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黑咕隆咚的实验室里,头顶上是冰鞋在冰上擦过时发出的嘶嘶声。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观察这场暴力的最后一幕。5架监视器从不同的角度展现了这一场景。随着多次的重复,我看清了一些原先没有注意的细节。我揣摩着,她如何轻轻地对他诉说,催促他做出进一步的表示。她的双手在他的背上来回抚摸着。突然,她的情绪又发生剧变。她眼里冒出愤怒的火花,用手对他猛击一掌。她那挣扎的样子,起先是为了引起他的,接着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因为这当儿出了什么差错,她的眼睛鼓了出来,露出实实在在感到绝望的神气。她用双手推他的膀子,把他的外套衣袖都捋了上去,他袖口的金属扣闪着光。她的手表反射出光亮。她的膀子渐渐垂了下来,拳头松开了,在乌黑的桌子上5个手指显得十分苍白。接着是一阵颤抖,手指变得扭曲,然后就不再动弹了。
他慢慢地意识到出了差错,一时间愣在那儿,然后用手捧起她的头来回摇晃着,试图把她唤醒,最后便从她身上下来了。甚至望着他的背部,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恐惧。他的动作依然十分迟缓,好像在梦游一般,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踏着碎步。一会儿朝这个方向,接着又朝另一个方向。他在设法定下神来,确定该怎么办。
我每看一遍这个过程,都产生不同的感觉。头几回,我感到情绪紧张,就像偷看一个下流淫秽的场面,几乎激起我的。后来,我渐渐地变得无动于衷,更多的是在分析研究。我似乎在慢慢地漂移,离开了监视器,最后这些连续的画面似乎在我眼前分解,这两个血肉之躯全然失去了人的特性,成了抽象的东西,一种图案的组成部分,在黑暗的空间里漂移流动。
特里萨说道:“这姑娘有病。”
“看上去是这样。”
“她不是一个受害者,不是这种受害者。”
“也许不是。”
我们又看了一遍,可是我却不明白干吗还要看一遍。最后我说道:“我们往后看吧,特里萨。”
当录像机上的计数器转到一定数字时,我们就把带子倒回去重放一遍。所以我们每一段都反复看了几遍。没过多久,我们又看到一个引人注目的画面。那男子停住脚步,猛地朝一边望着——仿佛他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
“是另一个人吗?”
“也许是他,”她指着监视器,“这块地方出现的阴影似乎与图像不相符合,现在我们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有东西被抹掉了?”她把带子又倒了回去。在边上那架监视器里,我们可以看到男人抬起头来,望着太平门的方向。他的每个动作都表明他看到了什么人,然而他并不显得害怕或心虚。
特里萨又把画面放大。那人只是个影子。“你什么也看不清,是吗?”
“一个轮廓。”
“有什么特征?”
“我在看他的下巴形状。是的,看到吗?那下巴在动,他在说话。”
“对另一个人说话?”
“或者是自言自语。但是他准是向外瞧。现在你看到吗?他突然又来了劲。”
那男子在会议室里来回走动。这是一种有目的的动作,我记得前一天夜里在警察局看这些镜头时,感到多么茫然。然而,在这5架摄像机前,事情变得一目了然。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在干什么。他从地板上捡起了内裤。
然后他又向死去的姑娘俯下身子,取下了她的手表。
“这可不是闹着玩,”我说道,“他拿走了她的手表。”
我想他这样做只有一条理由:这表上一定刻有名字。那男子把内裤和手表放进口袋,转身要走。这时,画面又定了格。是特里萨让它停下的。
“怎么回事?”我问道。
她指着其中的一台监视器。“你看那里。”她说道。
她注视着边上一台拍摄全景的摄像机摄下的画面,那上面显示了从敞开式办公室所看到的会议室。我看到姑娘躺在桌子上的轮廓,还有那个在会议室里的男子。
“怎么啦?有什么?”
“这儿,”她指着那里说道,“他们忘了把那个抹掉啦。”在屏幕的边上,我看到一个鬼魂似的身影。那角度和光亮使我们恰好能看清他。这是个男子。
第三者。
他向前走着,如今正站在敞开式办公室的中间,朝会议室里的那个凶手望着。第三者的形象十分完整,被玻璃映现了出来,不过非常暗淡。
“你能使他清楚些吗?能辨认出来吗?”
“我可以试试。”她说道。
再度进行放大处理。她按着键钮,看到画面在分解,增加了画面清晰度,加强了对比度,画面成了条状,颜色变淡,失去了反差。她又慢慢地往回调节,重新处理这个画面。她把画面放大。这一切几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我们几乎能看清镜头中的人物了。
几乎能看清,但并不十分确切。
“一格一格地放下去。”她说道。
现在,画面一个接一个地往前跳跃着。那人的形象变得清晰,模糊,又清晰。
最后,我们终于清楚地看到了这位等在那儿的男子。
“活见鬼。”我说道。
“你知道这是谁吗?”
“是的,”我回答道,“埃迪-坂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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