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微微一怔,看着苏秦的目光隐隐有些不悦,他已经杖责瑞王五十板子了,他一介草民还想怎样?
苏秦却呵呵一笑:“因为瑞王,永和楼走水,令永和楼里的一位伙计烧伤了脸,毁了容貌,草民已经派人自湖州请来了鬼手神医翟修洁,且翟修洁已经答应为那位伙计医治,可是那些原本应该交给翟修洁的鱼已经都被御膳房烹制成一盘盘带毒的美味了,圣上,翟修洁的脾气圣上应该也有听闻,所以倘若翟修洁一味追究,草民真的不知要如何应付了。”
炎帝眸色一变,完全没有想到秦公子能将这位脾性古怪的鬼手神医从湖州请来,眼珠子转了转,深深看了一眼太后。想当初蓉儿可是为了太后的腿疾没少派人去湖州,可是这位翟修洁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来京都,看着每年换季时太后都要忍受腿疾带来的痛苦,他这个皇帝竟是一点儿办法也无。总不能派人硬绑吧?
皇后看着炎帝的眼神,突地冲苏秦温和一笑,“秦公子,圣上已经给了你公道,这不,瑞王已经去殿外领责了吗?”
苏秦却是不置可否的浅浅一笑,“皇后娘娘,您可是说笑了。圣上责罚瑞王五十板子,怎么会是给草民一个公道呢,那分明是因为瑞王呈献了有毒的石头鱼哇!”
皇后没想到苏秦竟会这般伶牙俐齿,与炎帝相视一眼,又道:“那秦公子以为怎样才算是给了你一个公道?”
苏秦敛下眉眼,遮住眸底一闪而逝的精光,再次抬眸时,声音里倒是多了一丝不容人忽视的威势。“虽然永和楼的伙计身份低微,可是草民却听圣上说过‘这天下之大,没有民,哪有君,民乃水,君乃鱼,水因鱼而动,鱼有水而活。’的话,所以说在圣上心中,百姓的地位也是十分重要的,当然,这也是东岳这些年可以长治久安,日渐民富国强的原因。说了这么多,草民只想替永和楼这位被火烧伤容貌的伙计讨一个公道。”苏秦撩起衣袍,郑重地跪下,“如果圣上可以给这位伙计一个公道,草民可以请鬼手神医翟修洁入宫为太后医治腿疾,更甚至,可以年年向圣上进献鲂鱼,且不收朝中一文钱,只愿这笔开支可以用于两江百姓修堤筑坝,预防水患。”
炎帝面色变了数变,他从没想到秦公子一介商贾可以说出这样一番充满威势的话,而且他最后提出的那两个条件诱人力实在是太大了,他深深看着苏秦,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精光,此人若入仕定会是朝中栋梁,即便不入仕,以永和楼的财势,倘若能拉拢到秦公子,那么对他接下来要宣布的事情也并非全无好处。
猛然想到平阳侯爷方才说这位秦公子似乎曾找过他几次,想要入朝为官,沉吟了会儿,命周明扶起她,道:“咳咳,即便秦公子不说,朕也会还这位伙计一个公道,正所谓‘人无贵贱’嘛。不过瑞王大婚在即,五十板子下去,即便是个身强体壮之人,怕是没个十天半月也不能下床走动,倘若再多几个板子,唉,秦公子啊,你总不能让瑞王无法洞房吧?”
礼部一旦定了日子,轻易不会改变,炎帝此举还是想要打消苏秦继续追究下去的心思。
苏秦呵呵一笑,“礼部定了日子轻易可不能改,可是这位伙计还等着草民为他讨还公道呢。”她故意顿了顿,面露难色,“既然白大小姐对瑞王情深意重,不如这公道就由白大小姐为瑞王分担一些吧?”
蓉贵妃脸色一沉,“放肆,你不过一介草民,圣上邀请你参加宫宴已是看得起你,你竟还如此咄咄逼人,真以为圣上不会治你一个不敬的大罪吗?”看着苏秦唇角的那抹淡淡的却充满戏谑的弧度,她的心中竟隐隐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向来锐利的目光凝注苏秦,仿佛是想要探寻出她的心思,可是,苏秦的心思向来内敛深沉,加之对蓉贵妃十分了解,蓉贵妃一时也看不穿她的心思。
慕容澈心中为苏秦叫好不迭,毕竟能在父皇充满威势的注视下还能如此面色不改的人除了南阳王世子玉衡一人外,秦公子可说是第二人。他有些呆呆的看着她,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不会真的有龙阳之好了吧?被这个认知惊住,他倒酒的手僵在半空,酒液渐渐蔓到桌案上,最后打湿了他上好的锦袍。
由白大小姐为瑞王分担一些?秦公子的意思是说……白锦绣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双冷静深幽的黑眸,难道秦公子的意思是要让自己为瑞王分担一部分的板子吗?可是就在前段时间,正是这位秦公子找来了那位老大夫医好了自己的旧疾,她为此还心存感激,却不想也正是此人竟会害她!
