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战睿珏跑进战行川的房间,已经过去二十二分钟了。
冉习习觉得,这二十二分钟,就好像是二十二年一样漫长。她忍不住频频看着手表,又频频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她坐立不安,可又不能推门闯进去。
她独自徘徊在一楼的走廊上,见状,李姐踌躇不前,最终还是走上来,轻声抱歉:“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没了主意,才会和睿睿说了……对不起……”
冉习习莞尔浅笑:“不怪你,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告诉他的。明天早上,我送他去幼儿园,然后我就走了。至于晚上……李姐,你想好了,给我个电话吧,薪水好商量的。”
她想,大陈夫妇都没有带小孩子的经验,假如李姐能跟着一起过去,对于战睿珏来说,应该也会好过一些。
李姐颇为犹豫,她既舍不得离开睿睿,又怕自己的举动得罪了战行川,一时间也不敢拿定主意。
冉习习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想,大不了就豁出去这张脸,再去求他好了。
正想着,房门开了。
她本能地又看了一眼手表,三十分钟整。
父子的晚间时光,差不多也就是三十分钟,看来,今天也不例外。
只见战睿珏推开了房门,又把房门轻轻带上,他走出来,一看见冉习习,似乎并不怎么惊讶。迈着小腿向她走近,他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腿,小声说道:“爸爸让你进去,他有话和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冉习习竟然有些害怕。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小的时候,每次做了错事,守在书房外面,一直到爸爸的秘书走过来,轻声告诉她:“冉先生让你过去。”
“知道了,你先去做功课,一会儿我会去检查的。张老师说,周有画画比赛,她帮你报名了,你要好好练习。”
冉习习深吸一口气,叮嘱过他,然后才去见战行川。
“我已经和睿睿说过了,他明天放学以后,就到你那里去。以后,每个月第四周的周五,我会让人去接他,送到我这里过周末,个月第一周的周一,你晚上再去接他回你那里,就这么循环往复。记住了?”
他的脸色无虞,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见冉习习没有吭声,他终于不耐烦,提高了音量:“记住了?”
她只好淡淡地接了一句:“记住了。我还有一件事……”
他打断她:“我会让李姐跟你们一起过去。”
冉习习顿时就放松了来,甚至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唇:“好,谢谢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好像心头一个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倒是她的坚决令战行川产生了一丝迟疑,他喊住她,有些不解似的:“你……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了吗?”
冉习习的眉目舒展开:“没有了。”
那一刻,她觉得,她解脱了。
窗外的雨,得更大了。
洗过澡以后,冉习习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想起大陈夫妇,于是拿起手机,拨通号码。
“冉小姐,你要回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死人,就知道你的花,冉小姐要回来了……”
和她猜得一样,一到雨天,大陈最在意的就是他的那些宝贝花草,惹得妻子好一阵大骂,偏他又嘴笨得厉害,一句也无法反驳。
她听着陈嫂的声音,一点点笑起来。
放手机,抹了一把脸,竟然都是泪。
半夜,冉习习担心战睿珏踹被,犹豫了,还是披上衣服,去隔壁看他。
他很喜欢画画,张老师帮他报名了幼儿园的班际比赛,周战睿珏将会代表小a班去比赛。所以,这几晚,每天吃过晚饭,他就回房练习。
借着微弱的灯光,冉习习拿起桌上的几张画纸,上面的线条有些乱,和几天前的没法比。看得出来,战睿珏今晚的心情也很差,就连颜色都显得暗沉了许多,灰突突的,不像以前,都是红的绿的黄的蓝的。
她轻声叹气,帮他掖了被角,黯然离去。
第二天一早,冉习习很早就起来了,亲手给战睿珏做早饭。她的手艺一般,但胜在有耐心,何况网上的菜谱足够清楚,再小白的妈妈都会做,无非是好看和不那么好看的区别罢了。
端上来的那一刻,她看见战睿珏的眼睛里闪过小小的惊讶。
果然,小孩子都是喜欢漂亮的东西,食物也不例外。
“今天我送你。”
临出门前,冉习习帮他把书包带调好,又说了一句令战睿珏心情大好的话。
两人牵着手,走出门去。
司机早已提前把冉习习和李姐的行李搬到了车上,满满的两箱,说不沉也沉。临走前,李姐把很多琐事细细地一条条地交代给小刘,她走之后,战家就只有小刘一个保姆了,不再请人。
也是,这么大的一个家,好像子就空了呢。
到了幼儿园门口,远远地,冉习习就看见背着粉色小书包的乔慕灵,她正在大门前左顾右盼,好像在等人。
今天他们换了一辆车,所以,一直到战睿珏车,乔慕灵也没有认出来。
“这里,这里。”
战睿珏有些吃力又有些害羞地朝着乔慕灵挥了挥手,然后向冉习习说再见。
嘟了嘟嘴,乔慕灵赶快跑过来,她好像有些惧怕冉习习似的,细声细气地问了一声好。
“灵灵好。你们快去吧。”
冉习习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小睿睿,你今天怎么晚了?害得我等你!”
