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洛永煦?”眉梢浅扬,宋廉青的语气沾染了点点不悦。
“……”文韵诗顿时眉目黯然,低着头闭上眼深吸口气;再抬起来时,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却并不看宋廉青而是转头看向窗外那随风的垂柳,薄唇开开合合,语气轻盈婉转,似是轻快,似是终于释然,“曾经,在最初的时候,在最狼狈的时候,遇上你,我以为……那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终于看到了我心目中的神,比我想象中的更儒雅温和,更俊逸潇洒;可梦终究是梦,会醒的。”
宋廉青始终眉头紧锁,眼光火热地盯着文韵诗,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文韵诗却始终没有再看他,而是望着那闲逸的白云,悠悠的蓝天,淡淡地笑着,淡淡的说着,“这一生,我自认正直善良,从未负过人;哪怕是……闺阁数十载,我一直以为是她负了我,我一直以为她终究是忘了我们年少时的那些戏言;直到那日,我方才明白,原来一直忘了的人,是我。”
“……”
“这辈子,我负了父亲的宠爱,负了母亲的期待;但我辜负最多的却是月牙儿。”文韵诗脸上的淡笑仍旧没有褪去,只是那样深切的哀伤,那样好似与他在两个世界般的感觉让宋廉青很不喜欢;他眉宇微微颦蹙着,语气有些生冷,“人死如灯灭,望月郡主她已经不在了。”
文韵诗闭上眼深吸口气,似是在感受着那曾经也是在这样一片天空之下肆意嬉笑打闹过的她们,曾经小小、毫无芥蒂的她们,“是啊,如今月牙儿已经不在了。”
“那你……”宋廉青抿着唇。
“就是因为月牙儿不在了,我才要更努力的帮她守护好他们,他们,是月牙儿在这世间唯一存在过的证据;我保护不了月牙儿,但至少……至少在我这条命苟延残喘的时候,能替她守护她想要守护的,那……就足够了。”文韵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和释然,“所以,宋公子,放过韵诗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而韵诗早已经过了那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你值得那更好的;而我……也有我必须要去完成和守护的。”
听着那云淡风轻的话语,看着她那温软的眉目,宋廉青却只觉得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凉。
文韵诗当年与冯望月是闺中至交的事情,整个云都谁人不知,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让她生出那样的想法;不过他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想嫁入镇北侯府,并不是因为对洛永煦心生感情,而是为了洛倾寒与洛倾雪;冯望月留下的那一双儿女。
身在豪门,长在世家;宋廉青比谁都要明白,没有了母亲的还在,在世家、家族的日子是怎样的艰难;就算他们有静安太长公主这样地位崇高的外祖母;可到底静安太长公主离开得太久,谁知道这些年他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可如今的他们,还需要她的守护吗?
再过不到三月便是平安郡主及笄的日子了,及笄……待嫁……
宋廉青转头看向文韵诗,眉宇微微颦蹙着,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
“……所以呢?你这般委屈自己,若是望月郡主知道真的会开心吗?”
“月牙儿会明白的。”文韵诗淡淡地笑着,转头看向宋廉青时,眼底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激动和充斥的感情,反而是带着释然的笑意,“月牙儿这辈子,太过善良,太过天真,所以才最容易受到伤害;纵使冯素烟做出那么多让她伤心的事情,可她却仍旧选择了沉默;所以宋公子,如果可以,请你好好对待宋芊芊,月牙儿生前待她宛若亲女,若是知道她过得不好,也许她该伤心了。”
宋廉青眉宇微微颦蹙着,看着文韵诗陡然变得有些不太明白;她到底知不知道宋芊芊是冯素烟与洛永煦暗度陈仓生的孽种?
