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战场又传来消息,汉国已经诛杀了叛变的赵思绾和王景崇,孟昶派去的张虔钊等人只好罢战归来。可是同样前去接应对敌的安思谦却耻于无功,脾性暴躁,竟然多杀手下士卒以威吓众人。孟昶怒其私刑,与翰林使王藻密谋,一举诛杀了安思谦,后又不知何故,王藻被处以斩刑。
我虽不很明白其中原因,但我想王藻的死应该与安思谦同出一辙。
“匡圣指挥使安思谦与业素有仇怨,与之密谋而杀业,然谦性残暴,更好大喜功,恐其以此为胁,必防之……”
我看到的最后一条话,也变成了现实。到如今,孟昶在朝堂之上还会惧怕谁呢?他位置在蜀国之内,再也无人撼动了。
虽然孟昶欲窥关中的计划失利了,所有将领出了高彦俦等少数人,大多无功而返,但我们也并无任何损失,孟昶依然可以在他富丽的蜀国里做他的天平天子。
蜀宫里依旧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绿柳扶疏的庭院,没有因为少了几个人便让它失去光彩,我却时常在想着我的将来。数着日子,高彦俦也应该在最近几天回朝了,我该如何向他开口呢?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是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对付本宫吗?”徐阿琭的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
我从窗前转过身子,冷冷道:“贵妃娘娘今日怎么这么有空来妹妹这昭暖殿啊?恕妹妹无空招呼!”说着便从她身边走过。
她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问:“玄喆今年多大了?”
我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玄喆的事不用你操心!”
“是吗?姐姐这次可真的是好意,你不听就算了!”她放开我,往殿外走去。
看她的样子似乎真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忙叫住她,“你要说什么?”
她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玄喆今年应该是十二了吧?个子很高了,再过个三、五年就该娶妻生子,是个大小伙儿了。你每天和他相处,难道都没发觉他最近很少读书也很少练字了吗?”
她说的话大有玄机,我匆忙间转过头去,偌大的书桌空空荡荡的,以前玄喆几乎每日都在此处看书习字,正如徐阿琭所言,他有多久没有坐到这个位置上了?我每日忙着防范徐阿琭,忙着和她斗?又是有多久疏忽玄喆了?
“梅香……梅香……”
梅香匆匆跑来,垂首立着,我问:“玄喆呢?”
梅香瞟了一眼书桌,眼神有些飘忽,断断续续地说:“大皇子……大皇子……他……他在……对不起娘娘!奴婢一时没看好大皇子,他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玩了!”
“去玩儿?”我怒道:“你还没看住,平时不是你照顾大皇子的吗?”
“奴婢……奴婢……”梅香惊恐地跪了下来。
鱼丽走进来,扶起梅香,“好了好了!现在也不是责备的时候,梅香你快去找吧!”
梅香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正要出去,徐阿琭叫住了她,“慢着!本宫知道他在哪儿,不然也不会过来了。刚刚本宫看到他在枕池边玩乐,至于干什么你们自己去看吧!”她抢先走出了昭暖殿。
我忙带了鱼丽和梅香赶去枕池。还未到枕池,便听到一阵玩乐之声。
“哈哈……看本皇子捉不住你……别跑……”
我扒开树枝看到的就是一幕追打嬉戏的场景,玄喆眼睛蒙着布,去抓身边一群十几岁的小宫女,我的脚一下子软了,玄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他终于捉到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宫女,一把揭开布,嬉笑道:“这下捉到你了吧,看本皇子如何惩罚你!”
我不禁怒火中烧,大步走了出去,“住手!你在干什么?”
玄喆回过头来,看见是我一下子呆了,他有些责备地看向梅香,梅香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我向他走去,“好啊!你让梅香掩护着你,就是到这里玩乐,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我扬起刚刚从柳枝上摘下的枝条,往他身上打去。
他垂下了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想起以前他诸般乖顺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柔软了下来,蹲下身去,一把抱住了他,也舍不得打,只道:“都怪我,怪我这些日子以来忽略了你,也没有监督你的功课,也没陪你,是姑姑不好!”
“不!姑姑很好!”他直起身子看着我,眼睛中储了泪,“是你让玄喆知道了什么是被宠爱的感觉,在昭暖殿里梅香她们都事事顺着我,唯恐我受了一点委屈,那感觉真的很好,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感觉真的很好。所以……所以玄喆才可以这么是无忌惮的玩乐,因为……因为玄喆……知道,姑姑一定是护着我的!”
我轻柔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泪水,“是姑姑不好!姑姑不该如此宠你,让你缺失了危机感,要知道,宠人也可以把人宠坏的。你可以答应姑姑不再这样了吗?”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重又抱住他,“如果你学坏了,荒废了功课!你让我如何向贤妃娘娘交代,如何向你父皇交代,如何……向你母亲交代。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的母亲,可是她定会是最好最好的母亲!她一定是希望你一直是本来面貌!”
“其实……”他的头搁在我的肩上,小声地说:“这些年,玄喆早已将你当做了母亲……”
我不禁眼眶也湿了,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轻声地安慰着他,教导着他,希望他以后还是如以前一样……
我带着玄喆回到了昭暖殿,从又拿出书来让他读,他向我保证道:“玄喆以后一定乖乖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坐到梳妆镜前,梅香在我身侧跪了下来,“请娘娘责罚!”
我道:“此事先记着,要是以后玄喆再犯,就是你失职,到时候就是真正的重罚了!”
“是!”梅香退了下去。
我打开梳妆台的精致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对耳坠,是孟昶命人为我打造的鞋子耳坠,以前为了防止徐阿琭起疑心,也为了孟昶心里不曾有我,所以一直没有带过。
通体偏蓝的翡翠绣鞋,小巧的鞋身上雕刻着小巧的云纹图案,鞋尖上镶嵌着小颗的蓝色宝石,我小心地将它们拿起,托于掌心之上,整个掌心里都是幽幽的蓝色的光芒。
我看着耳坠子,想着这几个月的种种,傻傻地笑了,并将它们都带在了耳朵之上,与彦俦也该做个了结了,可是每每想起他,心就如被刀挖一样的难受,那些话我真的能说出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