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甜跟着他跑出来,在他关上车门准备启动的一霎那,她坐进车子里。
昏暗不堪的停车场里,那股可怕的黑暗笼罩着他的心,只有车灯折射出一道光长长的延伸,延伸一个他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看她吗?”
他沉默着,却摇摇头。
原来,我们曾在同一个城市,原来她在吉维尼。
伊甜回忆起去吉维尼的情景,老天是否怜悯米歇尔,让她在吉维尼与程谦相见?她一直笃定的认为,那时候他们一定打过了照面。
看着他脸上的泪水,手不自觉地伸过去轻抚着他的脸庞,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又是那种让人疼痛的力量,她依然能感觉到程谦怀抱着自己的手微微地颤抖,连身体也跟着轻微抖动,她将身子往前靠近一些,环手抱住他的身体。
他的头靠在她肩头,起初他轻轻地呜咽,慢慢他大声地哭起来,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她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一次又一次,她总是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抚平他悲伤的情绪,而每到这种时候,他总觉得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平静,像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幽魂忽然找到了一个光亮的角落。
他的哭声渐渐小了,又再次变成浓重的抽泣,他捧起她的脸,将她拉近自己的脸庞,他需要伊甜的温暖,也需要那个能让他觉得甜蜜幸福的吻。
她竟也积极的回应他,不像婚礼的那次,曾经每一个吻都带着浓烈的酒精味,这个吻确是清淡的幽幽香味,不知道吻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两人尴尬地坐在车子里,伊甜不知所措地低着头,用余光扫着身边的他。
“对不起。”
程谦忽然说了一声对不起,他想告诉自己刚刚因为情绪太激动而不小心吻了自己?
“没关系,我知道。”她故作无所谓的说,这是一个同情之吻,既然他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
他终于还是去医院看了米歇尔,她正由花姐陪伴着散步,程谦不想靠近,远远地躲在树丛后面看着她们与几个孩子嬉笑。
“怎么不过去?”
“这样远远望着很好。”
“走吧,跟她一起聊聊天。”
他伫立着没有动,伊甜回转身拉起他的手,笑盈盈地望着他:“跟我来。”
米歇尔和花姐看到他们的时候,开始有些惊讶,米歇尔没有想到程谦会来看自己,当看到伊甜满脸笑意地拉着他的手走过来的时候,她们终感到一点点欣慰,特别是花姐。
自从知道米歇尔得病以后,她便飞去了法国,鼓励米歇尔回来S市。
“姐,你不想回去吗?哪怕只是见一见也好。”
“是啊,哪怕是见一见也好。”
米歇尔就是报着这样的想法回来S市。
“米歇尔,身体好一些了吗?”伊甜拉着程谦坐下来,让他靠着米歇尔坐着。
四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阳光暖暖地普照,让米歇尔想起那日与他们在未名湖的情景,她觉得当时是这辈子最美的光景,现在她发现原来还有比它更美丽的光景,就是现在这一刻,程谦坐在她的身边,虽然他没有喊她妈妈,但能看着他,听他说说话,已是最大的满足。
四人相处的很融洽,米歇尔坚持一起出去吃饭,吃过晚餐后将她重新送回医院,等她睡着以后,伊甜和程谦才离开。
程谦的心结终于解开,他的心情好似也好了很多,回去马斯南路的路上,眉角都是笑意。
“这样多好。”伊甜望着身边的程谦,不禁这样想。
“怎么走这条路?”见车子没有往往常的路走,伊甜奇怪地问道。
“带你去那所房子,我忽然很想念那个房子。”
车子在门口停下来,他下车帮伊甜开门,伸手拉起她的手,说:“谢谢你下午拉着我的手,带我去见米歇尔,是你给了我勇气。”
伊甜由他牵引着走进房子,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
程谦带她走进每一个房间,看遍每一个角落,最后两人重新坐在沙发上,程谦的手握得紧紧地,他忽然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她,认真地说:“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什么?”
“我……”
还未说完,伊甜的电话响了,是苏纪和打来的。
“谁?”
“苏纪和。”
她正想接听,却听见程谦说,“能别接吗?”说着,想抬手将伊甜的电话按掉。
她将电话按掉,扔在沙发上,程谦重新正襟危坐,正打算继续说,电话又响起来,依然是苏纪和。她对着程谦点点头,接起了电话。
挂下电话,她站起来,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你要去和苏纪和见面?”
