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鸿轩带着安安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教室, 教室里面有老师带着十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在画画。那个老师似乎和贺鸿轩很熟悉的样子,看他来了就笑着说,“孩子们, 你们快看看谁来了?”
一群孩子忽的就扑上来, 叫着, “大胡子叔叔”, 安安看着贺鸿轩光滑干净的下巴, 愣了愣。贺鸿轩有些调皮的对她眨眨眼,“有次演节目,我扮演大胡子叔叔。”
贺鸿轩弯腰抱起来一个看起来很小的女孩子, 笑的阳光灿烂,“小家伙们, 我今天给你们介绍一位姐姐好不好?”说着拉过安安, “这是安安姐姐, 她很会唱歌哦,等下让她教你们唱歌好不好?”
在一群孩子的欢呼和热切的目光中, 安安脸色有些红。她悄悄扯了扯贺鸿轩的衣襟,“我唱什么啊?”
贺鸿轩笑的眉目都舒展开,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透出健康的光泽,“唱你小学时候学的歌啊,你不会都还给老师了吧?”
安安从没试过被十几个孩子围在中间唱歌。她坐在小凳子上, 觉得有些热, 手心渗出汗来, 抬眼看了看坐在教室一角的贺鸿轩。贺鸿轩又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对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她弯了弯唇角, 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小朋友们,你们要学什么歌啊?”刚刚贺鸿轩抱过的那个小女孩站起来,“安安姐姐,我们要学…嗯…好听的歌”其他孩子们也跟着喊,“好听的歌,很多很多好听的歌。”
安安笑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有人教我唱过一首《熊猫咪咪》,我教你们好吗?”
“竹子开花罗喂
眯眯躺在妈妈的怀里
数星星
星星呀星星多美丽
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
请让我来帮助你
就象帮助我自己
请让我来关心你
就象关心我们自己
这世界会变得
更美丽”
她唱一句,孩子们跟着学一句。安安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眼底却渐渐翻腾起汹涌的疼痛。
那个夜晚,男人倚在阳台栏杆上抽烟,旁边站了一个五六岁,扎着凌乱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女孩神情很平静,等他抽完了,才仰头看他,“哥哥,老师说每个小朋友都要学唱一首歌,要表演的,能教我吗?”
男人顿了顿,“我唱歌不好听。”
小女孩咯咯的笑,“不信,哥哥做什么都那么好。”
男人笑了,揉着她的头发,“那教你唱一首《熊猫咪咪》吧”
他低而清朗的声音飘荡在夜空里,小女孩稚气的声音合着他唱。
曾是,那么的快乐。
贺鸿轩远远的看着安安,她白衣蓝裙,长发软软的披在肩上,也许是瘦了太多,衣服和裙子都有些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能勾勒出她本来的形状。
那是一个细细小小的形状,一低头间,眼角眉梢有些脆弱的痛楚,让人看了就会觉得很心疼。
她认认真真的教着孩子们唱歌,孩子们渐渐的和她熟了,就开始跳着闹着,那个小女孩甚至蹭到她身边,爬到了她的腿上坐着。安安一手环住她小小的身体,贴在她耳边和她说话,笑容渐渐有了几分明亮的意味。
晚上回去的时候,贺鸿轩开车送安安。
他专注的看着前方,挑了挑眉,问,“感觉怎么样?这些孩子可爱吧?”
安安也看着前方,“嗯,很可爱。”
贺鸿轩微微侧头看她,“那有没有兴趣做义工呢,每个月抽出一到两个周末过来,陪孩子们唱歌跳舞或者做游戏。”
安安愣了愣,看向他,“我?我行吗?”
正好赶上红灯,贺鸿轩转过身来很郑重的看着她,伸出双臂扶着她的肩膀,“陈安安同学,你,绝对行,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辉。”说完笑了,声音爽朗。
安安也笑了。“那我做吧。”
晚上睡不着,她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给聂以舟写信。
“以舟,我睡不着,很想你。”
“今天,我去了那家孤儿院,就是当年我呆过的那一家。那里建起了新房子,宽敞明亮,可我想起的,总是你蹲在我面前,温柔的喂我吃葡萄。”
“那里的孩子们都很乖,我教他们唱了小时候你教我唱的‘熊猫咪咪’。以舟,你唱歌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呢,我好想你,该怎么办呢?”
“贺丹的堂哥是心理医生,他建议我去做义工,我同意了。我想和那些孩子在一起,他们和我一样没有爸爸妈妈,可是,他们没有我幸运,我,遇到了你。”
“以舟,这十七年,我很幸福,谢谢你。”
“我正在努力让自己好起来,你看到了吗?”
“以舟,你高兴吗?”
写着写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键盘上。
窗外是苍茫的黑,又是一个没有星光的夜。
以舟,自你走了,怎么这样的黑夜也多了起来呢?