“秦公子,你什么意思?”白锦绣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要她堂堂第一好女挨板子?这分明就是想要为白珂那个贱人讨回一点儿颜面啊!她虽然爱了慕容洺多年,可是她却绝不会为了一个冷情的瑞王再做什么了。
白锦绣眼里遍生凌厉,怒瞪着苏秦,“秦公子你帮我医好旧疾我感激你,可是你今日当众想要害我,我若受了,日后岂不是再无半点儿颜面?”
苏秦但笑不语,颜面?恐怕用不了多少时日,第一好女的颜面就会彻底扫地!
“白大小姐似乎想差了,我纵然再想讨要公道也不会让白大小姐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受杖责啊。”苏秦嘴角微扬,目光幽幽的在白锦绣的脸上快速掠过,她可没有忽略掉白锦绣刚才看锦娘时那充满嫉恨的眼神,所以大婚之前她绝不会让白锦绣闲下来有机会害她?
白锦绣露出一个心安的眼神,暗暗吐了口气。苏秦看着她瞬变的脸色,心中冷冷一笑,缓缓开口:“看来白大小姐对瑞王的一片深情也不过如此啊!”
白锦绣蓦然一怔,只觉脸上似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她承受着众人各色的眼神,心下顿时一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辩道:“我……那个……我……”
苏秦却是没有再看她一眼,有些事点到为止,一旦说透了,倒显得无趣的紧了。
“圣上,既然白大小姐不久之后就会成为瑞王侧妃,那么夫妻嘛,自该有难同当。倘若白大小姐能为永和楼受伤的伙计抄《佛经》五十遍,草民想有白大小姐的一片诚心祈福,定能佑永和楼伙计平安无虞。”苏秦眼中冷意更浓,撩袍跪下,再次求道。
当年白珂在庄子上时,刘氏可是没少让她抄经,如果抄的不好,便会让妙珠与她一块儿饿肚子,现在她已经与白珂密不可分,白珂与妙珠受过的委屈,她自然要趁此机会一丝不落的全数还回去。
炎帝斟酌了一番,觉得此举并没有什么不妥,便摆了摆手:“准了。”
苏秦挑了挑眉梢,似乎很满意,看着白锦绣一脸的不甘仓惶,想象着殿外正受杖刑的慕容洺的惨状,这种将仇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感觉,令苏秦心中畅快至极。
虽然蓉贵妃还心有不甘,可是见炎帝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祥庆殿内丝竹声声,美艳的舞姬继续在大殿正中的红毯上翩翩起舞,每个人脸上荡漾着愉悦的笑容,仿若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殿外,慕容洺看着那斑驳的条凳以及两旁身强体壮的侍卫手中那厚实且粗重的板子。眸光愈来愈冷,父皇竟然用专门处罚犯错宫女太监的东西来惩罚自己!他忽然很想笑,原来这么多年他的努力根本就是白费,都说帝王无情,果然如此啊!
两旁侍卫面容冷肃,全然无视慕容洺脸上的怆然,声音没有丝毫热度的道:“瑞王,请。”
慕容洺横了说话的侍卫一眼,一步步朝着那长长的条凳走近。每走一步,他心中的愤恨便多了一分,今日这份耻辱,日后他一定会一点点悉数讨回来!
“王爷--”一直候在殿外的风舞看着慕容洺整个身体趴在条凳上,那光洁的背部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刺目,她猛扑上前,整个人趴在慕容洺身上,“王爷,您是堂堂瑞王,如何能受如此屈辱,让风舞代王爷受罚。”
慕容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看着风舞一脸担心的脸,心里竟是生起一丝丝悲凉。亏得白锦绣方才在殿内言辞郑重,什么无论他怎样都会陪伴左右,那么此时她又在哪儿?
他抬眸看着明晃晃的日头,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一刻他倒是希望自己从未曾招惹上白锦绣这个蠢女人。他转头,轻轻擦去风舞脸颊上的泪水,“风舞,这点儿委屈本王还承受得住。”
将风舞推开,慕容洺咬了咬牙,“上官洪都,可别让本王失望!”
他又怎会不知以上官洪都对白珂的关心,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既然如此,他倒要瞧瞧,是他慕容洺身板硬,还是上官洪都的板子硬!
上官洪都慢慢走上前,知道珂儿无事,他立即又出了大殿。对上慕容洺冷漠的眼睛,他微微拧眉,“瑞王,你错就错在不该打珂儿的主意。”
慕容洺冷哼一声,“如果这五十板子下去没能要了本王的命,本王在此发誓一定也不会放过一等侯府。”
上官洪都摇了摇头,眼底浮上些许的无奈,“瑞王,你当一等侯府是浪得虚名吗?奋战沙场,英勇杀敌都不怕的人,难道会害怕你一个徒有虚名的王爷吗?”
随着他话落,是板子重重落下的声音。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行刑的侍卫都是久经沙场之人,且又是上官洪都的旧部,并没有丝毫手下留情,每落下一板子,慕容洺额上的青筋便暴凸一下。他死死咬紧牙关,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