她不想隐瞒,直说:“是。”
程谦识趣地说:“走吧。”
伊甜此时心乱如麻,再没有心情与程谦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她只想马上见到苏纪和。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这里根本就没有车。”
她已经走出门去,程谦也跟出去,将她拉进车子里,“送你去市区,你再自己坐车过去。”
一路上,伊甜没有再说什么,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程谦猜想一定是苏纪和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却忽然觉得庆幸,刚刚的话没有说出口,否则得到的恐怕又是自作多情和嘲笑。
拖着疲惫身体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程谦坐在房间里焦急地等着她,烦躁地走来走去,听到开门的声音,却不敢走出去。
伊甜走进房间,径直躲进被褥里,monica还没有睡,正依靠在房间的台子旁,她闭上眼睛,却感觉有什么落在自己的被子上,抬起头看一眼,是一份文件。她觉得格外眼熟,仔细一看,果然是他们的结婚协议。她蹭地坐起来,紧紧抓着文件,用颤抖地声音问:“哪来的?”
依靠在墙上,直盯盯地看着她,一会发出一声冷笑,很久很久她才说:“原来,你们是假结婚。”
“原来,你们是假结婚”这句话,那么熟悉,就在刚刚,苏纪和怒视着她说过。
苏纪和在电话里说,他在原来她住的房子桌子背后找到了一份文件,是她和程谦假结婚的协议,她猜想应该是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掉在里面的,她心乱如麻无暇再顾及程谦,匆匆赶去见苏纪和。
苏纪和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原来,你们是假结婚。”
伊甜站起来,走到monica面前,两人差不多高,眼睛平视着彼此,伊甜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她最后说:“为什么假结婚?你不爱程谦吗?”
“伊甜,为什么假结婚?这么说,你并不爱程谦,对吗?”
苏纪和忽然走过来,拥住伊甜,在她耳边轻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伊甜微阖双眼,慢慢推开苏纪和,“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真相。”
“虽然,我有些震惊,但是,太好了,原来我真得没有迟,我真得没有迟。”
伊甜没有答话,她不知该怎么说,她以为自己喜欢着苏纪和,原来在自己的心里,程谦已经代替苏纪和而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这几天她总会想,如果没有苏纪和的出现,是不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发现爱着的人是程谦。
“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苏纪和可能太高兴了,眼里泛着点点泪光。
“对不起,纪和。”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却还自欺欺人地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不介意,你没有告诉我真相,不要说对不起。”
“不是这样,是因为另外的原因,才说对不起,我……”
“伊甜,不要再说了。”
“让我说完,我……”
“不要再说了。”
那日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说在兰桂坊,因为不放心,他开车去找她,却看见她远远跟着程谦,而他也远远地跟着她,直到看到她因为担心程谦而冲到门口去扶他的瞬间,他才知道,他来得太迟了。
爱情,本来就是一场追逐,你在追逐她的时候,可能她正在追逐他,而在这场追逐里,并不能以简单的智慧和体力取胜。
这一点,他早就明白,只是不愿放手,以为拼劲全力便可追逐。
伊甜已经面对过苏纪和,再面对monica倒显得非常冷静:“你怎么有这个协议?”
早上伊甜和程谦匆匆走后,无事可做的她走进程谦的房间,与他分开已经很多年,以为他一定变了,谁知他却还和从前一样,屋子里摆放物品的习惯都一样,因为清晨总有喝水的习惯,所以他最喜欢放一杯水在床头,他想看看他是否依然将最爱听的那张CD放在抽屉里,所以她打开去找,果然找到了那张他留在墨尔本的CD,她将CD交给在法国的LISA,让她转交。
将CD拿出来的时候,她在抽屉最底部发现了这张假结婚协议。
跟伊甜证实以后,monica拿着协议朝程谦房间走去,伊甜也追了出去。
敲了很久的门,程谦也没有来开,monica有些气结,正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门忽然开了,程谦用手捂着头,还未等门完全打开,他早已跌跌撞撞地走回床边,躺进被褥里。
正想发作,却见他浑身发抖,她走过去,用手摸摸他的额头,出奇地烫。
“他发烧了。”
伊甜见状,连忙走过去,用手试探着他的额头,又轻轻叫了一声程谦,但他却没有反应,她再次叫道:“程谦,你还好吗?”
一会,他支支吾吾地说:“头,很痛。”
“我送你去医院。”她来到程谦床边,试图将程谦背起来,monica却伸手阻止她,“不要送他去医院,他最害怕打针了。”
男人居然害怕打针?
伊甜不理会monica,再次尝试将他背起来,monica用力推开她:“跟你说了,不要送他去医院,他害怕打针。”
“他现在热度很高,不送医院会出事的。”
“他经常这样,以前他也经常发烧,吃点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
伊甜不置可否地看着monica,推开她,走近程谦的身旁,重新背起他,monica依然用手阻止着,两人这么僵持着。
“再不送医院,他会死的。”
“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
“不管了解不了解,送他去医院是最好的办法,不能让他这么烧下去。”
“你送他去医院,他会恨你的。”
“不管他怎么对我,我也要送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