如果知道,她是否还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并没有答话。
文韵诗也似毫不在乎般,“我知道平安对宋芊芊极不喜欢,那个丫头的爱憎太过分明,太过明显,却也太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或许,是该找个能护着她的男子,这样百年之后,我也能放心的去见月牙儿了。”
“……”宋廉青低着头,眉宇微微颦蹙着;平安郡主洛倾雪,自家主上志在必得的女子,他抿着唇,“平安郡主自然有平安郡主的去处,何须你操心。”
“你什么意思?”闻言,文韵诗面色陡然一沉,转头看向宋廉青,“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宋廉青猛然面色沉了下来,看着她,有些生硬地转开话题,“没,没什么。”
“不,你肯定知道了些什么,告诉我,告诉我!”文韵诗陡然神色激动,双手死死地抓着宋廉青的肩膀,“告诉我,平安她,她……”
宋廉青深吸口气,“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文韵诗的心紧紧地悬了起来,“告诉我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平安她,你,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准备对付平安,不,我不许,我不许!”
看着神色近乎癫狂的文韵诗,宋廉青眉头紧皱,可心里却不由得对她与冯望月之间那种生死相交的感情有些动容;他深吸口气,努力地安抚着文韵诗,“没有什么人,没有打算对付平安郡主,韵诗,你冷静一下。”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文韵诗双手抱头,失声咆哮着,“月牙儿已经不在了,还不够吗?月牙儿她还那么年轻,她都已经用生命成全了你们还不够吗?;她就这一双儿女,你们也不放过吗?你们这群魔鬼,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宋廉青瞧着文韵诗,只怕这才是她压在心底最久也最害怕的事情吧;只是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月牙儿她还这么年轻,她都已经用生命成全了你们……’
“咯噔!”
陡然宋廉青心里浮起一股不好的想法,他双手紧紧地牵制着文韵诗,低头怔怔地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韵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文韵诗不断地摇头。
任凭宋廉青怎样温言软语,怎样诱哄,文韵诗却始终都不肯再开口;只留下那两句让人深思的话;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当年望月郡主的死,是否也另有原因?
如果有,平安郡主怎么会不去查探;如果没有……
转头看向躺在软榻上,脸上还带着斑斑泪迹的女子,那不足半个巴掌大小,原本还隐隐泛着苍白的脸因为激动的神色和哭泣此刻两腮浮起了不正常的酡红色;饶是在睡梦中,那修长的睫毛却仍旧微微抖动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自眼角滑落出来,眉头紧紧地蹙起。
望月郡主的死到底是为什么,竟然能让她这般的激动。
……
回到凤临使队驻扎的驿站,足尖轻点,不惊动任何守卫,轻飘飘地落在偏僻的房间内。
上方白衣胜雪的男子仍旧懒懒地靠在软榻上,端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似乎只是单纯的在品茶一般,当然前提是忽略他那双深邃而又若有所思的眼睛。
“你是说,望月郡主的死可能另有原因?”
“是!”宋廉青单膝跪地。
“文韵诗怎么说?”容末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不解和情绪波动,如果望月郡主的死当真另有缘由,那素素可是知道?如果素素知道,以她对望月郡主的在乎,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动作;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不知;可连素素都不知道的事情,文韵诗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廉青低着头,“属下无能,韵诗……文小姐神色激动,问不出来。”
“……”容末微微颔首,也没有责怪的意思;掩去眼底那若有所思的幽光,“等了这么多年,别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情谊。”
宋廉青顿时神色有些激动的抬起头,“主上!”
