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整理房间,过两天它就可以搬进去了。”说着他指指对面他睡房旁边的那个房间,“我要把所有的收藏品都拿出来先搬去地下室。”
伊甜有些吃味地说:“谁当时说,那个房间谁都不能碰?”
他笑嘻嘻地说:“小白可以。”,摸着它的头认真地说:“从今天起,你就这在这里了,开心吧?”
伊甜嗤之以鼻,“它听得懂才怪。”
“别小看它,它可聪明了。”
果然,小白真得像听懂似得又叫了一声,程谦马上得意起来,说:“你看吧,它听得懂。”
“那么聪明,明天陪我下棋。”
程谦知道她又咬着那次一起下棋的事情不放,便一副不奉陪的表情说:“它出场费很高,而且它最近没心情跟棋艺太差的人玩。”
伊甜在心里骂了一句,但眼见小白确实可爱,便又不自觉地蹲下身子,开始陪它玩耍。三人在不算大的阳台上奔跑嬉闹,阳光幽幽地照进来,一片晶莹。
一会玩累了,便都坐在地上休息,只有小白依然活力四射,还在四处狂奔。
“这不是你姐的狗吗?为什么你领回来了?”
她跟着程谦去过程雯家几次,也和小白玩过几次,程雯将它当成自己的情人。
“杰罗尼,要跟我姐一起住,他对狗过敏。”程谦用手擦擦额头的汗,答道。
“他们?是不是打算要结婚了?”
伊甜总是特别好奇,起初对程谦和许默充满好奇,终于被她解开谜团以后,她又替他们惋惜,后来见到程雯和杰罗尼她也充满了好奇,当然她也好奇程雯和钟少扬,特别是钟少扬生日在台上献唱时的一番话,透过酒吧幽暗的灯光,她还是能看到程雯不自然的表情,以及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异样的情感。
“也许吧。”程谦的语气显然有些低沉,这本不是该高兴的事吗?作为弟弟不该替姐姐高兴和祝福吗?
她靠得离程谦近了一些,用手搭在他的肩头,像哥们似地说:“诶,说说他们的事吧。”
程谦用怪怪地眼神望着她,脸上浮现出鄙夷的神情。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又迅速变换出一张迷人笑脸十分讨好地说:“说说么”,那种语气柔软地足够将冰山融化,但程谦依然不吃这一套,正准备站起来走回客厅去,她却拉住他的手,他怔怔地停下来,她也发现有些不妥,便放开他的掌心抓住他的手腕。
他低头望着依然坐在地上一脸好奇的伊甜,无可奈何地坐下来,良久他说:“这个故事很长。”
“我最喜欢听故事。”
“我看你是八卦。”
“我只是想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他笑一声,“那你先说说你的猜测。”
她摆出一副要演讲的架势,清清嗓子认真地说:“根据我的推测和观察,杰罗尼和你姐应该是旧恋人,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在巴黎重遇的。”说完她转头看看程谦,像是在追问她的猜测对不对,程谦点点头,她轻笑一声继续说下去:“钟少扬应该喜欢你姐,该怎么说呢,他们是不是三角恋?”
“三角恋倒也好了,起码少扬还有机会,现在是男主女主卿卿我我,男配在一边暗自神伤。”
“你姐不喜欢钟少扬?”望着他们两人对视的眼神,同样作为女人,伊甜是不相信程雯对钟少扬没有一点的爱意。
程谦依然点点头,只是这次有些苦涩。
“不会啊。”
“什么?”
“我觉得你姐对钟少扬还是有特殊的情感的。”
他嗤之以鼻一下,笑说:“你又懂?”
“女人的直觉,直觉,知道吗?”她嘟起嘴有些不服气,她笃定地认为他们之间不会那么纯粹。
程谦又被她这副认真模样逗笑了,“你现在像一个幼稚园里跟同伴辩论的小朋友。”
小白又跑到他们两身边,程谦边抚摸着它边说着程雯和杰罗尼的故事。
他都差不多忘记是哪一年的事情了,好像是15年前,那时候他在念中学,跟柳铭杰和钟少扬四处疯玩。程父的生意很忙,无暇管他们,他总是玩得很晚才回家,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他半夜睡不着走出房间却看见程雯拎着一个大旅行袋从房间走出来,程雯也看到了他,对他做着一个“嘘”的手势,走上来轻声说:“程谦,姐姐要回法国。”
他睡眼惺忪地问:“你不是过完暑假才回学校吗?”
谁知,程雯却说她要去结婚。
听到结婚这两个字,程谦一下子便清醒了,望着程雯手中的旅行袋,他有些惊慌,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厉声说道:“你要去私奔?”
