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月楼三楼的房间都是单成一间,唯有那些身家清白且才情容貌都数一数二的女子才能住的进去,这妙月之下还有琴棋书画四大阁主,而浮萍恰是分属于琴阁主琴歌之下。
见到妙月亲自上了三楼,琴歌眉头一蹙,“妙月姐姐怎么亲自上来了?”
妙月轻叹了口气,“那浮萍如今见的是谁?”
“刘太尉家的大公子刘景,你也知道她那心思。”琴歌如实道,“莫非主子有别的安排?”
妙月摇了摇头,将苏秦方才那话给说了遍,琴歌听后亦是嘴角狠狠一抽,随后才语气凝重的道:“秦公子就算是京都新贵,可这终究是一介商贾,他这般说只怕会得罪了刘景。”
妙月叹息一声:“不管怎样,主子与秦公子交情匪浅,既是主子默许的事情,还是照原话传去好了。”
二人嘀咕了一阵儿,妙月便敲开了浮萍的房门,房中刘景满脸痴迷的盯着眼前正在抚琴的浮萍,握着酒杯的手亦是僵在半空,那眸中不仅仅只是情欲,还有欣赏以及心疼,听到声音,浮萍琴音乍停,刘景不免心生怒气。“妙月姑娘,我可是给了银子的!”
妙月轻轻一笑,再次将苏秦方才那狂妄之极的话给重复了遍,心想着免不了要被刘景呵斥一顿,但是刘景却是听到“秦公子”三字时,缓了面色,“妙月姑娘,那包下萍儿的可是秦公子?”
妙月对上他充满盘算计较的目光,笑道:“刘大公子怎的忘了,我们这妙月楼就是亲爹老子来了,也是无法探明究竟自己的儿子是否来过的。”
一句话轻飘飘的便打消了刘景试图打探的想法,却是将他心中的疑问无限放大了几倍,看了一眼容色清冷的浮萍,他对妙月道:“我与那秦公子也算是有过几面的交情,不如将秦公子请上来如何?”
妙月心里冷笑了下:若非浮萍一心想要为父洗清冤屈,如何会见你?你倒好,口上说着一心待浮萍,这会儿却是开始想着如何利用她来攀上秦公子这棵大树了。干笑了笑,妙月为难道:“这恐怕不好,那秦公子并不似传言那般和善好说话,还是请刘大公子先回吧。”
刘景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妙月却是对浮萍道:“你带着琴与我下去,耽搁了这么久,只怕秦公子会不高兴。”
刘景冷哼了一声,见浮萍随妙月下了楼,眼珠子转了两下,便跟着一并去了二楼。
只是二楼雅阁,哪里还有秦公子的身影,妙月实在是不明白苏秦这是生气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不禁颦了颦眉,见到身后跟着来的刘景,不禁沉了面色。
浮萍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桌子上放着的三个茶杯,其中一个杯子空了一半,另外两个却是满的,桌面上甚是干净,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刘景牵着浮萍的手还想上去继续听曲,浮萍却是歉意的一笑,“刘公子,我突然觉得身子不甚舒服。”
刘景一急,关切的道:“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浮萍抚额,“无妨,我休息一下便好,倒是公子今日惹得秦公子不快,不如去一趟永和楼亲自赔个不是。”
刘景面露不齿,可心里却恨不能能攀上秦公子这棵大树,毕竟上回他急功好利着了道搞砸了三七那事,便道:“你说的在理,我便先忙正事。”此刻刘景心中的确是想着该如何才能攀附上秦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浮萍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刘景离开的身影,浮萍的眼神很是冷漠,她于桌边坐下,端起当中一杯茶,放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微微皱眉,道:“妙月姐姐,也许这一次我父亲的冤情可以昭雪了。”
妙月不解,道:“秦公子虽是京都新贵,可是并不是什么权臣,他如何能帮你?”而且主子说了,刘亭之行事谨慎,根本无法得到什么有力的犯罪证据,且刘亭之这人一般女子很难入他的眼,就是刘景虽然看重浮萍,可也没到离了她便不能活的地步。
“这是一种感觉。”浮萍淡淡道。
半个时辰之后,苏秦再次推开了二楼雅阁的房门。此时光线不如之前那般明亮,但是那静静坐着品茶的女子却是让苏秦眼前一亮。
闻声,浮萍抬眸,当四目相对时,浮萍竟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而后站了起来,“浮萍见过秦公子。”纤纤玉手叠放于左腰,屈膝行礼,这一礼不禁让苏秦心中对她多了一分好感。而那声音更是如黄莺出谷,甚是动听,可是语气却是波澜不惊。
苏秦的目光在她身上慢慢掠过,肤白赛雪,唇红似樱,两弯柳眉如画,整张脸犹如精雕细琢般精美到了极致,一袭桃红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艳而不俗,最吸引她的则是那眸中若有若无的傲气,当下便是与秦筠若相视一眼,淡笑道:“久闻浮萍姑娘美艳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浮萍嫣然一笑,“秦公子谬赞,倒是公子仪表堂堂,气质高雅。”
苏秦轻笑,示意她入座,小凳子则去了门外守着。
苏秦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自表哥那里听说了姑娘的一些往事,今日到此,便是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
浮萍脸色如常,只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秦公子怕是找错了人,浮萍只是一介弱质女子,不幸流落到青楼之中,不得不委身于人,终日靠出卖色相与笑容苟延残喘,浮萍实在不知与秦公子之间有什么生意可谈。”
苏秦轻轻晃了晃手中茶杯,凝着眼前口不对心的女子,“如果姑娘真这般想,认为出卖色相与笑容是一件很让人羞愤的事情,那么我的确是与姑娘没什么生意可谈,但是我倒是可以给姑娘指一条明路。”
浮萍柳眉微动,“明路?”