“去吧,将你手上的事情移交给陆谨,其他的他自会安排。”容末罢了罢手。
丞相府与镇北侯府联姻的事情是怎么来的,他比谁都要清楚明白;既然素素那丫头见不得这两个人天各一方,那便成全了他们又如何。
宋廉青顿时申请有些激动,“是,谢主上。”
“还有什么事情?”容末的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三日后,宋家大摆筵席,昭告天下属下回来的消息。”宋廉青低着头,深吸口气,“宋芊芊和九公主似有异动,还请主上小心提防。”
容末点点头,“行了,这些事情让陆谨去头疼吧,在你娶亲之前这些事情都不用考虑了。”
“……那宋芊芊?”宋廉青眉宇微微颦蹙着。
“宋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打耳光;便是已经知道她是别人家的孽种那又如何,宋家会在这种时候将她撵出去吗?”容末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行了,宋芊芊我自由安排。”
“是!”宋廉青安静的退走。
陆谨从暗处出来,脸上笑得嚣张而又欠扁,“啧啧,师兄,你可当真是偏心;还帮属下抱得美人归,怎么就不帮帮师弟我啊,我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像这样……”
说着,还用手不断地比划着。
容末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胸大、屁股大,我觉得猪肉西施就不错,应该能符合你的审美。”
“……”陆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猪肉西施,那个整个就是一座肉山的……“呕!”他捂着唇,好险没有直接吐出来。
“要吐走远些,没得脏了我的地板。”容末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得,原本还打算告诉你,那宋芊芊和九公主的新动作,接过师兄你居然这样嫌弃人家,人家伤心了。”陆谨耍宝般,说着就欲离开。
“嗯哼!”容末眉梢浅浅地扬了扬,只是一道视线,陆谨顿时整个人老老实实地回来了,立在容末面前。
“说吧,怎么回事?”容末也不废话。
陆谨瘪瘪嘴,有些没好气的,“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宋芊芊约了九公主明日辰时,如归楼见面。”
“行了知道了,退下吧。”容末罢了罢手。
“……”陆谨咬牙切齿,心里恨恨的,可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
……
画面陡然一转,深宫大院,那重重宏伟的浩浩殿堂间,极尽奢华,极尽庄严。
云景疏深吸口气,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母妃,我不会娶平媛的。”
“平家满门忠烈,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菀贵妃那好看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眉宇间泛着厉色,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云景疏,“你还是忘不了那个洛倾雪?哼,如今镇北侯府早已经风雨飘摇,这么多年你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为陛下忌惮的家族,哪个是有好结果的,如果不是因为洛倾雪她母亲,她外祖母,你以为镇北侯府还有如今表面上的光鲜亮丽?”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云景疏立在那牡丹浮雕的贵妃榻前,低着头;整个殿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云景疏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平南将军虽是不如镇北侯洛永煦那般掌控左军,但他却是陛下的心腹。”菀贵妃瞧着云景疏的模样,以为他终于是软化了些,“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在朝堂上履步维艰,如果有平安将军帮你安排,一切都会好很多;虽然他掌控的军权不如洛永煦,但洛永煦志大才疏,诺大家业他还能守多久?”
云景疏嚅了嚅唇,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退一步讲,母妃只是要求你娶了平媛做正妃,至于洛倾雪,你要有那本事将她收入后院,母妃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菀贵妃的语气终于软了软,“这世上女子所需要的,什么名分,什么地位,都是假的;唯有夫君的宠爱,才是最真的。后宫摸滚打趴几十年,母妃比谁都要明白;你既然不能给她正妃之位,往后便多疼宠一些,也足够了。”
云景疏抿了抿唇,洛倾雪是怎样清冷孤傲的性格,是怎样的要强和倔强;他比谁都要明白;普通女子所想要的名分、地位,她统统都可以不在乎;夫君,呵呵,那样忠烈的女子,当真会愿意只身入他的后院吗?
