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击鞠场上锋芒毕露的人,居然在入冬以前,又消无声息地离开了,听闻孟昶在御书房里与他促膝谈了一夜,内容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天一早,赵九重便收拾了东西离去,孟昶也未作任何挽留。
我从韩书真那里得知消息后,奇道:“真是个怪人,未曾在这里混得一官半职便走了!皇上也甘愿放他走!”
韩书真摆弄着她的一柄清风短剑,轻轻地擦拭着,叹道:“也许是庙小难容大佛!我们这里也许不是他的理想之地!”
“怎么说?”
“随口猜的,做不得准!你要知道还是去徐贵妃吧!”
我喝了一口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是一定知道,却不一定愿意告诉我!”
与韩书真喝了一杯茶,闲聊了片刻,我正要回去,忽见齐乐快步跑来,看见我,便冲了过来,“不好了!我刚刚来的时候听闻徐贵妃带着刘保芳去了你的昭暖殿,听说……在……在角落的箱子了找到几件男人的衣服,徐贵妃正要去请皇上!”
我一把抓住齐乐,道:“你说什么?在我的殿里?不是在张贵妃的章兰殿吗?”
齐乐连连点头,焦急地说:“我确定!我确定!听说皇上已经赶过去,正派人找你!我一路奔来就想赶在她们面前找到你,好商量商量!”
我听得一头乱,这是怎么回事?刘沛柔……她不是应该按我们想的在击鞠赛的时候陷害张芷兰吗?为什么是我?徐阿琭原来是假意跟我结盟,她一直按兵不动,居然是打得这样的主意……
韩书真摇醒了我,“不要想了,如今只有看一步走一步了,她们只凭几件衣服,很难有说服力的!”
我无力地摇着头,跌坐在了椅子上,“你不懂!你不懂!徐阿琭做的事很少会留给别人留有余地的。她既然这样做了,就一定算准了我百口莫辩!”
齐乐道:“这场仗还没打,你怎么能先认输呢?难道皇上一直以来对你的宠爱都是假的,他就只听徐阿琭一个人的话吗?”
我盯向齐乐,牙关颤抖,切齿地说:“他会!”有些事情,虽然我也看的糊里糊涂,但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我比她们看的更清晰一些。
鱼丽却忽然说道:“皇上不会!皇上一定不会相信她的!”她如此坚定地说着,我们都疑惑地看向她。
此时子音已经站在了殿门口,看着我这个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女子,眼睛带了一抹哀怜,“皇上命安宸娘娘过去!”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那天孟延意还让我早做打算,没想到还未等我思考清楚,徐阿琭就先帮我做了打算。齐乐在我身后拉住我,摇着头,“不要去!你说的我也害怕起来!”
我苦笑道:“你拉住我,我还是要去的,这一天我早就想过了,不过是从一个宫殿搬到了另一个宫殿而已,我还罪不至死吧?她若想我死……倒是有可能的!”
韩书真拉住我另一只手,道:“我们与你一起去!到时候也说得上些话!”
说不说的上根本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徐阿琭想让我怎么样!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和她们一起走出了曲华殿。
进了昭暖殿,居然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喧闹,或是一见我的厉声喝问,反而安静地诡秘,我已做好了准备,心里反倒是平静。
孟昶冷着一张脸坐在上方,面上表情慧深莫测,徐阿琭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却带着一丝坚决和狠劲,刘沛柔站在徐阿琭的右侧,低垂着头,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里面最是轻松的倒是张芷兰,她坐在孟昶左侧,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们三人走上前去,蹲下道:“参见皇上!”
孟昶抬了抬手,“起来吧!”他看了看我身后的韩书真和齐乐,道:“你们也来了!”
韩书真道:“皇上,臣妾们也听闻了,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孟昶用手捏了捏眉心,似有些累,向小顺挥了挥手,小顺看着我很是同情,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他从身后取出一叠衣物,陈在了我的面前。
我冷笑道:“不是臣妾的!”说完盯向徐阿琭,她的唇边浮现了一丝冷笑,面不改色。
孟昶看向刘沛柔,“朕再问你一遍,你要仔细回答!你刚刚说的可是事实?”
孟昶的目光有些凶狠,带着逼迫感盯着刘沛柔,刘沛柔抬起头来匆匆看了孟昶一眼,又害怕地低下了头去,道:“回皇上……臣妾说的……说的都是事实!臣妾确然看到有男子半夜三更出入昭暖殿,臣妾看事有蹊跷便派人监视着,怕……怕绮回妹妹做出什么有辱皇室尊严之时,却见那黑衣男子有时逗留到早晨方才离去!臣妾也曾私下里暗示过绮回妹妹,让她不要再那样做,可是妹妹却没有听从。臣妾无法,才告诉了徐贵妃,徐贵妃为了皇上的颜面很是生气,才带着臣妾前来搜查,没想到真的搜出了男人的衣衫。没想到费安宸如此大胆,如此淫乱宫廷,还敢收留男子的衣衫,她将皇上置于何地啊……”
“不要说了!”孟昶忽然大吼一声,刘沛柔连忙住了口。
我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刘沛柔这些话可真是信口开河,我虽与高彦俦夜里私会,但却从来守礼,他也未曾在此过夜,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高彦俦夜里回来。什么看见的黑衣人,都是她自己编撰的,可能参与编撰的还有徐阿琭,她也许猜测得出我和高彦俦夜会,那个黑衣人就是高彦俦的影子,其他部分就是她们猜测的了。
我这么多的宫人居然没有一个看到她们进来栽赃,还是说另有内鬼?我放眼看去,只觉得头疼欲裂,恨道:“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要下了拔舌地狱!”
孟昶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转头看向徐阿琭,他的眼睛幽深莫名,却带着一丝怀疑,他从未这样看过徐阿琭,难道说他竟然是相信我的?
我心里莫名地有些欣喜,只听他怀疑的问:“阿琭,朕问你,刘保芳说的可是真话?你不要欺骗朕!”
徐阿琭用坚决地眼神看着孟昶,竟然没有丝毫动摇,“刘保芳说的是真的!”她转过头来看我,说着:“臣妾与绮回一直姐妹情深,又怎会冤枉她?本来也想过瞒着此事,可是她面对刘保芳的几次三番暗示都不予理会,还越来越过分,臣妾知道这样下去一定会出大事,难道要看她肚子里怀上孽种才说吗?那时就为时晚矣!”
我听着,羞怒交加,叫道:“你胡说什么?我还是……”我住了口,说不下去,只是狠狠得盯着她,“皇上,你一定要相信臣妾!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孟昶站了起来,将徐阿琭拉过去,正面逼视着她,“正因为她与你情如姐妹,才要彻查清楚,难道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妹妹吗?”
我看向孟昶,为着他这几句极力维护的话,心里感到一阵暖意,一时间竟然湿了眸子。他毕竟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他不会为了我跟徐阿琭如此说话,更不会为了我而伤了徐阿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