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解释春风无限恨

滴、滴、滴……铜壶夜漏静静地滴着, 远处的更鼓敲过了三声。外头的奴才们不知道里头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既不见高煜离去,又不见召唤人进去伺候, 偏还静悄悄地听不见动静, 初时众人还不觉得, 站得久了, 又看见海公公立在门口的作派, 面如寒霜,小心恭敬。这才品出些不妙,个个扪心猜测, 都有些战战兢兢。

霄碧跪了这许久,腰身隐隐有些酸滞, 想是受了地上的寒凉, 身子是说不出的沉重, 连带着一颗心也开始发沉发软。高煜不发话,她便也挺着背跪着, 心里头不断给自己打气,再坚持一会,不能先放弃,再坚持一会……皇上总是怜惜自己的,只要没有说不, 只要肯信自己, 只要……他们便有了生机!缓了性命之危, 往后的事情总能再议。

“今晚你所有的表白, 不是为了证明你对朕感情上的清白。”高煜终于黯然开口, 吐字之间只觉口中苦涩难当,“只是为了保住他, 还有这个,这个孽种。为了他们,你连死都想到了。可你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对朕如何的话。”

霄碧闭上了眼睛,慢慢扶坐在地上,绝望油然而生,所托非人,此生何望?自己把一切抛开,尊严、禀性、气节、信义……所换不过是这样。君子无信不立,信义,当存于风骨之中,可她终没能坚守下去,老天便也就惩罚她。让她错失良机,让她深陷泥淖,让她斩断去路后便遭此羞辱。早知如此,当日何必做瓦全之顾,拼了玉碎,也强似今日枉担了虚名不说,殊途依然同归,此时此刻,只觉得诺大的天地,自己竟是再无依靠。

高煜蹲下来,抓住霄碧的肩膀,“一直以来,朕待你如珠如宝,对你倾尽所有,所换不过是你高兴而已,可是你对朕呢?你就这样愚弄朕嘛?”

霄碧看着高煜伤痛的眼神,蓦地觉得十分滑稽,惨惨笑着不发一言。

“朕的储君出身不能有一点让人诟病的地方,要清白,要尊贵!江山社稷,千秋万世需要一个不容质疑的帝王。你答应朕,打掉这个孩子,从此与他们一刀两断,朕也许可以饶他一条性命。”

“皇上都不听他的辩白就定了他的罪嘛?”

“此等宫闱之事毋需六部三堂。”

霄碧闻听忽然笑起来了,“也许您正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吧。也不必遑论是非了。既然他和孩子都罪证难逃,那么我也不敢再狡辩。请皇上降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叫高煜吓了一跳,厉声呵斥,“你胡说些什么?”

“我如皇上所愿,认罪来了。”霄碧把心一横,索性也不自称臣妾了,“皇天厚土、宗族天下,我陈罪于众,自求刑法。是被千夫骂指,万人践踏,还是自焚、活埋、沉塘、凌迟……统统我都认了。不过就是一命而已。”

“你——”高煜手指着她,气得半响才说出话来,“你要挟朕?你——你还是执迷不悟,死心塌地要和他一道,朕不懂,究竟他有什么好?朕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高煜见她瞪着眼不说话。捏着她的胳膊,恨声问道,“朕这样袒护你,宽容你。自问三宫之中无人可及,便是石头也该动心了。怎么你……”

霄碧冷冷哼道,“我若是貌比无盐,形同嫫母,我若不是心系他人,皇上也不会如此执着吧?您要得是天下的臣服,要得是独一份的享用,我便同这江南名绣、汝窑精瓷一般,只是帝王家的一个物件,供人赏玩。”

“你就是这么看待朕的?”