“母妃,再给我一点时间。”
“那你想要多久?”菀贵妃深吸口气,胸口上下起伏着;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心疼,也明白他的性格,逼是逼不来的,不如顺着他,“如今你几位皇兄可都对平南将军虎视眈眈,那平媛听说也是长在军中的忠烈女子,便最是见不得那些污秽之事,平日里你要如何,母妃都由着你,不过这次,你可别给母妃搞砸了。”
云景疏低着头,“是,儿臣明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洛倾雪到底有什么好的,就让你这么心心念念的?”菀贵妃眉头微微颦蹙着,“竟然胆敢在接风宴上公然顶撞凤临太子,好险是人家不与她一般计较,这般不知进退,不懂礼仪的女子,如果你当真要收了她,可得好好教教规矩。”
云景疏低着头,“母妃,平安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哼!”菀贵妃眉宇间带着浓浓的不屑,在后宫中可从来没有什么不是故意的一说;这么多年,从当年入宫时的嫔位,步步艰难地走到现在的贵妃;她什么时候不是小心行事,在这人吃人的后宫,便是行差踏错半步,都会万劫不复;那洛倾雪可当真是……
只是殿中的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罗裙的女子正贴着耳朵。
“公主,公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旁边宫女模样的人轻轻地扯了扯少女的衣角,压低嗓音道。
“……哎呀别急别急,让我再听一下。”少女娇嗔着,却猛然听到洛倾雪的名字,她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哼,竟然胆敢勾引了自家皇兄还去勾引容公子,简直是不可饶恕。
“公主,公主!”旁边站着的宫女已经有些焦急了;这菀贵妃的崇光殿可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要知道她们可是从旁边那小洞子里钻进来的,若是让人发现了,那到时候,想想宫女就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被称作公主的少女有些不耐烦地瘪瘪嘴,“行了行了,走吧走吧,真是没意思。”
只是这般说着,眉宇间却带着一股狠戾之气;那样冷冽的气势让身边的宫女都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寒颤,然后再少女别过头去的时候赶紧低下头。
……
时间总是嫌它太快,宛若流水般,不经意便从指缝间划走。
窗外,垂柳依依,确实已经从最初泛着嫩黄的绿芽长成了如今修长的柳叶;湖面上间或几只鸳鸯来来去去,交颈缠绵;花儿,开了,谢了;蝶儿翩跹着。
微风轻轻抚弄着这世间万物,好似最温柔的双手般。
“小姐,宋家的帖子。”锦笙双手将一张红色的请帖呈递过来。
洛倾雪无聊地翻了翻,然后搁置在旁边的小几上,“嗯,我知道了;父亲他,身子可是大好了?”
“听白大夫说已经好转了不少。”锦笙低着头,看着旁边托盘上已经凉掉的药汁,“小姐,您怎么又忘了喝药?”
“太苦了。”洛倾雪淡淡地笑着,罢了罢手,“本来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华香那丫头小题大做,倒是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哪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小姐,您可要好好照顾着您自己的身子,别到时候老爷好了,您自个儿却病倒了。”锦笙有些不赞同地看向洛倾雪,“奴婢去让银珂把药热一热。”
洛倾雪有些无奈,“不用了,我不想喝。”
“那怎么成?”锦笙坚持,“小姐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瞧着锦笙端着托盘匆匆离开的脚步,她刚想开口可猛然瞧见那窗户旁边的一抹雪白之后,又沉默了下来。
“嘎——吱!”
木门阖上的声音,洛倾雪陡然面色变得严肃,“出来吧。”
“属下参见主上。”从暗处立刻飞出一抹暗影,单膝跪地。
“可有什么消息?”洛倾雪薄唇微微抿着,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果然不出主上所料,今日辰时宋芊芊与九公主在如归楼会面。”如归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卷成桶装的信笺递过去,“两日后宋家大宴,还请主上务必小心。”
洛倾雪展开信笺细细地浏览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凭她们?哼,不过乞丐,最下贱的人,呵呵,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呢。”
“主上,你……”如归没有微微颦蹙着,带着些许不解。
“既然人家都安排好了,如果不利用上好像有些对不起人家的刻意安排呢。”洛倾雪嘴角微勾,担着淡淡的笑意,指尖仍旧把玩着那张并不算太大的信笺,猛然眼中划过一道厉色,手上运气,信笺瞬间化作飞灰,随风消散;“那就让那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吧。”
如归低着头,“主上您想怎么做?”
“咱们安插在宋家的,有多少是可以用的钉子?”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
“目前可用的只有两个。”如归低头沉思,钉子的安插和培养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何况即使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培养,也不知道这钉子能成长到什么样的程度;如今宋家能够勉强动用的两个,还是他们十余年前送进去的。
这个道理洛倾雪自然也明白,她点点头,“让他们随时待命,别轻举妄动;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如归应声而去。
洛倾雪嘴角微微勾着,宋芊芊啊宋芊芊,本来是当真想要放她一马的呢,至少看在是她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父爱的份儿上;其实她所霸占的不过是个位置罢了,这么多年洛永煦的父爱,不也绝大部分都给了宋芊芊的吗?
