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冉习习觉得,这很可能不是一张没用的废纸。★
所以,她马上伸出一只手,把它一把抓住。
纸很薄,脆脆的,好像稍一用力就要被捏碎似的。冉习习不敢再用力,捻着一角,眯眼去看着上面的字。
几行铅笔字迹,因为有碳元素的缘故,所以能保持很久,虽然略显模糊,但并不难辨认。
“这是……”
冉习习看清楚上面的字,不由得脸色一白,嘴唇嚅动几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味味药材,以及相应的剂量……
这分明就是一个药方,而且,她见过,是上一次在战家见过的那个药方!战行川当时也在,还给相识的一个中医打去了电话。对方表示,这种药虽然表面上看来具有温补的疗效,但其实长期服用却能够引心脏器官的衰竭,极其容易造成猝死,而且就连医生也未必能够在第一时间现真相!
而现在,这个药方居然又出现了。
但是,是不同的笔迹。
“这个笔迹,是……是爸爸的……”
冉习习的手臂一软,无力地耷拉下来。
她的心里,还是一直把冉天泽当成自己的爸爸,而不是刁成羲。
所以,当冉习习意识到,这张药方是冉天泽亲手写下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去,坐在太阳底下都能瑟瑟抖。
不管这张药方是谁拟出来的,这张纸都证明了,冉天泽一开始就是知道它的,并非蒙在鼓里。
这么说的话,母亲的死,他绝对不可能逃脱干系!
冉习习的手抖得厉害,其余的东西,她也无心再去看了。
甚至,她都不敢再去想,如果偏偏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冉天泽想要对秋境下手呢?
这个假设,听起来很荒谬,但其实,也并不是完全说不通。冉习习以前看过类似的新闻,男女双双出轨家庭,结果女人逼得太紧,反而让奸夫狗急跳墙,起了杀心,只希望能够彻底摆脱她,然后洗心革面,求得妻子的原谅,回归家庭。
她记得,方宛秋曾经说过,她曾经在无意间听到了冉天泽和秋境的争执。
大概内容是,秋境希望他能带着自己走,尽快脱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家。但他却因为有各种各样的顾虑,并不愿意如此仓促离开,所以,两个人无法达成共识,吵个不停。
如今想想,冉天泽根本就不是觉得准备不足,而是压根就不愿意和情人私奔。
想想看,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有门当户对的妻子,有蒸蒸日上的事业,还有着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他怎么可能真的情愿抛下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头再来呢?
而且,要一辈子都背负着沉重的道德枷锁。
那个时候,他已经把冉习习当成自己亲生的女儿,人生之中并无缺憾,冉天泽甚至觉得很满足,对于偷|情的刺激,也不像当初那么向往,反而渐渐地想要逃离。
冉习习正想着,李姐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口中啧啧说道:“你看看,现在这个社会风气,真是坏透了。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一天也不上班,就在家里带孩子,还要去出轨。出就出吧,还骗钱,这女人心真狠,对自己的男人都能下得去手……”
她不太喜欢玩手机,除了偶尔看看微信,和老同学们聊几句,大多数的闲暇时间里,还是更喜欢看报纸。
“李姐,怎么了?”
冉习习抹了一把脸,随手收起那张纸,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慌乱。
李姐把娱乐版递给她,用手指戳了戳大标题,撇嘴道:“不就是说这个女人?最近的新闻,天天都是她,给自己老公戴绿帽子不说,还想谋财害命呢。”
冉习习快地浏览了一遍,她刚回国,对国内的娱乐新闻暂时还不太了解。
“这种女人,就该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冤枉!”
