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秦轻应一声,却并未挪动脚步。
骆鸣满头大汗,抬眸看着她,怒声斥道:“我不是让你退离的远些吗?你还待在这里,是要被射成筛子吗?”
苏秦执拗的道:“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是我硬把你拖下来的,今日我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骆鸣微怔,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娘娘腔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了,最起码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都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那你到我后边来。”骆鸣脸色稍缓,如果今日能平安离开这里,他一定不再喊她娘娘腔了,苏秦轻轻笑了笑,来到他的身后。
骆鸣轻咳了一声,“一会儿我数完三个数,你便趴在地上,记住了吗?”
一般的密室机关都注重上边,往往忽略了下方,因为人一旦触碰到机关,势必会慌乱无助,正是在这种慌乱之下,便忘记了若是趴伏在地上,一定会保住一条命。
见苏秦又轻声“嗯”了一下,骆鸣忽然又拔高了声音,“你还真是对得起娘娘腔这个称号,总是这样轻飘飘的说话你不别扭吗?是男人就有点儿底气好不好?碍手碍脚。”
“你——”苏秦嘴角抽了抽,“你诚心的吧?”
骆鸣邪肆的勾了勾唇角,他就是诚心的,方才他已经有了决定,平安出去了就一定不再喊她娘娘腔,所以自然要在这里多喊两声才是。
“你若看不惯我,那么我离你远一点儿就是了,横竖死活不用你担着。”苏秦此时是真的被气急了,她都有些后悔当初撮合他与晏凝旋是对是错?晏凝旋又到底看中了他哪点儿?
她正想的出神,那边骆鸣已经喊完了三个数,同时骆鸣的手撤离了机关,一道浑厚的内力同时均匀的落在三柄匕首之上。三柄匕首同时向下压去,因为突然撤开了力道,机簧再次发出隆隆的轰鸣声。
骆鸣转身时,便看到苏秦还在那儿站着,心下一急,也顾不得与她计较,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沉闷的机簧转动的声音终于消止,可是骆鸣此刻的表情却特别复杂。他碰到了什么?软软的,还是在娘娘腔的胸前,猛然跳了起来,瓮声瓮气的道:“你怎么会是女的?你……”
苏秦再次嘴角抽了抽,今日被屡屡占便宜的是她好不好?可是看骆鸣那几乎跳脚的样子,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沉着一张脸,弹了弹身上沾着的尘土,笑靥如花的道:“骆大公子,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这个声音,好耳熟。
骆鸣觉得此刻自己真的可以称之为热锅上的蚂蚁了,这声音分明就是白珂啊!他苦哈哈的看着苏秦,心里懊恼不已,怎么会是白珂呢?一脸无助的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这只手如果不是他的该多好!忙放缓了声音道:“娘娘腔,你最擅于易容了,所以你是故意学白珂的声音,对不对?”
此时,他还侥幸的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要不是白珂,管他娘娘腔是男是女。
苏秦看着他吞咽口水满脸紧张的样子,弯了弯唇角,骆鸣在担心什么她不是不知道,虽说他与玉衡情同手足,可是他今日占了她的便宜,若是传扬出去,玉衡指定有一百种方法让骆鸣痛不欲生。眸光微闪,慢慢来到骆鸣面前,将脖颈上戴着的柳叶形坠子掏了出来,晃了晃。
骆鸣盯着那坠子,南阳王府为每一代的南阳王妃特别制出的坠子,他如何不认得?忽然觉得如鲠在喉,他也顾不得什么谁占了谁的便宜,一把拉住苏秦的手,几乎是哀求的道:“白珂,你一定不会告诉玉衡的,对不对?”
苏秦抬了抬下巴,不语。
“你……”骆鸣忽然咧嘴,极力扯出一抹真诚的笑意,“只要你不告诉玉衡,这事便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往后只要你开口,只要不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一定竭力相帮。”
苏秦盈盈一笑,眼神讥诮的道:“骆大公子,我想要人相帮的话,玉衡自然会将人送来,我一介女流,何德何能非得搭上自己才能换来骆大公子的一个人情呢?”
骆鸣看着苏秦红唇一张一合的,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白珂,你说到底怎么办?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可以,要不,三个人情……十个吧,虽然有点儿多。”
苏秦依旧只是笑笑,那笑宛若和煦春风,但是此刻看在骆鸣眼中,却阴冷无比。终于他觉得他没什么可怕的,毕竟他是为了保护她,虽然碰到了不该碰到的,那也是事出有因,有情可原。“白珂,你别这么斤斤计较好吗?”
见他已经快要被自己逼疯了,苏秦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我们是朋友吗?”