只是,既然你非要逼她动手,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
是夜,月明星稀,微风轻抚;夜幕下的云都城,格外的安静;似乎隐隐还能听到人们的梦呓、狗吠;还有那似窃窃私语。
遣走了守夜的丫鬟,洛倾雪立在床前,望着远处在烛光照耀下泛着水光的湖面,眉宇微微颦蹙着。
“怎么了,不开心?”陡然她只觉得腰间一紧,紧接着耳畔传来那带着熟悉语气的嗓音,容末轻轻地一把将洛倾雪揽入怀中;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
洛倾雪摇摇头,笑得却是有些勉强,“没有。”
“……”容末揽着她腰身的手臂顿时用力,洛倾雪一个不查整个人一个踉跄,本能地往后斜靠着,跌倒在他的怀中,尚未来得及惊呼出声,陡然只觉得唇上一阵温热,那铺天盖地的温热和清冽的气息,让她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啊!”
陡然感觉到一阵悬空,容末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甩开流行大步;朝着床榻便走去。
被扔到软绵的被褥上,背部刚着陆找到坚实的触感,紧接着一个重量铺天盖地而来。
“唔,唔……”洛倾雪转头别开脸,可下一刻却被钳制住下巴,微微用力却又不弄疼她的力道,唇边那样的气息,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贴合着。
被他那幽深的双眸盯得有些颇为不自在的时候,洛倾雪眼神闪了闪,想要别开,可下一刻,唇上的力道陡然加大,那样的热切奔放,那样的狂傲霸道;这个时候的他与平日里的慵懒邪魅全然不同,那种好似要将她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一半的霸道,让洛倾雪仍旧有些心惊胆战的。
良久,久到洛倾雪一位自己都快要窒息的时候,容末终于放开了她,
双手撑起上身,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只手轻轻地替她擦拭着嘴角,脸上仍就带着三分慵懒七分邪肆的味道,“下次别再骗我了,或者说……其实素素很喜欢这样的惩罚?”
难道看到容末这般轻佻的笑容,挑逗的话语;洛倾雪顿时只觉得有些难为情;方才被他狠狠疼爱过的双唇还泛着诱人的玫瑰色,原本雪白宛若凝脂的脸颊也浮起了不正常的酡红色,她咬着牙,却很是嘴硬地,“谁喜欢了,谁喜欢了,你这个登徒子,哼!”
“好,我是登徒子;你是登徒子的娘子。”容末也不反驳,只看着某只炸毛的小懒猫儿,笑得很是怡然自得。
“呸,谁是你娘子来的。”洛倾雪没好气地。
“谁应了谁知道呗。”容末懒懒地邪笑着。
“……”洛倾雪顿时很是咬牙切齿着,说不过这个人,索性懒得理他。
容末在心中摇摇头,单手用力一个翻身靠在床头,顺手将洛倾雪拉入自己的怀中,“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不开心了?”
“……”洛倾雪垂下眼睑,本能地想要摇头,可想到刚才的惩罚和他那挑逗的话语,顿时又生生忍住了,“我……”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容末眉宇微微颦蹙着,难道是那件事情她知道了?
不,不可能的啊。
如果她知道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神色;他太了解她,如果她当真知道了那件事情,只怕现在整个云都都能给她闹翻了天去,哪里还能如此平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可如果不是那件事情,那还有什么?
“容末。”就在容末眼睑低垂,细细思索的时候,洛倾雪却陡然开口了。
“嗯,我在。”容末轻轻应声,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头顶。
“我是不是很坏?”洛倾雪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怅然,些许的迷茫,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无助。
“怎么会这么说?”容末低头,看着她;这丫头向来心思极重;自前世便是如此,总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这样的她还当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洛倾雪抿着唇,深吸口气,好久;久到容末等得都快睡着的时候,她的声音这才悠悠地响起,“我,我明明知道宋芊芊才是洛永煦的亲生女儿,我明明知道自己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放过宋芊芊,我……是不是真的很坏?”