“皇上方才说倾尽所有?臣妾不敢问皇上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只怕在众多美人当中,皇上也掂量不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朕没有计较?”高煜哑声问道,“朕……”

“计较自然是有的,不过对着谁,就是谁重些罢了。”霄碧截断了他的话,含恨笑道,“皇上问他有什么好?嘿嘿,你们从前多番诋毁于他,后来贬谪于他,我曲解于他,可他却始终如一,未改初衷。良人如此,只一条便胜过世间万千。

“你怎么知道他始终如一,你见过他?你终于还是露出来了。”高煜寒着脸,霍地站起来,冷然看着地上的霄碧,鄙夷道,“他不改初衷?他说什么不仕不娶,不是一样大张旗鼓携着新婚妻子进京,不是一样俯首于朕的脚下称臣,乞怜朕的恩典?这就是你说的君子之风,这就是你甘心托付的良人?”

霄碧用手捂住心口,这话实在刺心得很。心头翻江倒海搅动着,喉头发腻,直似要呕出血来。高煜怒气难平,看霄碧不出声,两手拖她起来,勒着她的胳膊,嘶声问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朕真恨不能挖出来看一看。这一个月来你对朕柔情蜜意、殷勤奉迎,刚才对着朕又是言辞恳切、正义凛然,可一转眼,你就承认与他有情,是这般恨着朕,究竟什么才是你?”

“皇上是怪我和他有情?”霄碧突然桀笑道,“可我从来也没瞒过谁啊。皇上早就知道,我心有所属!”

“你——”高煜气极,扬手欲扇她一记耳光,举手之间却是落不下去,撒手一推,霄碧跌坐在榻上。

霄碧斜睨着高煜,眼中含着愤恨,一字一句道,“如果没有绛雪轩的变故,如果你不是皇帝,如果我们没有一干人的性命要顾念,我们怎么会分开?是你误了我们一生。”

高煜惊愕,半响无语。凝视着霄碧良久方才沉声道,“原来如此。朕竟不明白,其实你一直便是如此,但凡对朕好一些,便是有所图谋,先头为了救他出来,后头为了和他私奔,此刻大约就是借此报复朕,这份心机,朕竟看不明白。嘿嘿,原来一路走来都是朕一人而已,你全无半分情意。”

霄碧听他这话,没来由得竟起了一股凄然之情,幽幽言道,“皇上不也是如此嘛?对臣妾的好,从前是为了固储,后头是为了登基,现在是为了钳制后戚,彼此彼此吧。”

高煜身子晃了晃,好似霄碧那儿有什么灼烧着他的眼睛,匆忙别过头去,停顿了片刻,声音嘶哑僵硬,“朕只想问你,如果,如果当初没有绛雪轩,如果朕当日是对你坦言,求得你的心许,那么今日,会不会不同?”

时间好像停滞不前,空气中飘浮着一股迷离的香雾,隔着这层水气看去,霄碧似乎远远地坐在云端,寂寞忧伤。高煜想起了旧年的那个夏日,众人都歇了午觉,只留了她俯在案上一笔一笔地描绘着碧荷红莲,那样孤单的身影,那样小心的模样。静寂无声的庑殿,她星眸的光辉一瞬而落,眼波流动处落下幽怨一片。那样一个燠热的正午,自己的心竟是冰凉惊颤的……

“不!”清晰而低沉的一个字划破了高煜的恍惚,仿佛从高处结结实实地跌落下来,半天都没有缓过气来。高煜再一次审视着她的脸,只有冷然而已,“好,好,好。”高煜连说了几个好字,踉跄着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方才停下来,长吁了一口气,回身看着她,依然独坐熏笼,傲然决绝。高煜点点头,“如此,朕不后悔。终究是朕得到了你,生死你都要和朕在一起!生生世世!”

腊月二十四

东方渐渐显出鱼肚白。枯坐了一夜,霄碧头疼欲裂,勉力撑起身体站起来,却在挪步的时候发现脚下无力,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主子!”如霜惊呼了一声,和如风两个冲上前扶起她,“您这是怎么了?”高煜走后,两人被霄碧挡在了外面,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一直守在门口听动静。

霄碧不答话,只用手指指床下。如霜顺势看去,地上一个被撕开的大迎枕,旁边落了一块玉佩,啊?如霜吃了一惊,赶紧过去拣起来,“不是丢了嘛?从哪里又寻出来了?”

