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他们我反应很快,迅速扭身对着交费处的挡风玻璃,低头躲过他们。
玻璃上映照出我稍显圆润的脸,和围拥着推车飞奔而去的护士医生。
脑子里不断闪现刚刚推车上简成的样子,他唇色白的没有一点生气,眉头紧皱,身体弓起,看起来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简成是喝多的时候看不出反应的哪一类,到后面酒劲上来却很难受。先前他喝醉一次,我担心的守了他一整夜。
他肠胃也不太好,苑建志恨他恨的要死,也不知道灌了他多少酒。这男人是傻还是疯了,把自己喝成这样。我内心沉坠坠的,等他们消失在走廊拐弯处,才无精打采回爸爸住的那个病房。
爸爸叫我过去吃东西,他看出我没胃口,就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心里压的重,很想找人疏解一下。趁妈妈去打开水,将事情三言两语跟爸爸说了。先前回镇上后,我跟爸爸说过我和简成分开以及要留下孩子,当时因为指控简成不信任我,没感情,我说的眼泪连连的。爸爸当时安慰了我两句,并没有半分指责。他这次病后,就一直说人健健康康的就好,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好,别的也不强求。
听我说完,他问我:“你怎么想?”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好像连他喝醉都是我害的。”我说完自己也自嘲的笑笑。看了爸爸一眼,才发现他正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有些心慌,低下头说:“我不是还想着他,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
我自己都骗不过自己。只好抿紧了嘴巴。
爸爸微笑道:“那你去看他。”他说话还有些吃力,所以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语气认真。
我犹豫了几秒,又看了看爸爸,他眼里有鼓励的神色,这时我妈妈拿着开水瓶进来,看我们父女相对无言,就问道:“怎么了?”
“没事、霏霏要去拿药。”爸爸缓慢的答道。妈妈看我一眼:“那快去啊,磨蹭什么。”
根本没什么药要拿,爸爸这么说是免得妈妈阻扰我。我顺着爸爸的意思起身下了楼,轻易找到简成住的那个病房,心里犹疑的厉害,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差点被一个急匆匆的护士撞到。
我吓得赶紧抱住肚子退到墙边,那护士皱眉瞪了我一眼:“孕妇不要在这里穿来穿去!”
我连忙指了指门里的人,小声说:“我是来看我朋友的,他、他怎么样了?”
“针扎不进去,吐的太厉害,血管脆了,一扎就起包。”护士不耐烦。说完往护士站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朝病房里一看,发现除了床上的简成,里面只有另外一个护士,方流云也不在,看到我在那探头探脑,那护士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哎,是不是家属?过来帮忙!”
我站在门口,支支吾吾道:“我不是、不是家属,他姐姐呢,他姐姐……”
护士打断我,没好气道:“去办理住院了!过来呀!”
我只好走过去,看简成弓着身子十分狼狈的躺在狭窄的病床上,病房里的味道让我有些不适,护士压根不管我是个大肚子,居然叫我去压简成的手,我一看,他手上扎针的地方已经起了好几个大包。
一瓶药水挂在吊架上,已经只剩下一半了,从我见着他被推过来,最少也二十分了,这么久还没用上药?简成身上冰冷,这酒精中毒要是严重了,也不是小事。我有些焦躁的看着护士。
她拨了下软管处的开关,放出点水来,结果那针刚刚挨着简成手背,他就忽然一扭身,趴在床沿上干呕起来,那针尖在他手背上划出重重一道血痕,立即冒出血珠来。
简成浑然不觉,扶着床沿,明显意识模糊,他呕的很吃力,恨不能把胃都掏出来。
我莫名的有点生气,大声道:“你不能注意点吗!”
那护士也挺烦的:“不会喝就别喝,喝的成这样!”
我看简成在那干呕的撕心裂肺,连忙在床头拿了个湿毛巾给接住,免得弄脏床单,我扶着他头,手搭在他脖颈上,触手极凉,还有些潮,应该是出的虚汗。
再一看毛巾上,吐出来的全是血沫,那刺眼的红色吓我的大呼小叫:“护士,护士,他吐血了!”
护士凑过来看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研究他手背上的青筋,不耐烦的说:“叫什么,本来就是胃出血才送来医院!现在针扎不进去,药都用不了!”