“不做死就不会死。”容末淡淡地笑着,“不管如何,当年冯素烟既然选择了做那样的事情,便应该有这样的觉悟;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她冯素烟哪一点都没有做到。勾搭姐夫,暗度陈仓,甚至还生下了孽种,不管从哪一点看,你都没有错。”
是了,在容末眼中,只要是洛倾雪做的,哪怕她颠覆了整个天下,那都是对的。
洛倾雪低着头,“可,可是……”
“怎么,不忍心?”容末低头看着她。
“……”洛倾雪摇摇头,不忍心,怎么可能?只是却怎么都消不去心中的愧疚,她终究还是要对宋芊芊出手的。
“那你打算如何?”容末低头,那深邃的眼眸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
“……”洛倾雪抿了抿唇,伸出一直紧紧缩在宽袖中的手,手心是一枚只有成人大拇指指肚大小的白瓷瓶;容末有些不解地接过来,只是在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上面的三个字时,他陡然瞳孔缩了缩,“你是打算?”
“宋芊芊,她欠我的,不仅仅是一条命!”
许是想到前世,洛倾雪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她低首垂眸,眉宇间划过一道明显的厉色,“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既然她那么心心念念,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想要嫁给云景疏,那我便成全了她又如何?”
“……”容末垂下眼睑,看着她。
“只是今生,她却再不能以镇北侯府嫡次女的身份入宫,也再不能以三皇子妃亲妹妹的身份侍疾,再爬上姐夫的床了。”洛倾雪身上的戾气越发的浓烈,浓烈到连容末都不由得隐隐蹙眉。
“所以你打算如何?”容末看着她。
“你只需要看着就是了。”洛倾雪嘴角微微勾着,“容末,这个仇,让我自己来报。”
那是她欠那一双儿女的,如果不是她对宋芊芊的盲目信任,如果不是她信了云景疏,如果不是她……他们或许就不必死;他们还那么小,那么小,甚至还未来得及看一看这繁华喧嚣的大千世界。
洛倾雪深吸口气。
“好。”容末点点头,只是那眼底却异常的晦暗幽深;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只是暗地里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洛倾雪终于笑了,她趴在容末的胸前,淡淡的笑着,“你就等着看吧。”
“好!”容末眼中带着浓浓的柔情和宠溺,若是让旁人瞧见,定会以为是换了个人吧。
隔天,清早。
洛倾雪乔庄出门,来到宋府;立刻有人出来接应。
“属下参见主上。”
洛倾雪罢了罢手,“事急从权,不必如此多礼;长归交代的事情,你们可都已经做好了?”
“是,主上,请跟属下来。”其中一名瞧着五十余岁的中年女子朝着乔庄之后的洛倾雪道,“委屈主子先穿上丫鬟的衣裳了。”
“不妨。”很快洛倾雪便换上了宋家丫鬟的衣服。
“出了这道门,委屈主上,唤属下一声安嬷嬷。”那中年女子低着头。
“嗯,我明白。”洛倾雪深吸口气,若非那件事情非拥有玄门医术的自己而不可,她也不会如此冒险。
果不其然两人刚出门,就遇上了一名身着鹅黄色衫裙的丫鬟,“安嬷嬷,小姐要沐浴更衣,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劳烦冬儿姑娘,老奴立刻就去。”安嬷嬷低着头。
“咦,这个小丫鬟是谁,怎地从来没有见过?”暖冬瞧着洛倾雪只觉得有些面熟,可却又都怎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安嬷嬷脸上仍旧很是沉稳,“这是新来的小丫鬟,还没来得及调教;今儿带着她也让她好好学学规矩。”
“哦,这样啊,手脚麻利着些,别耽误了小姐的事儿啊。”暖冬瘪瘪嘴。
“是。”洛倾雪低着头。
安嬷嬷转头看着洛倾雪,“梦丫头,你还不快点儿将小姐要的花瓣和香胰子带上,跟过来。”
“是。”洛倾雪应声。
“嘎——吱!”
