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珠忙小跑着过去,看着破烂的纸鸢,顿时柳眉倒竖,指着来捡老鹰纸鸢的小厮,吼道:“你这人到底会不会放纸鸢?你赔!”
那小厮也是个火爆脾气,指着妙珠大声嚷嚷:“若不是你的蝴蝶纸鸢先缠上主子的老鹰纸鸢,两只纸鸢怎么会掉下来?还好意思让我们赔,我呸!”
两人争吵间,苏秦一行已经来到跟前,君忍一见妙珠受了委屈,顿时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抬手便要挥去,却被苏秦拦下。
“南陈使节,你就是这般纵容你的小厮的吗?”苏秦冲远处那抹修长的身影微微颔首,虽然唇角含笑,可是语气却没有丝毫善意。“这里还是东岳,想不到南陈使节的小厮就这般嚣张跋扈,若是回了南陈,还不知会嚣张成什么样子!”
裴如枫性子向来直爽,加之随着裴老将军在大漠边疆待了多年,对南陈兵士屡屡骚扰东岳百姓的事情可谓是深恶痛绝,她目光冰冷的自南陈使节身上掠过,带了浓浓的不屑,“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南陈的皇帝都是嚣张跋扈的,下边的臣子自然是有样学样,珂儿姐姐你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你……”小厮浓眉一挑,撸了袖子就准备冲上前去。
“元宝,不得无礼。”南陈使节今日一袭东岳男子的常服,但是因着南陈男子素来高大壮硕,是以即便南陈使节一袭东岳男子装扮,在人群中依旧有些扎眼。
南陈使节款步走上前,冲苏秦一行微微一笑,目光却若有似无的在裴如枫的脸上看了一眼,“这纸鸢我会照价赔偿,不知安郡主可满意?”
苏秦凝着他这张脸,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晏凝旋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恍然回神,“我不是这纸鸢的主人,如果南陈使节真心想要赔偿,可以和我的丫环说。”
南陈使节脸色僵了僵,随后唇角微勾,轻轻笑了笑,“如此也好,不知这纸鸢的主人是哪位姑娘?”
妙珠怒瞪他一眼,方才不知道他的身份,现在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她却不敢太过放肆,毕竟是圣上邀请来的南陈使节,她一个丫环轻易可是得罪不起,更不想因为一个纸鸢给苏秦带来麻烦。
苏秦似乎猜到了妙珠心里所想,抬眸对上南陈使节莫测深邃的目光,“这纸鸢虽然不值什么钱,不过重在情意,毕竟是心爱之人送的礼物,南陈使节觉得它值多少钱?”
苏秦本也不打算与此人有太多牵扯,只因为此人总是带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奈何突然想到上回玉衡和她说过南陈使节这人身份很是神秘,且与慕容洺私下接触过多次,故而她也只是想要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只为了有机会揭下那张人皮面具。
南陈使节一愣,宫宴之上他是见识过这位安郡主的本事的,唇角弧度稍稍加深,“我听说京都有一家很有名的纸鸢铺子,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只要能令安郡主的丫环不记恨我,就是花费千金,我也不会有微词。只是我有个条件,只能让安郡主以及那位纸鸢的主人与我一同前去。”
苏秦笑望着他,刚要点头,晏凝旋却是心里打了个突,忙扯着苏秦的袖子小声道:“不过是个纸鸢,再让君忍做一只就是了,万一因此惹怒了南陈使节,圣上怪罪下来,怎么办?而且他身上戾气太浓,若是……”
苏秦看着她,眸光微敛,“没事。”而后低声与她说了些什么,晏凝旋不可思议的瞪着她,转身拉着裴如枫的手一刻不停的离开。
如果要探明南陈使节的身份,就一定要与他多接触,而且她料定在东岳,且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上了南陈使节的马车,如果他不怕引起两国间的争斗,那她又怕什么呢?
马车一路向着城东驰去,妙珠一直小心的观察着南陈使节的一举一动,见他只是动作优雅的摇着手里的茶杯,原本浓烈的防备瞬时降低了不少。
时间慢慢流逝,妙珠打了个呵欠,挑帘看了看外边,在确认马车的确是往南陈使节方才说的那个铺子的方向行去时,她向后靠了靠,发出细微均匀的鼾声。
苏秦牵了牵唇角,身子向后靠在了马车壁上。
风吹帘动,马车戛然止住。
元宝在车帘外道:“主子,到了。”
南陈使节修指挑开了车帘,看着那冷清的院门,低声道:“你在此等着。”语毕,他揽住苏秦的腰,飞身而起,动作矫捷的纵身跃入高高的院墙,只是在他下落时,只觉得脖颈似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眯眼看了一眼怀中双眼紧闭的苏秦,疑惑的蹙了蹙眉。
怎料,苏秦却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动作快速的摸向南陈使节的耳后。
“嘶——”
眼见人皮面具已经被苏秦扯下小半,南陈使节忙出手阻拦。“安郡主果然狡黠如狐。”
苏秦有些遗憾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指尖,唇角却漾出一抹明媚的笑,“彼此彼此。只不知南陈使节如此费心的将我带来瑞王府有什么企图?”