骆鸣实在不解这时候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于是便郑重的点了点头。
苏秦淡淡一笑:“既然是朋友,而你又是因为怕我被机关所伤,那么我为什么要将这件事说出去?而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揣度我的心思,我不需要你的什么人情,只是如果真是朋友的话,不管你欠不欠,你都会心甘情愿的相帮。我希望在你的眼里,不只是把我当成玉衡的妻子,凝旋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
骆鸣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翩然走过,心里的某一处忽然涌上一股异样来,这种异样无关男女之情,而是友人间的那种关切,那种毫无目的的为他着想的心意。这一刻,他是真的不再把她当作玉衡喜欢的女人,她是他的朋友!
心底那些莫名的慌乱与惶恐顿时被喜悦取代,骆鸣大步追上苏秦,“马上就要到密室了。”
苏秦点了点头,“希望不会再有什么机关。”
骆鸣眼底闪过一抹自信的光芒,“我们骆家可是建筑大家,而我又精于研究这些机关阵法,所以你放心,有我在,我们会平安出去。”
苏秦眉眼一弯,撇了撇嘴,“早在你跑到栖霞阁,盖了竹楼的时候你就说过了同样的话。”
骆鸣耸了耸肩,“有吗?”见苏秦递过来一个白眼,又道:“或许是习惯成自然了。”
两人说着便来到了密室之外,骆鸣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将有可能的机关分布一一挑选出来,而后用力推开密室的大门。
刘家不愧为四大世家之首,苏秦看着那些白花花金灿灿的金银,看着那些珍稀的古玩珠宝,却只是讥讽的笑笑,将随身带来的龙袍以及账簿放好之后,他们二人便快速返回。
与此同时,书房外,得了消息的玲珑由宫女扶着急忙去了书房,可是还没靠近,便被暗卫给挡了下来。
“你们凭什么拦着本公主?”玲珑浑身无力,即便是呵斥的话也是失了气势。
暗卫面无表情,道:“此乃书房重地,一般人是不能进来的。”
玲珑不悦的看了一眼书房,冷哼一声,转身又去了主院。
当苏秦与骆鸣重新回到书房,彼此正在检查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却听门外暗卫说道:“大公子,老爷让大公子过去一趟。”
骆鸣与苏秦相视一眼,刘亭之这时候叫他们过去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蓉贵妃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主院,刘亭之依旧倚着靠枕半坐在床上,见到他二人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混帐东西!你姑母都什么样子了,你竟然还与这个贱人在书房里颠鸾倒凤,刘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逆子!”
苏秦眼神淡淡的瞥了一眼局促不安的玲珑,心里似乎瞬时明白了刘亭之如此气怒的原因,只不过此刻她是以浮萍的身份出现,自然不能让人察觉出什么异样来,所以,她只是垂下头来,似乎很无措的样子,绞着手里的帕子。
骆鸣自然也猜出了必然是方才玲珑听说他们回来了,便去了书房,但是刘家书房是什么地方,自然是被拦在了外边,否则她早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书房里是没有人的。若真如此,那么刘亭之第一句话就不会是呵斥他们的荒诞行径。
斜睨了一眼玲珑,那眼神何其锐利,如同一柄淬了毒的锋利匕首,玲珑只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快速升起,怯怯的看了一眼刘亭之,低声道:“舅舅,我……”
刘亭之摆了摆手,目光冰冷的看向骆鸣,“秦公子是否答应去请安郡主?”
见骆鸣点头,玲珑长吁了口气,不管如何,只要白珂答应救母妃,她就放心了。
可是她却是忽略了自己曾几次三番的算计苏秦,甚至蓉贵妃现在困扰了太医院多时的“病症”也是出自苏秦与皇后之手,苏秦又为何要诚心诚意的相帮?苏秦淡淡的瞥了一眼一脸轻松的玲珑,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她势必不会让刘蓉死得如此容易,她要让刘家的每个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要让刘家的每个人在为苏、秦那百十条无辜枉死的亡灵赎罪前饱受心理上的折磨。
见此事已经解决,刘亭之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如今他已然可以开口说话,那么待白珂救了蓉儿,他再参平阳侯爷一本吧。如今他需得将刘景与浮萍这个贱人分开,于是他目光凌厉的落到苏秦身上,“我卧床的这几日都是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既然你是我的九姨娘,这几日便由你近身伺候吧。”
未及苏秦做出反应,骆鸣顿时怒声道:“我不同意!”
他说过今日他们都会平安离开,他又怎么能将她独自留在这里,置身于险境之内呢?
“你……咳咳……”刘亭之因为气怒脸憋得通红,都是因为浮萍这个贱人,景儿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玲珑顿时慌了手脚,忙让宫女倒了杯热茶。
苏秦瞥了一眼那茶水,袖下的手捏着一粒药丸,款步上前便欲接过宫女手里的茶,可是宫女却轻巧的避开,苏秦自然料到了这一点,倒也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宫女伺候着刘亭之将那多了些东西的茶水饮尽。
趁此机会,骆鸣冷嗤了一声,不发一语的拽着苏秦便离开了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