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胧,苏秦一袭墨青色衣衫在君忍的帮助下,稳稳落在平阳侯府郊外的庄子里。之所以挑这个时间,那是因为此时人们大多已经入睡。
君忍低声道:“属下能为小姐做些什么?”
“这是迷药。”苏秦将一小包药粉交到他手中,君忍立即会意身形一掠向着下人房而去。
“咦?二小姐?”冯妈妈举着灯笼走近,看清来人是苏秦时,竟是满脸错愕。
二小姐在庄子上的这些年,她虽然看在妙珠的面子上没太苛责着二小姐,可到底对二小姐没个好脸色,甚至还克扣了她的用度,听说如今苏秦不但成了郡主还已经赐婚于南阳王,她一直想挑个时间当面谢罪,正好刘氏也死了,她便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刘氏身上,却一直不得机会。
见苏秦已经走了过来,冯妈妈眼珠子转了转,连忙上前跪道:“二小姐深夜来此可是侯府那儿有什么还没吩咐的?”
苏秦一言不发的走到她跟前,“是,我怕三妹妹闹脾气。”
“三小姐的确是发了一通脾气,怕是骂累了,嚷着要吃宵夜。二小姐,可要老奴……”冯妈妈的话说了一半,只看到苏秦抬了抬手,一股异香随着呼吸涌入肺腑,整个人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向后栽去。
苏秦抓着冯妈妈的腰带循着记忆将冯妈妈拖进她的房间里,并在她身边放了一锭银子,这才沿着她走来的方向缓慢走去。
依着冯妈妈的性子,如果白翠屏想在这庄子上三餐吃饱,自然是得使银子的。虽然庄子上下人不多,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冯妈妈行事谨慎,这时候只能是从白翠屏的房间出来的。
果然,当苏秦还未靠近那间房间,便听到了白翠屏骂人的声音,“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连我也要敲上一笔,这笔帐我先给你记着!”
苏秦冷讽的笑笑,把迷药从门缝的边角吹入房内。
片刻之后,她才推门进去。
屋子里一如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样,屋子不大,摆设简单,这样的环境也就认命怯懦的白珂能忍着这么多年,以白翠屏高高在上享受惯锦衣玉食的性子,自然无法忍受。尽管上回她也被送到了庄子上,但那时尚还有崔明珠从中打点,如冯妈妈这般唯利是图的奴才自然不敢压着她,但这一次没了崔明珠,又是老夫人亲自发落她来的这里,冯妈妈若不趁机敲一下那才蹊跷。
苏秦缓步走了进去,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白翠屏,唇角微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探了脉博,轻笑一声:“白翠屏,你倒是长了脑子了,还知道留着证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银针刺入她身上。
刺痛让白翠屏放弃了装昏,她开始大力挣扎,但银针上的药性发挥的很快,苏秦冷眼看着浑身虚软的白翠屏,轻轻笑了笑。又过了半晌,苏秦这才将白翠屏抬到床上,又掰开她紧紧攥握着的拳头,将她方才拼力拽下自己腰间玉佩上的珠子塞入袖中,仔细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打开了窗户,看着墨色的夜空。
夜色算不得很好,星子被突然升起的雾气遮挡住,光华不再。看着这样静谧的夜,苏秦忽然就想起了玉衡,这个时候他是已经睡了吗?
原本苏秦今夜不必前来,毕竟一个白翠屏还翻不出什么花来,可是想到了玉衡,想到了晏凝旋重新苏醒之后她向玉衡大胆的求婚,她不想再与这些小角色做这些无休止的争斗。早些解决掉平阳侯府的事情,她便可以毫无顾忌的与玉衡并肩站在一起,不需要他时刻担心着自己,费心保护着自己。
想着,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暖心的笑。
重又关上窗户,苏秦再次探了下白翠屏的脉搏,迷药的药性已经散去了大半。她沉冷的望着睡着的白翠屏,手上的匕首猛然划破她瓷白的脖颈。
苏秦一直控制着迷药的药性,加之又等了会儿,迷药的药性已经减弱了不少,此刻白翠屏也只是陷入浅眠,一旦吃痛,自然就会醒来。
白翠屏微皱了下眉,虽然吃痛,可是眼皮却沉的睁不开,连呼痛声也发不出来。苏秦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这次白翠屏果然就睁开了眼睛,待看清了眼前之人是苏秦时,她惊恐的想要挥开她抵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却只是徒劳。
“白珂,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苏秦挑了挑眉,声音透着一丝暗哑,为她整个人平添了一丝冷厉。
白翠屏打了个哆嗦,“你不会是要杀了我吧?”见苏秦没回答,她厉吼道:“你疯了!”随后又软了语气:“二姐姐,我已经这样惨了,无论生死都不可能会威胁到你,你放过我吧。”身上使不上力,她只能委屈的看着苏秦。
苏秦用匕首拍了拍她已经吓得没有了面色的脸,“我像是那种嗜血毒辣的人吗?虽然你想要取我性命,不过我却是会念着姐妹情留着你的这条命,但是,可以告诉你即便留着你这条命,你也只会生不如死。”