李姐在一旁愤愤说道,没有留意到,冉习习的表情变得有几分难看。
因为,她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母亲差不多也是这种女人,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就在十八层地狱里面受着酷刑。
见冉习习不开口,李姐试探着说道:“老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人和人真是不一样。一听见战先生有事,你还不是千里迢迢赶回来了?我看新闻上,有的老婆,切肝给老公,有的老公,照顾瘫痪妻子三十年。反过来呢,还有不少怨偶,虽说朝夕相对,可却同床异梦呢。”
她觉得,冉习习应该去找战行川,可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旁敲侧击着,看看她的反应。
“怪只怪人心复杂,大家都有自己的那一套小九九。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以前的人是不相信爱情,现在的人是不相信婚姻,有很多年轻人宁愿单独生活。”
冉习习合上报纸,放到一旁,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东西,对李姐说道:“先晒着吧,别动,等太阳下山,我再来收拾。”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加了不少的费用,冉习习才用打车软件叫到了一辆车。
刚过了七月半,前去扫墓的人并不多,人家前几天都已经去过了,所以,等她赶到墓园的时候,园区里面空空荡荡的,不少墓碑前摆着花束,尚未凋谢。
她很久没有来看过母亲,甚至走错了路,好不容易又绕了回去。
等到找到正确位置,冉习习已经汗流浃背,连根处都是湿漉漉的。
她顾不得其他,靠着墓碑,缓缓地坐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冰凉的大理石墓碑,感受着那一丝沁凉。
但很快,她就觉得冷了,墓园的温度要比市区内低几度,她又出了一身的汗,坐在树荫下,没一会儿就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冉习习抱着双臂,用后背抵着墓碑,环住自己。
她的亲生母亲抢了她的养母的丈夫,而她的养父杀了她的亲生母亲,种种复杂的关系令她茫然又心痛,以至于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恨谁,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
原本,她觉得,对付刁成羲是正确的。因为他让阮梵去勾引了冉天泽,再一步步蚕食掉冉氏,导致了冉天泽的死亡。
但如果,冉天泽真的是杀死秋境的凶手呢?
刁成羲的做法,又成了为冤死的妻子复仇,虽然触犯了法律,然而事出有因,不是天生残忍。
兜兜转转,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用最渺小的力气,去查询一个最残酷的真相。
冉习习在墓园逗留到了太阳西斜,司机已经早就等不及了,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一直到她答应再加一些车费,对方才善罢甘休。
放下手机,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有李姐在家照顾战睿珏,冉习习并不是很担心,回家的路上,她打算去买一点他喜欢吃的蛋糕,所以让司机直接去了中海一家很有名的西饼屋。
这家店已经有接近百年的历史了,声名远播,但因为店里总是很多人,挤挤挨挨,结账的时候也要排队,冉习习没什么耐心,只有在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来一趟。
她拿了一个托盘,正准备去取两个拿破仑,忽然眼尖地看见从楼上走下来一男一女。
一楼是自选区,二楼是消费区,客人可以上楼,直接点东西来吃。
冉习习懵了:刁成羲回国了,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战行川不在国内,自己也不在国内,刁成羲在国外躲了好几年,想必也是呆腻了,所以打探了一下消息,得知战行川最近在休假,顾不上他,他就悄悄溜回来了。
而且,他居然又和白诺薇勾搭上了!
这两个人倒也奇怪,以前恨不得杀了对方,现在竟手挽手,亲亲热热,犹如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什、什么情况?冉习习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实在理解不了,当初白诺薇伙同外人做局,卷走了刁成羲的一大笔钱,两个人现在还能冰释前嫌,并且吃了回头草,好像又爱得死去活来了——下楼的时候,白诺薇的手臂就吊在刁成羲的臂膀上,恨不得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她身上似的。
刁成羲在国外待了几年,肤色深了一些,应该是学外国人,没事就晒晒太阳什么的。他还把头给染成了黄了吧唧的颜色,带着一副太阳镜,看起来挺潮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故事的老头。
冉习习把托盘放下,什么蛋糕也不买了,直接朝他们两个人走过去。
“谁让你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要不是碍于身边还有不少人在场,冉习习早就破口大骂了。而现在,她只能忍着,压低声音,向刁成羲质问道。
刁成羲明显也愣了一下:“你、你是哪一个?”
很显然,他是知道双胞胎秘密的。
一旁的白诺薇收回了手,站直身体,表情戒备。她冷冷地看着冉习习,终于不再像个连体婴似的,缠在刁成羲的身上。
“我是冉习习。”
冉习习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在冉家长大的那个,我不是你的宝贝女儿。”
一听这话,刁成羲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张望了一下,一把拉过冉习习,低着头,带着她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