安安在和贺鸿轩一起去孤儿院做了几次义工以后,和他渐渐熟稔起来。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贺丹对于贺鸿轩的描述真的不算是夸张。
事实上,他正如贺丹所说的那样,man、阳光、积极、爽朗,充满了正能量。
安安觉得,这样的人,做心理医生再好不过了。因为和他在一起,再抑郁的心情,也会有那么一缕阳光照进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安每当心情特别不好,想那个人想的快要崩溃的时候,就会去他家。
有时候他在,就招待她喝杯茶,聊聊天。他可以很健谈,从世界形势聊到明星八卦,也可以很安静,听着她诉说她和以舟的快乐时光,以及她刻骨的思念。
他有一双让人信任的温暖明亮的眼睛,所以安安,渐渐地什么都和他说一说。他真的很擅长倾听,当他听你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专注在你身上,跟着你的情绪明明暗暗,似乎全世界你是最重要的人。
这让你不自觉的感动。
她渐渐开始叫他“鸿轩”,他也叫她,“安安。”
安安觉得,他们现在,更像是多年的朋友。
有时候他不在,她就自己从门口的花盆下面拿了备用钥匙开门进去,逗逗他的狗,晒晒太阳,发发呆。
贺鸿轩的狗叫坦克,很霸气的名字,很大的块头,实际上却是个真正的二货,而且胆小。
有一次,安安去的时候,正赶上那条狗不知道为了找什么东西,把院子里的花坛刨的乱七八糟,花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它刨的正起劲儿,回头看到安安,立刻惊悚的跳了起来,满地转圈,最后缩在了角落里。眼睛躲在爪子后面,露出茫然无辜的表情,就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安安看着看着,不由得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很久,都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她笑的正起劲儿,回头就看见贺鸿轩倚在门上,双手抱肩,笑着看她。见她回头,他耸耸肩,声音像清晨的阳光一样带着健康的清新,“安安,我一直想着,你真正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呢,今天才算看到。嗯,很好看,多笑笑吧,姑娘。”
工作两个多月以后,安安开始主动去拿单子。也许是因为她的长相清纯漂亮,也许是因为她兼有了活泼和沉静的个性,更或者,只是她的坏运气已经用完了,她拿单的过程竟然异乎寻常的顺利。
当然,其中贺鸿轩、贺丹、赵远帆都不同程度的帮了些忙。有时候,有熟人给牵个线搭个桥,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到了春节前核算年度业绩的时候,安安竟然在当年入职的十几个新人中脱颖而出,一跃而成为了新人组的销售亚军。当然,冠军毫无悬念的归属了热情干练的梁梦瑶。
拿奖金那天晚上,安安请贺鸿轩、贺丹、贺丹的男朋友林栋一起出去吃饭,一方面庆祝,一方面也算是答谢吧。
她没开车,饭吃的很热闹,贺丹缠着贺鸿轩讲他的极品病人,贺鸿轩不肯,于是她自己开始讲她的极品同事,林栋在一边无奈的摇头。
最后几个人都喝了些啤酒,安安酒量向来不好,回家的时候,已是微醺。贺鸿轩送她到楼下,她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儿后,他才离开。
开了门,一室的清冷。月光穿过落地玻璃斜射进来,照在沙发的一角。
那是,他喜欢坐的位置。
他走后,她一次也没有坐过那里。
安安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沙发一角的光亮。
似乎看到他闲适的坐在上面信手翻着杂志,或是闭着眼睛听着歌。
不知道看了多久,安安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她索性裹紧了大衣,蹲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以舟,我做的很好,你开心吗?
如果你在,一定会说,“我们安安最棒了,要吃什么,我请客。”
那天晚上,她不知道擦了几次眼泪,才磕磕绊绊的写完了邮件。报告了她的工作情况,又说了说公司里面一些有趣的事儿。
最后她说,“以舟,你离开了这么久,想我吗?好怕有一天,我去找你了,可你,已经忘了我。”
春天的时候,贺鸿轩偶然说想去爬山,贺丹积极响应,又非要拉上安安。于是贺鸿轩兄妹、安安、林栋一行四人浩浩荡荡的往市郊的一座叫天马山的地方。
这山不大,四个人两两一排的顺着山间小路往上走。贺丹和林栋走在前面,安安和贺鸿轩在后面。自从聂以舟离开,安安的体质渐渐不太好,虽然经过了一个冬天,也没见胖起来一点。
毕竟,如果一个人经常失眠,或者夜里哭醒,身体很难好到哪里去。
所以渐渐地,贺丹和林栋就把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安安喘了几口气,“贺鸿轩,要不,你先走吧,我歇一会儿。”贺鸿轩看看她,笑着伸出手,“我拉着你吧”
安安看着面前的那只手,很大,修长,微微的薄茧,她犹豫的功夫,贺鸿轩已经牵住了她的手,率先向上走去。
目光落在贺鸿轩牵着她的手上,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就像他的人。安安垂下睫毛,静静的跟在他后面。曾经那个人,也是和她这样牵着手,虽然他的指尖偶尔会微凉,却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手。
不,还是不同,他们那时候,总是十指相扣的。她的手指穿过他的手指,再扣在一起。她想要的,不过就是那么生生世世的扣在一起。
眼圈于是红了,以舟,这一生,我再不会和谁那样牵着手,我的十指,永远只和你相扣。
贺鸿轩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牵着她往上走,似乎在专注的爬山,却会在每一次她走不动了的时候,用力的把她往上拉。
到两人交握的手心都有些汗湿的时候,才终于爬上了山顶。
山顶有一块很大的石头,上面有模糊的字迹,安安凑过去看,可能年代很久远了,已经看不清楚,似乎也是某位古人的题字。
贺丹他们已经先到了,她正拉着林栋要在石头背后写字,安安听到贺丹说要写“林栋和贺丹永远相亲相爱。”而林栋似乎并不想写,两个人在那里小声的争执着。
其实,安安一直都觉得,林栋并非贺丹的良人。因为她在林栋的眼睛里,看不见爱。她爱过,所以明白,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最藏不住的。
就像有些人,虽然,他到最后也没说过,可是,那眼中的温柔疼惜,自己又怎么能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