进入宋芊芊的浴室之后,木门开合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宋芊芊,“暖秋,暖冬,是你们吗?”
“是老奴安嬷嬷给小姐送花瓣和香胰子过来的。”安嬷嬷的声音响起。
宋芊芊顿时好似松了口气般,“哦,这样啊,搁着吧。”
“是。”安嬷嬷应声,朝洛倾雪递了个眼色;洛倾雪立刻会意地上前,将托盘放在浴桶边上;似是感觉到背后有人,宋芊芊猛然回头,瞧着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放下了就出去。”
洛倾雪身子微微颤抖着,十足受惊的小丫鬟模样。
“让你出去,没听见啊?”见洛倾雪没有丝毫动作,宋芊芊顿时恼了,操起旁边的葫芦瓢就朝着洛倾雪扔过去,洛倾雪本能地朝旁边一躲;更是惹恼了宋芊芊。
“哐当!”葫芦瓢打在屏风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你这贱丫头,竟然还敢躲。”宋芊芊此刻气得面色通红,“怎么,你也是来看本小姐笑话的,你这贱婢,就算本小姐……”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梦丫头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还请小姐绕过她这一次。”
听到动静的安嬷嬷立刻进屋,跪倒在宋芊芊面前;宋芊芊看了眼安嬷嬷,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顿时鼻翼间闻到一阵腥甜的味道,她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薄唇开合道,“滚吧。”
“……是。”安嬷嬷应声。
洛倾雪却是在心中默默地念着,三……二……一……
“咚!”只听见一声闷响,宋芊芊跌倒回浴桶中。
“主上,您手脚麻利着些,属下去给您把风。”安嬷嬷瞧着宋芊芊已经彻底地晕迷过去之后这才压低了嗓音开口道。
洛倾雪点点头,“嗯。”
运气内劲将宋芊芊从浴桶中提起来扔到旁边的地板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老天都在帮她吧,没想到竟然刚好遇上宋芊芊在沐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呢。
她飞快地转动手腕儿,从九璃珠中取出三枚银针飞快地扎上宋芊芊神阙穴周围的几处大穴,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嘴角微微勾着,带着冷笑;宋芊芊,往后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呐。
从瓷瓶中取出一绿一红两枚药丸,将红色那枚药丸,运气震成粉末状,用银针导入肚脐之下;绿色那枚药丸刚取出还没来得及用,就听到安嬷嬷的声音。
“主上,您还需要多久?”安嬷嬷压低了嗓音。
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嗯?”
“有人来了,其他的交给属下吧。”安嬷嬷有些着急。
洛倾雪也知道她的为难,点点头,将手上的绿色药丸交给安嬷嬷,然后又俯身在她耳畔细细地说了用法之后,又交给她一张雪白的布帛,“我在宋家左边巷子的第三棵大树下等你。”
“是。”安嬷嬷低着头。
洛倾雪顿时足尖轻点,化作一道清风;离开房间。
安嬷嬷手上捏着那枚绿色的药丸,虽然不知道自家主上到底要做什么,不过身为晴天的人,主上的话就是命令,即便是让她去死,她也毫不犹豫,更何况只是这样的事情。
只是瞧着躺在地上,身无长物的宋芊芊;哎,为什么偏偏要与自家主上作对呢!
绿色药丸自身下塞进去,遇上阻碍,用力。
“唔——”宋芊芊顿时嘤咛一声。
安嬷嬷手上快速将绿色药丸塞进去之后,这才用白色的布帛依着洛倾雪的话,将腿间的鲜血擦拭干净,然后将宋芊芊放回到浴桶里,这才松了口气。
“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安嬷嬷不紧不慢地用药让宋芊芊醒过来;她则轻轻地摇着宋芊芊的肩膀,“哎哟喂,天可怜见的,小姐您可算是醒过来了。”
------题外话------
别怪倾雪心狠,她不狠,遭殃的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