霄碧拿过来,看着盈润细腻的云纹龙缡,眼泪“啪嗒”落了一滴,“咱们没缘分,就待来生吧。”说罢紧紧将它攥在手心。

如霜、如风又惊有疑看着霄碧,见她挣脱开来,踉踉跄跄扶着床沿躺下,闭上了眼睛。更让她们吃惊的是,皇上撤换了侍卫,把住了玉版桥,禁了这里与外头的联系。如霜把这个消息告诉霄碧,却见她兀自沉睡,不理不睬。

慈宁宫那里太后也没有什么心情,娘家人离京了,霄碧是奉旨不用过来的,昨儿皇后又抱恙,能说上话的人都不在跟前。偏今儿早上看见皇帝气色不好,只道是连日在朝上累了,如今得了年闲,便叮嘱了几句,让他好生去休息。至于其他请安的妃嫔,意思到了也就打发了,连见也没见一面。

宁妃几个心中有数,暗自得意,恭恭敬敬请了安便就走了。回到长春宫,不妨高煜正在等她,宁妃又惊又喜,因见高煜神情疲惫,忙张罗着茶水,侍侯他躺在湘妃榻上,亲手给他铺上狼皮褥子,取了条猞猁耄搭在身上。自己则拣了张锦凳坐在旁边。

“皇上这是怎么了?怎地如此疲倦?”宁妃说着接过高煜递过的茶盅,“皇上可进过早膳,臣妾这就给您传膳可好?”

高煜摆了摆手,用手捏了捏额头,“叫宛贵人过来。”

“是!”宁妃估摸是要那事,传来了宛贵人自己便要退下。不妨被高煜叫住,只得留了下来。不出所料,高煜果然是问琉璃鹦鹉的事情,宛贵人已然被孙嬷嬷吓坏了,自己丢了那个物件,不知怎么就落到了侍卫手上,这要论起“私通”可就说不清楚了,诛连九族的大罪啊!一念之下,宛贵人便抵死也不敢承认了。

听到这个回答,高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挥手让宛贵人退下。宁妃见状,上前故意劝道,“皇上莫不是还在为昨儿惠姐姐说的话而烦心嘛?依臣妾看,这些也不可尽信,都是些没影儿的事情,传来传去就走了样。因着从前他们好过,如今皇上又宠她,难免有些流言。臣妾知道妹妹绝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但凡听奴才说便要申饬一番。昨儿也是臣妾不好,没劝得住惠姐姐。”

“你不明白。”高煜只觉揪心酸痛,欲言又止。

“臣妾是愚钝,不过旁人不敢说,妹妹可是打小一块玩的,后来进宫又常在一处。这点子把握还是有的。”宁妃转眸笑道,“小时候他们的确是青梅竹马,后头进了宫,侯爷盼啊等啊就为那一年一会,妹妹这么好的人,他念念不忘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妹妹既嫁了皇上,那些人自然也就过去了。”

“她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去,她恨着朕,她报复朕……”

“不会的,皇上多心了。”宁妃一边轻声劝慰一边观察着高煜的神情,只见他双目紧闭,神色哀伤,痛苦地将所有事情说了出来。宁妃闻听着实吃了一惊,此事远超出了她的预料,是谁谋划了这一切?难道?她匆忙把事情盘算了一遍,立时便改变了初衷,要在高煜面前先撇清自己,当即跪下恳求,“皇上明鉴,名节清誉非同小可,关乎着妹妹性命,万万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定了罪。”

“你不用替她求情,她已然认了。”高煜颓然一笑,伸手扶起宁妃,“宫中唯有你,还是这般心地善良,温柔解语。从前朕以为她,她才是心地最纯良的一个,高贵无争,赤诚烂漫,太傅赞她,先帝宠她,朕,朕是那样……”高煜心中感伤,难以成言。

宁妃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作慌乱道,“妹妹认了?不会的。臣妾不信她是这样的人。她那样执拗的性子。不过,她一直讲究仁义礼智信,一身傲骨,敢作敢当。唉……”

宁妃似劝还挑的这番话却又提醒了高煜,他蓦地想起了霄碧跪下哀求自己的情形,那字字句句敲打在他心上,……屈打成招……求皇上信我……,难道真是自己逼了她嘛?高煜捂着脸,脑中挥散不去她的眼神,哀伤的、愤恨的、恳求的……,“锦绣!”

