恶对亦或是威胁。
凤瑶面色微变,深眼凝他,一时之间,未言话,倒是一旁的葬月忍不住恭敬出声道:“长公主,柳襄公子为了出城见你,已是……”他嗓音有些低沉与复杂,这话也刚刚到一半,奈何在旁的柳襄已出声插话道:“葬月公子,顾好你自己便成了。本公子好心邀你一道出城,可不是让你为本公子解释什么的呢。我家长公主可是明理之人,有些恩怨她皆心中有数,有些事,便是你不解释,长公主也是知晓,是以,你就莫要多什么了,多此一举,莫让本公子听了心烦,让长公主听了也心烦。”这话入耳,葬月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到嘴的话顿时噎住。
柳襄则勾唇笑笑,似是浑然无所畏惧,仅是抬眸朝凤瑶望来,懒散柔然的继续道:“柳襄累了,此际想借长公主的地儿休息一番,若是长公主不愿的话,此际可让这竹院的暗卫在柳襄背后动刀便是,柳襄绝不会还手。”嗓音一落,全然不顾凤瑶反应,便已转身朝身后的院门行去。
一时,在场的几名家丁与暗卫皆不敢阻拦,目光在凤瑶与柳襄身上来回扫视,终究不曾动作。
葬月无奈,暗自一叹,目光朝柳襄那笔挺且又看似潇洒的脊背扫了几眼,而后便回头朝凤瑶望来,欲言又止一番,却终究未出话来。
凤瑶满目深邃,一时之间,兀自沉默。直至柳襄入得院门并全然消失在她视线尽头后,她才敛神一番,与伏鬼一道自然而然的下得马来,随即缓步往前,站定在老妇面前,低道:“那子性子历来如此,老夫人见谅。”老妇无奈的摇摇头,
“老身还能见谅什么,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老身如今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自然不敢看不惯任何人。”凤瑶神色微动,
“老夫人这话言重了。你乃墨白的姨娘,在这别院内自然有话之权。”老妇叹息一声,
“瑶儿姑娘莫要宽慰老身了。许是老身的性子也的确直了些,对那位柳公子着实是有些容貌之嫌,但也并无恶意。罢了罢了,事态如此,老身也不愿多什么了,日后不与他多见便是。”着,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心神一番,当即将话题绕上了正道,
“不知,瑶儿姑娘此番去翼城……”话刚到这儿,她略有顾忌的顿住。凤瑶心头则一片通明,自然知晓她究竟想问什么,她目光仅在她面上流转一圈,便已平缓而道:“见过那人了,那人也已知东临府的难处了。我心头已有计策,老夫人不必太过担忧,你之心愿,我定会尽力实现。”老妇满面厚重的点头,纵是心头对凤瑶这番略是笼统模糊的话疑虑重重,但也不曾明,仅是再度敛神一番,朝凤瑶极是厚重的道:“一切,便摆脱瑶儿姑娘了。”她这话得极为认真,全然已是将她东临世家的兴衰与她和自己儿子的性命全数交到了凤瑶身上。
纵是心头仍是不安,但如今也是无计可施,无人可用,是以,便只能选择信任。
只是即便明知这点,明知自己一旦做了选择便要努力的信任,但心头终是惴惴不安,悬挂不稳,以至于心头太过发紧,一时之间,整个人竟再度忍不住莫名的咳嗽起来。
此番咳嗽,也来得凶猛,猛咳之下,竟是半晌不止。眼见她咳弯了腰,凤瑶当即抬手将她扶住,手指微微而动,再度在她后背点了几下,终是将她的咳嗽止住,
“此处风大,老夫人先回屋去休息,翼城详细之事,我晚些时候过来再与你详。”这话着实算是一枚定心丸落在了老妇心头,老妇忙不迭的点了头,随即便被在旁的家丁扶走。
凤瑶满目复杂的朝她凝望,直至她与家丁消失在门内远处,她才稍稍回神过来,目光朝葬月一扫,
“进去吧。”葬月恭敬点头,模样依旧温顺,只是两手依旧垂在袖子,来回无力的摆动,似是两手仍旧不曾恢复。
一行人入得院门后,便径直朝东屋行去,而那柳襄,则也刚好在东屋的软塌坐定,正等着凤瑶。
屏退伏鬼之后,凤瑶与葬月二人入了东屋,眼见凤瑶二人进来,本还气定神闲坐在软塌的柳襄顿时挑了眼,皱了眉,面上也仍旧漫出了几丝委屈与悲凉之意,目光也仅在凤瑶身上扫了一眼,便酸溜的出声道:“长公主这么快就安慰完那东临府老夫人了?又或者,长公主此番过来,可是要亲自将柳襄赶出府去?”这厮极为难得的闹了脾气。