白翠屏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冯妈妈,冯妈妈!”说话间白翠屏只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便大声唤着冯妈妈。
苏秦冷冷一笑,“我既然敢亲自出现在这里,又怎会让人看了去?”她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方才被她拽下来的珠子,“而且现在你连物证都没了,就算你这个疯子说破了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你才是疯子!”白翠屏怒道,上回为了保住自己的手,她才不得已装疯,虽然逃过一劫,可是这件事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苏秦也没理会她,只取出一方遮脸的面纱盖在她的脸上,那面纱一角绣着一小丛绿竹。
“你要干什么?”白翠屏声音虚弱,透过朦胧的面纱,她隐约可以看清苏秦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我只是想要你帮我试试几种药,别紧张。”
白翠屏心头一凉,想着苏秦连蛊虫都能解,自然是不但精通药理,甚至精通各种毒,她说让自己试药,一定不是简单的药。正想着,胳膊上又是针扎的痛意袭上,紧接着手腕上一凉,耳边便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隐约还有一股血腥气。
苏秦轻轻掀开面纱的一角,见她神情没有痛苦之色,满意的点了点头。阿暖给她的这些迷药不同于一般的毒药,一般的毒药可以让人痛苦疯狂,可是这些药却可以减缓人的痛感,意识仍在却是感觉不到痛意,如果有了这药,那么就可以减缓伤者的痛苦。
“这是什么声音?”白翠屏虚软的问道。
苏秦灿然一笑,靠近她的耳畔:“这声音是不是很美妙,这可是你体内那些金贵的血滴在茶壶里的声音。”
白翠屏不寒而栗,她试图挣脱,可是一切皆是枉然。
“怕吗?”苏秦轻轻道,声音虽然温柔,可是语气却甚是骇人。
白翠屏挣扎着要起来,浑身却似被灌了铅一般,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是挪动了一点点。她颤声道:“这里是京都,你如此伤害我,纵然没有伤及我的性命,也不会有好下场!”
“是吗?”苏秦笑得愈发动人,而后又是手起针落,不同的针淬了不同的毒,辨别毒性的法子便是针孔上拴着的不同颜色的绣线。“留在你身上这些针眼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除非是你死了,那些验尸的仵作兴许会查出来。”
白翠屏顿时被苏秦的疯狂和狠厉惊住,身体更是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别做无谓的挣扎,你可知道你会成为我的药人是谁的主意?”苏秦自袖中掏出一方绢帕,擦拭着沾了血的匕首,“四妹妹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取我性命,这一次更是不惜用蛊虫害父亲以此来嫁祸我,既然你如此恶毒,我自然要用更恶毒的方法来对待你,看着你体内这些蛊虫最喜欢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我这心可真是太畅快了。”
面纱下,白翠屏一双美目几乎可以喷出火来,竟是四妹妹,怪不得她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撞向桌案竟没有撞破,怪不得她原本态度那般坚决竟又不陪着自己来庄子上了,怪不得……她一下子想了许多,她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只是似乎认命一般放弃了挣扎。
苏秦看着她的反应,淡淡道:“你虽然蠢,但也不至于蠢一辈子,她既将你卖了,你自然该讨回一切。这样认命给我看,有意思吗?”
苏秦的话让白翠屏徒然清醒,“云霞庵里你是怎么躲过毒蛇的?”她记得很清楚,那条蛇她放了进去。
“自然是四妹妹帮了我,要不以我的手段,对付一条毒蛇还是有危险的,而做成蛇羹的那条蛇也根本不是什么竹叶青,至于那条竹叶青最后去了哪儿,你不妨去问问四妹妹。”
白翠屏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就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苏秦知道白翠屏现在已经愤怒至极,便推开房门唤了君忍,二人借着夜色离开了庄子。
重新回到栖霞阁,苏秦嗅到了一丝异香,忙让君忍屏息,门窗大敞。当异香尽数散去之后,两人走进房间一眼便看到之前放蛊虫的瓷瓶不见了,苏秦弯了弯唇,白语薇果然中计了。笑着斟了杯茶,看着窗外的夜色。“君忍明日放话出去,京都来了位游医,特征是面纱一角绣着一丛绿竹,平阳侯爷身中蛊虫便是被那游医坑害的。”
这世上什么是挑拨离间的最高境界,或许今晚她所作的这一切便是,想着明日会发生的事情,她的心情出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