苏秦动作优雅的拂着茶杯,笑道:“我的明路便是一死了之,但是我却在想,既然你委身此处,那么便是在等一个机会。”她的嗓音透着一丝低沉,不似方才那般温柔空灵。
“我不明白公子的话。”
苏秦调整了下坐姿,不紧不慢道:“你的父亲是被刘亭之的小舅子陷害冤死牢中的,你上告无门,盘缠也没了,却还执意留在京都,甚至从一个官宦女子沦落在此,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而我,便是可以给姑娘这个机会的人。”
浮萍脸色倏变,就那么怔怔看着苏秦,眸光带了些许的研判,“公子与刘太尉有什么仇怨吗?”
她的那些往事早被妙月派人给毁掉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还是能够轻易查出,她笃定万一有一天刘景对她生了疑,这些往事也一定会大白于天下,倒不是说她惧怕什么,而是她担心就算她丢了性命,父亲的冤屈仍旧无法平反。
苏秦浅笑着喝了口茶,她与整个刘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但是秦公子没有,而且她现在也不确定浮萍是否会与她合作,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浮萍眸光一利,“如果公子不能与浮萍坦诚,那么恕浮萍失礼了。”话落,她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苏秦红唇微勾,就在门即将打开的时候,苏秦起身道:“我与刘亭之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是我这个人有些怪癖,那就是看不顺眼的人我必是不想看着他终日享受荣华的。”
浮萍定了定神,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却看见苏秦缓缓向她走来,“姑娘誓要为家人洗雪冤屈的这份忍辱负重令我十分佩服,但是在这里与刘景强颜欢笑并没有什么用处,姑娘在刘景的眼中只是个求而不得却终究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即便有着欣赏那又怎样?姑娘想通过他找到刘家的罪证,永远只能是痴人说梦,若是迂回不行,便直接闯入敌阵,管他能不能找到罪证,我们给他强塞些罪证,让他来个铁证如山又有何妨?”
浮萍面带疑惑的望着她,眼神复杂:“若果如公子所言,那倒不失为一个妙计,可是我曾听刘景提过,刘府书房里有一条密道,只是如何进刘府,如何能得到刘亭之那狗贼的信任却是有些困难。”浮萍说着便重新坐到了桌前。
苏秦微笑道:“正经的身份我倒是可以帮姑娘,但如何能激起这父子二人间的矛盾,以及如何获得刘亭之的信任,这个可就不是我能帮姑娘的了。”
浮萍眼中光亮微沉:“不知公子要给浮萍个什么样的身份?”
“商贾之女,早年被人拐到京都,不幸沦落风尘,父母思女心切,先后离世,尚还有个哥哥仍旧在找寻你的下落。虽然不如姑娘之前的官宦女身份尊贵,可到底能让刘亭之准你入府。”苏秦笑道。
如今的刘亭之先是被玉衡的人劫了药材和丝绸,本就损失严重,又被她用土三七坑了一下,肯定急需大笔银两。
这是她之前便想好的计划,而这计划在她见到了浮萍之后愈加肯定浮萍便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浮萍微愣,一瞬不瞬的看着苏秦,只觉得她在说着这些的时候眸光甚是明亮,语气甚是自信,她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让人不得不去相信她的话。她的面上神色不断变幻,最后方道:“我同意。”
短短三字,丝毫不拖泥带水,苏秦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两人又将计划详细说了遍,苏秦这才离开。
另一间雅间,妙月神色凝重的看着一脸淡笑的玉衡,不时与飞白对着眼色。见飞白也不知主子笑什么,她深吸了口气,问道:“主子为何要把浮萍的身世透露给那若凡公子?甚至还任由秦公子说出那般狂妄的话?”莫不是真如骆鸣说的主子与秦公子有点儿什么?
玉衡端起茶杯,走到窗前,看着那抹娇小却异常坚毅的背影,淡淡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便是用到浮萍的时候了。”
妙月仍是不解,思绪飘远时,玉衡又道:“命人赶制一套龙袍,还有那些印章信件也都抓紧时间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