凤瑶心生微诧,倒也不知这柳襄竟也会在她面前发脾气。
“怎么,这些日子在大英宫中耀武扬威,便是到了本宫这里,也放不下架子了?不过是示意你道歉罢了,你何必这般上心,东临苍的娘亲,好歹也上了年纪,却被你气得发抖,你对她一声歉意之言,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有何难处?”凤瑶漫不经心的回了话,着,便坐定在了屋中的圆桌旁,抬手倒了杯茶水慢饮。
葬月则缓步而行,站定在屋中角落,并未出声。屋内气氛稍稍沉寂片刻后,柳襄便轻笑一声,挑着嗓子道:“怎会无难处?今早在宫中,东临苍差点害了柳襄性命,柳襄本已是一肚子气,此番好不容易出城来这别院,又被东临苍娘亲拦着不让进得竹院,竹院的家丁暗卫又都不识我,纷纷听从东临苍娘亲之言将我拦住,严阵以待,就差没拔了刀剑对我与葬月二人动起手来。长公主,柳襄比东临苍母子更是委屈。”
“竹院如今森眼戒备,你二人突然来,东临苍娘亲与竹院的家丁暗卫,也仅是心有防备罢了。”凤瑶神色微动,淡然平缓的道了话,着,目光径直落定在他面上,语气也稍稍一沉,
“东临苍如今在宫中,处境如何,可有性命之危?他今日,又为何会差点害了你?”柳襄眼角一挑,委屈的朝凤瑶望着,
“长公主究竟是在关心东临苍安危,还是关心柳襄?柳襄今日,可是也是死里逃生,差点就见不到长公主了呢。”凤瑶眉头一皱,深眼凝他,
“究竟出了什么事?”柳襄柔柔的朝凤瑶望着,并未言话,俨然是要凤瑶先行顺着他的意思宽慰两句,奈何眼见凤瑶一直静坐在原地,深眼凝他,一直都不曾言话,他终究是有些心虚了,担忧凤瑶会不耐烦的生气,是以本是委屈的脸色犹如变戏法般顿时卸下敛却,一道柔柔的笑容也重新布在了脸上,缓道:“不过是玩笑罢了,长公主莫要生气。”着,也不耽搁了,话锋稍稍一转,继续道:“东临苍前些日子与百里堇年为伍,已被太上皇视为眼中钉了,只是,太上皇仍是想让东临苍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加之又欲趁乱觊觎东临世家家财,便破例留了东临苍性命,将他关在了秋月殿内,重兵把守,目前来,那子性命无忧。只不过,今日一早,柳襄与葬月本要出宫追随长公主来,且颜墨白也已差人入宫接应,那知从地道离开之际,也不知那东临苍怎就听到了声音,竟与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御林军一道寻到了地道口,将我与葬月以及颜墨白遣来的几人逮个正着。”凤瑶神色微变,
“东临苍不是被禁在秋月殿么,怎能出来走动?”
“他虽是禁在秋月殿,但偶尔也会为太上皇送去丹药,一旦送丹药,他自然可在几名御林军监视下出得秋月殿。且今早之事,若非我与颜墨白遣来的几人及时对跟在他身后的几人灭口,那颜墨白挖掘的地道,定会被太上皇知晓,如此,便是我柳襄之过,害了颜墨白。且长公主也是不知,待我几人将跟在东临苍身后的几名御林军灭口,本是有意让东临苍莫要将此事透露,奈何东临苍那子竟是扯声大吼,有意将我几人行踪与位置暴露,惹来御林军将我几人斩杀。长公主你,东临苍那子如此行径,可是比柳襄今日讽刺他娘亲的行径还要恶劣?”这话入耳,凤瑶心头终是诧然四起,复杂重重。
东临苍不帮柳襄守口如瓶,竟还会大声吼唤引人注意,有意对柳襄几人置之死地?
她着实有些不信这话,但柳襄此话得又极是认真,看似又并无虚假,并不像是在刻意污蔑东临苍,是以,纵是不信东临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叛变,但也不得不有些相信柳襄之言了。
难不成,东临苍那子,竟也会为求保命,而对大英太上皇彻底妥协与诚服?
甚至于,东临苍的心思,早已不在她与颜墨白这边,而是,已然叛变,已然成了大英太上皇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