程雯又打个“嘘声”的手势,将程谦拉到房间关上门。
“程谦,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这是程雯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他摇摇头答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对许默的感情是不是爱情。
“爱情就是你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它就像在这黑暗房间里的唯一一束亮光。”
程谦没有阻拦,也拦不住她,程雯就像一只消失在黑夜中的精灵,在当天晚上做班机飞往法国。
他没有告诉继母,反而跑进程深的房间,告诉了他。程深很意外,拨打程雯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他不得不吵醒程母,全家都知道了程雯私奔到法国的事,程父也从外地连夜赶回来,第二天坐了最早的班机飞往巴黎。
小小年纪的程谦并不知道他当时那么放走姐姐是对还是错,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是没有错的,就像程雯说的:爱情就是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当然也包括私奔去和对方追逐幸福,它就像在黑暗房间里的唯一一束光亮,照亮整个幽暗崎岖的人生。
但2个月后,程雯落寞地随着程父回来,各中因由他们再未提起,全家人对此时守口如瓶。
半年后,程雯打理好心情重新出国念书,但去的并不是法国而是美国。
很多年以后,程雯去澳洲找程谦,那一夜他们坐在沙滩上喝着酒,那一夜程雯喝得醉醺醺地,但依然问程谦同一个问题:“程谦,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那时候程谦正保护着自己受伤的心逃离中国,逃离许默和程深,直到他们欢喜地奔向他,告诉他,他们交往的时候,他忽然清晰地知道了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把你伤的体无完肤,以前所有经历过的快乐统统被悲伤取代。
“爱情,并不像姐姐说得那样是黑暗里的一束光亮,而是明亮天空瞬间灰暗,像掉进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无底洞里。”
“爱情,也不像姐姐说得,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情。”他根本不敢牵起许默的手勇敢地告诉她:“跟我走。”
多年后,他看到那个不够勇敢的方骏,他有些明白当年的自己,自己也曾那么怯弱,怯弱到不敢追逐自己的幸福,以为自己放手别人便会幸福。
但好在,多年以后,他自认为足够成熟,也深知:成全比爱更重要。
所以他并不觉得遗憾。
程雯咗一口酒,那是她在唐人街买的中国白酒,异常浓烈,咽下去,会烧进心底。
她痴痴地笑起来:“爱情,是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但最重要的便是对方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爱是相互的,单方面的爱情,根本不是真正的爱情,爱情也是黑暗里的一束光亮,但往往那股光亮太过明亮便会阻挡眼睛的视线,让你沉醉在爱里却什么都看不到。”
两人倒在沙滩上,月光洒下来,伴随着潮汐,两人枕着月色入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雯还睡在沙滩上,清晨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脸上还留着泪痕,看样子哭了一夜。
程谦开车送她去机场,她在当天回去美国。
几年后,她又来找过程谦一次,那时候他正和monica住在一起。下课回到家却看见程雯正和monica一起坐在屋子里喝着咖啡,看起来她们聊得还算开心,monica早早便走了,程谦带着程雯去一家电车餐厅吃饭。
在移动的餐厅里吃饭,也别有一番风味,整个电车里铺着深红色的地毯,椅子是非常舒服的丝绒靠垫。临近傍晚,天色渐暗,两人找寻了一个冷清的车厢,整个车厢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两人。
程谦帮她点了很多澳洲美食,她也吃得开心,良久她慢慢抬起头,冷不防地问道:“monica是你女朋友吗?”
他轻轻地点点头。
“你也常带她来这里吃饭吗?”
“偶尔。”
“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这个问题程谦回答不出来,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幸福,但有时候却不幸福。
“姐姐你幸福吗?”
她微微一笑,喝一口红酒,脸色已经泛红,她将杯子放在一边:“不喝了,不然又要像上次那样喝醉了。”
她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其实外头已经完全暗了,只能看到一片霓虹灯闪烁,她自嘲着摇摇酒瓶说:“真是灯红酒绿。”
“程谦,对不起。”
程谦莫名其妙地望着对面的程雯,以为她是因为来的突然把monica赶回家而赶到抱歉,便回声道:“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嗯,真的没关系。”
她笑着点点头,说:“程谦谢谢你,我的好弟弟。”
程谦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程雯的关系变得很好,是不是那一年他默认姐姐去法国追寻自己的幸福?
“你知道,为什么那一年我会跟着爸爸回来吗?”
他摇摇头,程雯从小就是一个很绝强的孩子,他不相信程父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说服她回国。
“你刚刚问我幸福吗?我不幸福,为什么我不幸福。”
电车游历墨尔本城,足足两个小时,程谦依靠在车窗上,看她忽尔喝一口酒,忽而冷笑两声,忽而沉默着,忽而娓娓道来她的爱情。
跟她相约私奔的是一个法国人,比她大五岁。那一年刚刚硕士毕业在程雯的学校任教,他中文极好,人长得也很帅,程雯不知不觉爱上了他,后来却发现他已经在半年前结婚。
两人都深爱着彼此,约定那一年的一起私奔去意大利,她由巴黎转机到意大利,在威尼斯等了他一个礼拜,也没有等到,又等了一个礼拜,他依然没有来。
她重回巴黎,两人在以前经常去的一家小餐馆里,他憔悴了很多,沉默了一会,他终于开口。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