简成现在命拿捏在她们手上,不是发飙撒泼的时候,我耐着性子,缓了语气:“那再试一下吧?”
打针比较是最基础的工作,护士黑着脸吩咐我抱着简成的头,别让他乱动,免得呕出东西呛到气管里去。
护士说着,又拿针尖去扎他手背。扎了几次,都是没一会手背就起包。她每动一次手,简成就无意识的哼一声,头直往我怀里靠,我又急又心疼,不由自主叫道:“你到底会不会?不能换个人过来打针吗?他手都成这样了!”
那护士可能是实习的,也有一点慌。面色铁青的没理我,急匆匆的转身出去了。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天使!等了半分钟还没人过来,我看简成又没动静了,还神经质的身上去探他鼻息。
后来也是豁出去了,扯开嗓门叫了几声护士,很快又过来一个,看衣着应该是个护士长,十分老道的拍了拍简成的手背,喊道:“简成!简成!听到没有?把手窝成拳头!”
简成只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会哼哼的应。但手全然不管,那护士长指着我:“你帮忙啊!人都这样了,还傻看着,再扎不进去针,血里的酒精稀释不了是要出人命的!“
我本来就着急,被她这样一吓,更是手足无措了。连忙俯下身贴在简成耳边说:“阿成、阿成,要打针了,把手抓成拳头。”
我去抓他手,他全身都冰凉冰凉的,我一看护士长那着急样,都恨不得叫人来急救了。
我连续叫了好几声,简成忽然费力的睁了眼,眼皮掀到一半,又闭上了。他眼里都是血丝,也不知看到我没有,突然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像在喘息,他突然两只手都捏成拳头,一直没有放松,我才理解他刚刚答的是好。
针扎进去的时候,他手还抖了一下,但紧紧捏着的拳头一直不松。我担心他用力血会返到针管里去,一边掰着他手指,一边轻轻叫他放松,放松。
我感觉他好像能听到我说话似的,他现在在我怀里,就像个无助的孩子。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心里一软,眼圈酸的泛起了泪花,眼前一片模糊。
针扎好后,护士挪了把椅子过来,说:“你就在这抓着他手,别让他乱动。”
看着简成渐渐安静下来,我也松了口气,噗通直跳的心脏渐渐缓和,可能我自己心情波动太大,宝宝一直在踢我的肚子,这会坐下感觉更明显了。
我一手在宝宝踢的地方轻轻拍了两下,神使鬼差的,我轻轻的把简成没打针的那只手拿过来,覆在我突起的腹部,轻拍两下肚皮,试了几次,才感觉宝宝踢了踢肚子,简成安静的躺着,发出轻微的鼻息,也不知是不是能感觉得到。
。
我自嘲的想,不知他醒来看到我,会作何表情。他会惊喜我还留着我们的孩子,还是嫌弃的问我,你走到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我呆呆的坐了一会,他输液的那只手特别的冷,我现在怀孕,身上暖和,两手握着他的手暖着,才渐渐回温起来。
病房里很安静,宝宝,简成,还有我。
一家三口。
我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我到底在做什么!
不过是一个没有意识才安安静静躺着的男人,不过是他先前跟苑明薇的那句无辜的孩子,我怎的又开始幻想了?
我看着他,自顾伤神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我一下站起来,将他的塞进被子里,刚准备走,一抬头,看到简成妈妈站在门口。
她也穿着病服,苑明薇果然没骗我,她的确住院,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简成会在医院附近出现的原因。
不过她气色还不错,头发一丝不苟的盘起来,神情震惊看着我,我当时正起身,她的目光从我脸上落到我肚子上,愤怒道:“这野种不是打了吗?你舍不得打掉,留着害我们母子,现在还敢来这里!”
我怒不可遏,咬牙切齿:“你说谁是野种!”
简母厉声道:“我就知道这孩子不是阿成的!你要真怀了他的孩子,会帮简文铎那王八蛋害阿成?你以为我不知道?简文铎在外面养小三,还给小三找个老公做掩饰!那老公还不是你的旧情人!这孩子也是他的吧?!”
我气的手心直抖,一脚推开椅子,狠狠瞪了她一眼,起身就走。
简母指着我:“你别走!给我讲清楚!”
“阿姨你莫不是吃安眠药吃坏了脑子!既然我肚子里的是野种,哪用得着你来管我!”我哼了一声,越过她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