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苑的改造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也往来穿梭于昭暖殿和教坊之间,新成立的芙园不再归太常寺的郑大人所管,而另外委派了教坊使郭嘉掌管,郭嘉乃世家子弟,独善音律,笛子演奏出神出化,本就是掌管乐工部的,而歌舞部的秦玉——玉姑姑担任了教坊副使。
鱼丽的确说的对,给了我事做,平日里也不会再胡思乱想了。既然做了,就把它做好吧。
我坐在教坊教习厅里喝着茶,笑看着面前排练的乐工和舞姬,梦琪和秦玉都与我相熟,歌舞伎和乐工们早前听说要搬到宣华苑里,一直情绪高涨,我向坐在身侧的郭嘉道:“教坊里的众人多久没有进行考核了?”
郭嘉一听就知道我的意思,脸色稍微有些变化,“他们大多是臣在教坊的时候就在的,有些却也技艺不算最佳,但是也不至于被赶走,臣能保证他们不会出错!”
“你保证?”我眼神鄙视着他,侧头打量着他,这个郭嘉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得秀气斯文,而且还年轻气盛,身上也带着些王孙公子的奢华风气,更重要的是他很感情用事。
他有些不敢看我,却一直不松口。
我看下秦玉,道:“玉姑姑,你说呢?”
秦玉虽有些犯难,但总比郭嘉多些历练,知道该割舍时就得割舍,恭敬地答道:“已有三年没有进行过考核了,奴婢知道为宫廷表演的乐工和舞姬若不是最顶尖的人才,定是拿不出手的,娘娘有何旨意,奴婢一定遵照!”
我看了一眼郭嘉,笑道:“那好!本宫给她们一个月的时间联系,一个月后的今天进行考核,考核通不过的直接淘汰出宫,通过的人直接住进芙园里!郭大人,这样可好?是不是能全部留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知道我是给了他们机会,便道:“是!臣一定用心督促他们!”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众人停了下来,他将我刚刚地旨意传达了下去,众人表情各个不一,有些信心满满,有些面脸愁容,更有些有些幸灾乐祸。
我向郭嘉问道:“教坊里如今有多少人?”郭嘉道:“一共三百人,男技一百五十人,女技一百五十人!”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来,眼睛从他们身上一一看过,有些不管与我对视,纷纷低下了头,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妙丽女孩李艳娘的身上,一年多不见,她的身量快与梦琪齐平,容光渐长。只呆了一瞬,便即转开视线。
我朗声说道:“一个月后是留下还是走,就看你们这一个月的努力了,太常寺的郑大人如今也在各地方教坊招收新的乐工和舞技,他们会跟你们一起竞争着三百个人的名额!”
说完,我带着鱼丽笑着走出了教坊,这一个月有的他们痛苦了。
鱼丽笑道:“我的娘娘啊,如今你可真有气势!”
我扭头笑看着她,“真的吗?总得装装样子嘛!对了,上次我们一去宣华苑,你觉得那座殿宇适合教习用?”
鱼丽凝神回忆了下,“奴婢觉得北苑那边的醉云馆不错!”说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就是齐昭容看到池塘里有野鸭子和鸳鸯那里!”
我一想也笑了出来,点头道:“是啊,我想来也是那里,依池塘而建,环境也清幽,主要适合醉云馆也够宽敞,放下三百余人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它回廊后挨着的就是枕霞园,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的,看规模也住的下三百人,以前可能就是住宫人居住的地方!”
说说笑笑间已快到了昭暖殿,我还在与鱼丽商量着,“回头跟韩大人说说,一定要按照我们的计划改造那块地方!”鱼丽点头称是,忙又笑道:“我们哪有机会去说啊,就是真嫔也是见不到她哥哥的,只得先跟皇上说了,皇上召见韩大人的时候才好把计划告诉他!”
我笑着拍了拍额头,“你看我高兴地什么都忘了!”
我偶尔去教坊转转,可他们看见我都很害怕,我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练习,渐渐去地少了。
晚饭过后我打发了槐香去问皇上在何处,槐香回来说:“在安崇殿里呢!顺公公说皇上好几日都在那里批奏折和安歇!”
我急于把醉云殿的改建计划告诉孟昶,便带着鱼丽去了,到了门口,小顺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不久后出来道:“累了,歇下了!”
我往里看了看,“这么早!”小顺素来与我关系好,看我心急,他知道皇上是允许我进安崇殿的,而我也确实进去了几次,想了一瞬,道:“应该还没睡熟,娘娘进去吧!”
鱼丽留在了殿外,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唤了几声,见他和衣躺在床上,头上枕着的是太后赐给我的左宫枕,自从那日照顾他到这里,左宫枕便一直留在了这里,空气中微微有些酒意,他喝酒了?他应该是睡熟了吧,我叹了口气。
书桌被移到了床边,我回走时,无意间瞟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纸,还画着各种颜色的圈圈点点,这是什么?怎么写得乱七八糟的。
我伸手拾了起来,的确是孟昶字迹,上面写着一些人名:李昊、赵季良、张业、安思谦、王处回、赵廷隐、王藻……有些人名我知道,有些不知道,大概都是官员,那这些下面地圈圈点点是什么符号,代表了什么呢?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随手放下,却又看见底下压着一张纸字,上面的字迹娟秀,我不由自主地拿起来,这个字迹太熟悉了是徐阿琭的字。
我拿起来看了几行,又迅速放下,惊慌万分,入眼的几行字写道:“张业置狱于家,私用酷法多年,现羽翼丰满难以除之,何不再等多年,让其坐大,等罪证充足之时,蜀人大怨之时,其内部腐朽之时,业自满松懈之时,一举杀之……”
我呆愣了片刻,几行字已深深地映入了我的脑子里,我颤抖着手又拿了起来,下面还有字写道:“匡圣指挥使安思谦与业素有仇怨,与之密谋而杀业,然谦性残暴,更好大喜功,恐其以此为胁,必防之……”
下面还有些字,我没敢再看下去,我回头看了看孟昶,他正熟睡,没有看到我进来,我连忙将纸放到原位,逃也似地走了,到了门口时脸上故作来时的轻松,笑向小顺道:“我叫了几声都没叫醒,应该是大醉了,我先走了!”拉着鱼丽迅速离开了。
鱼丽叫道:“娘娘,你干嘛走这么快,有什么事吗?”
我心中惊慌,才顺了口气,看了鱼丽一眼,强笑道:“没事啊!就是赶着回去睡觉!”
我一边走,一边清理着脑子,那字上写的是怎样的错综复杂和深谋远虑,徐阿琭与孟昶之间有多少秘密啊?我终日被这后宫搅得头昏脑胀,执着于儿女之私,她却正为孟昶的朝堂绞尽脑汁,她的见识与计谋的确不是我这般小儿女能拥有的!那些官员的名字很多我更是都不知道的。徐阿琭既要应付后宫里的我们,还要为孟昶的朝堂关系出谋划策,她到底有多少个脑袋够用?忽然之间,我觉得我在意的东西实在太小太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似清晰了的脑子其实更加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