南陈使节微怔,随后笑了笑,将她放下,“不过是受友人之托,并没有什么企图。”
“这么说,南陈使节与瑞王有私交喽?”苏秦面上闪过一抹冷色,这里是瑞王府后院的凉亭,前世她曾与他相拥在此赏月看星,抚琴奏乐,如今再看这里的一花一木,她只剩浓烈的厌恶。“我与瑞王不熟,也不想见他,南陈使节这么做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吗?”
南陈使节无奈的摇了摇头,若不是慕容洺执意要见到安郡主,才能让他见那个人,他也不想招惹到这位安郡主。“安郡主,失礼了。”
苏秦冷笑一声,“何必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随后她目光冰冷的凝注远处缓缓走来的那抹身影,“瑞王的忍耐力和恢复力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没想到五十板子下去,还能下地行走,看来不久之后的大婚,如白莲花一般的大小姐一定是不会独守空房了。”
慕容洺脸色僵了僵,扶着他的风舞脸色不悦的瞪了苏秦一眼,却被慕容洺的一记眼神喝止住。“风舞,带南陈使节去暗室,让风墨陪着。”
风舞担忧的看了一眼慕容洺,想说什么却终究止住。
慕容洺望着她,这张脸孔比之上回宫宴上还要动人几分,他缓缓走上前,唇角一点笑容温柔至极,“你知道为什么我只给她侧妃的位子吗?”
苏秦看着他,目光不觉沉了沉,“瑞王薄情寡义,冷漠无情,恐怕在瑞王心中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成为瑞王正妃。”
“你……”慕容洺只觉气息不顺,他重重的吸了口气,自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阳光下,那枚玉佩恍如羊脂一般滑腻,十分夺目。
苏秦微微眯了眯眼,防备的看着他。
“这是另外一块兰花纹玉佩。”慕容洺苦笑着解释道,“与上次托平阳侯爷给你的另一块玉佩正好是一对儿,我对你是真心的,可是却不想因为平阳侯爷的私心,那玉佩竟然阴差阳错的给了白锦绣那个蠢女人。”
苏秦笑了笑,眼睛望着远处湖心的粼粼涟漪,语气平静的道:“那块玉佩是我偷偷放入大小姐的妆匣里的。”
“你!”慕容洺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双手捏紧她的肩膀,吼道:“为什么?我的真心在你白珂心中就这样的不值一提吗?”
苏秦冷笑连连,那么她苏秦的真心呢?她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可是他又给了她什么?不是照样将她的一颗真心狠狠踩在脚下吗?“是,在我眼中,瑞王没有真心,更不用说什么值不值得一提了。”
慕容洺的手无力的垂下,他静静的望着她,眼底有一抹悲色快速划过,“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觅一位可以与我并肩,可以够资格成为我慕容洺妻子的女子,可是却久久没有寻到。如今我终于寻到了,却不想在你的心里我竟是如此的轻如草芥。”
“我只能说是瑞王你自己太贪心了。”苏秦口气不怎么高兴,甚至还带了浓烈的厌恶,她不耐烦的道:“麻烦瑞王给南陈使节捎句话,那纸鸢我们不用他赔了,他今日既算计了我,我也没让他捞到什么好处,也算是扯平了。不过他算计我这笔帐,我可是记下了。”
慕容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笑道:“你既然来了我这儿,我还会轻易让你离开吗?”
“瑞王以为我是那种受制于人的女人吗?”苏秦笑了笑,“我若没有为自己留有后路,怎会随意上一个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的马车?”
就在她话落,慕容洺只听前门外闹哄哄的一片,一道清隽却十分冰冷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瑞王禁足期间竟然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就不怕圣上一怒之下削了瑞王的封号吗?”
慕容洺看着英姿勃发的上官洪都,不可置信的望了一眼苏秦,眸中恨意翻腾,为什么她的身边总有这么多优秀的男人守护着她?“本王邀请二小姐过府,只是想要打听一下侯夫人的情况,难道这也不行吗?”
苏秦心中冷笑,这理由还真是找得很恰到好处呢!
苏秦嫣然一笑:“抱歉,瑞王,侯夫人前几日已经被贬为妾室了,如今平阳侯府没有什么侯夫人,大小姐的娘亲也就是瑞王未来的岳母现在是二姨娘。”
慕容洺额上青筋微凸,上回慕容澈来时告诉他侯夫人只是小产,怎么竟会被贬为妾室?
苏秦笑容不变,目光却浮上了三分戏谑的意思,“既然瑞王想知道的白珂都已经告诉了瑞王,不知瑞王可否让白珂离开了呢?”
慕容洺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攥着手心,平阳侯爷你是执意要让我难堪吗?我堂堂瑞王竟然娶了一个妾室生的女儿为侧妃,好啊,平阳侯爷,你果然是想自断后路呢!
与上官洪都一起出了瑞王府,在元宝惊讶不已的目光里,苏秦径自上了马车,在妙珠嘴里快速塞了粒药丸,妙珠便慢慢睁开了眼睛,苏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与妙珠一同下了马车。
元宝看了看上官洪都,而后又四下里瞧了瞧,“我家主子呢?”
苏秦微微一笑,“似乎是被瑞王留下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