“就晚一点点嘛……”
“一点点怎么了?你说,哪有女生等男生的?你错了没有?”
“我……我错了吧……”
“你把那个‘吧’去掉!”
“哦……”
“哦什么哦!你笨死了!”
雨后,带着清新味道的轻风将两个孩子的对话慢慢地递送过来,听得冉习习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多么好啊,这应该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多的人,在见惯了无数风景以后,还是忘不掉在年少的时候,曾引起心动的那个人。
她好像忽然就理解了战行川那么多年的愚蠢和放纵,或许,令他迷惑的不是虞幼薇,而是他不想忘却的那一段年少时光。
重新坐上车,冉习习把地址给司机。
刚坐稳,波尼·克尔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的标注都看过了吗?你还是太不认真了,虽然你有分类,可分类粗糙得很……不过念在你是在短时间内……”
冉习习早已习惯了这些,等他说完,才静静开口:“我看过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去修改。对了,我从今天起已经从战家搬出去了,你也没必要继续住在隔壁了,马上让克雷格帮你订酒店吧,我知道你也扛不了多久了,何苦为难自己?”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滞了一滞,脱口道:“为什么?”
她看向窗外,忽略掉和自己同车的保姆和保镖,清楚地吐字:“我已经离婚了,孩子归我。老板,你不用再帮我找律师了。我没有骗你。”
手机里很静,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
波尼·克尔斯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确定她说的是真话,而不是玩笑。
只是,他不明白,那个男人怎么就这么轻易放手了?
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不是吗?
“你确定这其中没有什么陷阱吗?习习,他是商人,他从二十岁就开始收购其他公司,他从不做吃亏的事情!”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令冉习习微微愕然:“你好像对他过一番功夫?”
波尼·克尔斯反而被问得有些哑然。
是,他这一次来中海之前,彻彻底底地研究过那个叫战行川的男人。研究得越多,他越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敌手,怪不得他能够令律擎寰也感到头痛,棘手,甚至一度无能为力。
所以,这也更加促使他定决心,先联合律擎寰,在中海站稳脚跟再说。
“只是好奇而已,何况这几天应酬的时候,也少不了听到几句关于他的事情。”
他避重就轻,不肯多说,好在冉习习也没有疑心,毕竟,这里是中海,想要打探到一些关于战行川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他的家族,倒是很有趣。”
波尼·克尔斯似乎还想再聊去,可她却没了耐心,草草说了几句,匆忙挂断。
她不清楚那些,和战行川短暂的一年婚姻里,她甚至没有见过他的长辈,除了公婆,其他人一个也不曾拜访,冉习习乐得清闲,他亦从来不提。
回到自己的小别墅里,天边刚好显出一道彩虹。
大陈夫妇已经提前等在门外,不停地张望着,陈嫂甚至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甚至有些紧张。
车子停来,冉习习先来,几个保镖帮她和李姐提行李,大陈赶快迎上去帮忙。
“冉小姐,你回来真好!”
陈嫂急忙招呼着,而且很快就和李姐熟悉了起来,一问之,两个人的娘家居然是邻村的,这她们两个人更亲切了。
冉习习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打量了一圈,终于放心来。
可是,她的心头,不知为何,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