“在!”

“朕不想再去问了,你替朕去一趟,再问问她。押着两个人犯去,和她当面对质。也许她故意要伤朕的心才那么说的,你们姐妹之间好些话。”

这……宁妃真恨自己多嘴,让高煜动摇不说还揽上了这件事,当下眼波一转又有了计较,故作惊喜道,“皇上还是存着情份的,就是免了妹妹的罪吧,臣妾这就去,好好发落这两个奴才,此事就罢了吧,孩子总是无辜的。”

“等等!”高煜连忙喝停,盯着宁妃看了半响,复又躺在榻上,长吁了一口气,闭目养神,“皇后病了,顺序应该是贤妃,回头让她领着人去吧。”

“是!”宁妃故作黯然答应了一声。静坐在高煜身边陪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神色越来越平静,呼吸渐匀,宁妃蹑手蹑脚准备退出去,就听见身后高煜低沉地叹了口气,“你去劝劝她,让她好好想想朕说的话。”

宁妃应了一声,计上心头。

霄碧躺在床上,翻想往事,只觉心境空明,万般可舍。所以当如霜进来报宁妃来时,霄碧竟莞尔一笑,扶着下床,轻轻理了理头发衣服,正碰上宁妃进来,“姐姐见谅,恕我不恭了。如霜,上茶!”霄碧淡淡让过锦绣。

“妹妹别客气。此番是奉皇上之命来劝劝妹妹的。”宁妃刚开了头,就见霄碧吩咐众人,“你们都退下,退得远远的。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宁妃见状,自以为明白,笑笑接着说,“妹妹放心,这事我是不会宣扬的。唉,这样不耻的事情,说出去皇上颜面何存?姐姐总是知道轻重的。”霄碧抬起头来,平静得看着宁妃,静待下文。

“姐姐知道你心心念念想着的是谁,皇上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妹妹你竟干出这样的事情,私通苟且,姐姐真为你痛心啊。皇上纵然再宠爱妹妹,也受不了这个啊。唉,你我姐妹一场,我真不忍心妹妹沦落到此,所以特地求了皇上过来劝劝妹妹,妹妹你年轻,一时无知受人引诱也是有的,此事你可不能一力承担。分清楚主次,也好脱些干系,皇上那儿姐姐帮你求情。”

“姐姐,你知道我为何要摒退众人嘛?”锦绣微微示意,霄碧接着说下去,“为的是想听一听姐姐的真心话。我一直在这儿等着,等着看各人粉墨登场,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竟然是姐姐。姐姐,不知我究竟在何事上得罪了姐姐?你要置我们于死地?”

“妹妹,我们是从小的手帕之交,皇上都知道的,我方才说的,可是为了救你,让你少担些罪责。”锦绣盈盈笑道,好暇以整地拢了拢鬓发,并不搭理霄碧的问话。

“让我来猜一猜,我偶然认识小珠,可是你设的方法?畅音阁里惠贵人念的诗可是你教的?宛贵人和你在一处,你若要取点东西,也比别人容易些吧?此番你究竟是要除去我,还是他?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了什么呢?你也是一宫主位,在我之上。我并不和你争宠,曾几何时我们是那么好,小时候在代王府一起玩耍,后来进了宫一起学画,是从何时开始的呢?至于杏郎,他得罪了你嘛?从前你们也是……”

“够了,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世上的好人都给你一个人做了,什么好姐妹,什么不和我争宠,哼,”锦绣恨恨地说,脸上因着嫉妒、仇视竟有些扭曲,突然她嘿嘿冷笑着,“杏郎?叫得多亲热啊?这给皇上听见,你说他会怎么发落你的杏郎呢?哈哈哈,杀了他?杀了你?哼,他舍不得”锦绣走上前去捏着霄碧的脸,凑近她,粲然媚笑,直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睛里流下泪来,她轻声地冰冷地一个个字地吐露着:

“我从小就喜欢他,他英武出众、卓尔不群。我见过的人没人比得上他。我时常去府里就是为了能接近他。我做好每一件事,力求完美无缺,就是希望他能有一天注意到我,府内人人都夸我美貌温柔能干,只有他不。可是这不打紧,我们的日子还长呢,总有一天他会夸赞我,喜欢我的。谁知你来了。”锦绣咬牙切齿地说,“因着你是嫡妃的亲戚,府内这帮势利小人都转而逢迎你,人人都说你品貌无双,将来福泽绵长,他也只瞧着你,只陪着你。你们成日在一起说啊笑啊,妹妹,你那时怎么没有想想姐姐呢?”

“什么东西他都尽你最好的,我就是拿你挑剩的;什么事情你做就可以,我就不行;你撒娇是江南女儿的娇媚,我就是娇造;你想去那儿他都陪你,我就不能同行;你想学骑马,他就教你,我想学他却没空,让逊焯来陪我,那个毛头小子我才瞧不上眼呢。”

“你想岔了,不是这样。”霄碧刚想解劝,却见锦绣得意地笑道,“你们不是想骑马嘛?好啊,我就把碎瓷片塞在马缰绳里,让你骑啊。哈哈哈。”霄碧蓦地想到了那次堕马,只觉得眼前这个温柔贤淑的女子竟是如此地令人不寒而栗。

“好容易你走了,我真高兴。后来听说你家败了,我想这下好了,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谁知你竟被封了郡主,那也没关系,反正你们是见不到面,我只要守着他就好了。可是,他一直记挂着你。他房里悬着副条幅,你知道嘛?“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就是这两句话,这里头嵌了你们的名字,他老是看啊念啊,混不搭理我,嘿嘿,小珠虽然没听清楚,可她一说我就知道了。你有什么好?比我美丽嘛?比我能干嘛?比我温柔体贴嘛?不过多读了点书,整日一副愁绪满怀的样子就让他这般的牵肠挂肚?”

“后来我姑姑向王爷提了婚事,不仅被他一口回绝,还把我推给了逊焯。哼,我生来可不是为了嫁给他的。好吧,既然你们瞧不上我,我就嫁个更好的。于是我听了姑姑的话进了宫。做了殿下的妃子,将来的皇妃,今后代王府一族都要向我叩头请安,俯首称臣了。”

霄碧看着她未必开心的得意,心中不忍,劝道,“姐姐,过去的都过去了,皇上宠你如斯,夫复何求呢?”

“嘿嘿……”锦绣象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痴痴地笑起来,笑到最后竟如哭一般。“宠我?是啊,宠我。可是这里还夹着你!从前学画,你以为我不知道皇上想得是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你,我就明白了。你还整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浑然不把皇上放在眼中。可男人呢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你的一切都是好的,瞧着这宫里一个个东施效颦,瞧着他后来自欺欺人的样子,我真是觉得好笑。”

锦绣说着叹了口气,坐下来看着霄碧笑道,“好容易消停了几年,他以为我和你好,从我这儿可以知道你的消息,甚而可以接近你,便常来我这里。可我是那么笨的人嘛?两朵花,几句话便替你挡过去了。在这宫里,什么最重要我算是明白了。”

“世上还有比权位更好的东西。真心,真情,才是难得可贵的。”

“算了吧,这话你就哄哄旁人吧。”锦绣不禁奚落她,“我把他另娶的消息透给你,你不是也立刻投入皇上的怀抱嘛?那么清高的你也会邀宠求怜,确是我看走眼了。”

“此番你就是为了报复这些?你怎么找到钱兆勇的,怎么模仿的我的笔迹?”

锦绣媚笑,“那些与我无干,是你犯了众怒了,呵呵,不过不牵扯到他,姑姑和表哥怎能扶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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