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既有舍生取义,一心为国的英雄人物,自然也少不了为了谋求自身好处而罔顾家国大义的贪婪小人。而作为愿意跟从王振戕害满朝忠臣的东厂中人,二珰头石辉自然是属于后者了。
万两黄金的价格,足以让他不顾一切地选择去达成目的,哪怕他深知那张地图一旦真个为北边的蒙人所得,对大明边疆军队,乃至整个天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人生死与他何关?他要的只是那看得到的好处。
所以接下来两日里,石辉便迅速动用了自己可以动用的一切明里暗里的人脉,开始满京城地寻找获取北地军事布防图的办法,而在千两黄金的强大诱惑下,甚至有人开始打起了兵部衙门的主意。
不过这些人在看到兵部衙门内外和日夜的守御后,便迅速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虽然不比皇宫大内守卫森严,但数百名日夜守着衙门各处的京营将士可不是寻常之人能轻易应付得了的。千两黄金虽然让人心动,但有钱也得拿命花才是,想不知不觉地偷进衙门窃取地图的主意很快就被所有人给抛到了一边。
可除此之外,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方法,所以几日下来,石珰头等来的只有失望,这让他越发得不耐起来。尤其是当他看着手边的那包金子时,心里更感焦虑,因为一旦事情办不成,不光那万两黄金到不了手,这一包金子也得还回去,这感觉就跟自己的金子被人偷去了一般。
“这些废物,这么点小事居然都办不成!”这日当石辉再一次盯着面前这包金子咬牙切齿,甚至想着索性用点手段昧下它来时,唐千笑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回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的凝重:“见过珰头。”
“唔?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带回来么?”见他到来,石珰头的精神便是一振,赶紧问道。因为这段时间除了东厂下面的番子在想法获取地图,唐掌柜这边的如意斋也在用自己的渠道跟人收买相关情报。两日里,都不见其回来禀报,今日突然回来,自然让石辉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唐千笑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上前一步,就用压低了的声音说道:“珰头,今日一早,确实有人上门,想要将一份北方军事布防图卖给我如意斋。”
“哦?那你买下了么?”石辉一听眼里更是露出喜色来,忙不迭地问道。
“这个……因为他出价不低,所以属下不敢擅作主张。而且,这地图真假难辨,又不知其身份……”唐掌柜面有难色地说了这么几句。
“他开价多少?”
“黄金一千五百两……”
“竟比我们所出的价格还高么?”石辉面色一沉。
唐掌柜苦笑一声:“或许正是因为他从外头听说了此事,所以才敢开出这么高的价码来。”
“也就是说,他这是在漫天要价了!”石辉沉吟了一下,又判断道:“不过他敢要这个价,就说明那地图确实有八成是真的了。对了,他是什么身份,查过了么?”
“来我们如意斋开价的,乃是京城里有名的一个掮客名叫游松。不过,他也不过是替人跑腿而已,真正掌握地图的却是另有其人。”
“哦?竟是这样么?”石辉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本来他还打算来一招黑吃黑呢,直接把人给拿下了,以东厂的手段真不怕对方不把东西交出来。但现在看来,对方明显也是个聪明人,早防着这一手了。
沉吟之后,他终于有了主意:“他既然漫天要价,我们便着地还钱。你告诉那个掮客,我们只能给一千两黄金的价,不然免谈!”虽然可以转手就从那蒙人手里赚取一万两黄金,但他就是不想让对方从自己这儿得到更多,一千两已是他的底线了。
“这个属下可以去和他谈,看他的态度,似乎也没有那么坚定。只不过……”唐千笑突然又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什么为难的么?”
“此人的信誉确实没有问题,可属下依然有些担心,毕竟事关重大,要是有人借此想对我如意斋不利,可就大为不妙了。”
“唔,你的顾虑倒也不无道理。”石辉并没有完全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了心智,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后,也露出了警惕之意。在沉思片刻之后,他终于有了主意:“这样吧,你尽管与人交易,我自会带人在外头接应你。倘若真有人想在背后捣鬼,我东厂可不是好招惹的。”
见他这么说来,唐千笑总算是放下了心。以如今王振的声势,以及东厂与他之间的紧密关系,这京城里无论官民还真没人敢与他们为敌呢。只是不知怎的,他的心依然一阵不安,不过这被他理解为是良心不安,毕竟这可是在坑害自己的国家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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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如意斋所在的那条小巷附近便突然多了不少步履沉稳,暗藏兵器的东厂番子,只不过他们此时都换上了寻常百姓的服色,或装成路人,或装成商贩,将这一带完全给掌控了起来。
而石辉此时则扮作了一名贩茶的商人,把装了不少茶叶的小车往道旁一放,便蹲坐到了树荫底下纳凉去了。
他们也不怕自己的行藏为人所发现。毕竟,石辉的目的只是在震慑别人,而非真个想布局拿什么人。只要别人看出问题而不敢生事,并让这笔交易能顺利完成,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巳时,正是唐千笑与那游松约定好了的时间。而这位掮客来得也很是准时,时辰一到,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当他来到巷子前,看到这里摆开的阵势时,明显迟疑了一下,似乎打起了退堂鼓。
见此,一名早受了命的番子就靠了上去,小声地跟他交流了几句。游松这才有些犹犹豫豫地继续向前,钻进了小巷,进入了如意斋中。
看他确是一人前来,石辉倒是略松了口气,至少这位是真要和自己做成这笔生意的,那是最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唐千笑和游松已经再次会面。没有过多的寒暄与试探,唐千笑就开口道:“昨日在下已经问过我们东家了,这地图别人也就只能拿出一千五百两黄金来买,你总不能让我如意斋一点赚头都没有吧?所以一千两,已是我们能开出的最高价,不知游兄可做得了这个主么?”
游松低着头思忖了片刻,这才道:“实不相瞒,这事也是兵部里的某位大人托我来办的,而他当时报给我的底价可就要一千二百两哪。”
“竟是兵部官员想出卖这地图么?”唐千笑没有理会对方所提的底价,而是把注意力投到了地图持有者的身份上面。
“他说这次那邝部堂和于侍郎的做法太过让人心寒,所以他已不想再当这个随时可能把命都丢掉的官儿了。所以便想着在走之前捞上一笔。”
“原来如此,这位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唐千笑呵呵一笑:“这么说来,拿出地图来对他来说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了。甚至,他现在手上就有这么一张地图。既然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这价我是不会再加了。若是对方不肯让价,大不了我如意斋就不做这买卖。”
“你……”没想到对方态度竟如此强硬,这让游松脸色顿时就是一变,但又不好发作,不觉愣住了。
“游兄,你以前也没少干这样的买卖,一个道理还是知道的吧,这种犯法的勾当,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是不利,所以还是痛快些,照着我开出的价格把买卖做成了为好,不然……嘿嘿……”虽然他没有把话明说,但其中的威胁之意还是传达了出来。
游松面色数变,先得极为纠结,半晌之后,终于叹了口气:“罢了,就照你们的价钱卖这地图,一千两就一千两!”
“好,游兄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来人!”伴随着唐千笑这一声唤,一名童子就把两张巨额的银票拿了进来:“这是京城最大的银号所开具的六千两银子的银票,你确认一下。”
游松作为掮客,自然是知道最近这段金银之间比例的,这个价格倒是挺公道,所以便在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信后,便欲收下银票。
可这时,唐掌柜却把手一伸,按住了银票:“慢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哦……看我这脑子,都把这规矩给忘了。”游松尴尬一笑,方才将怀里所揣的那份地图给拿了出来,交了过去。
唐千笑忙一手接过,一眼看到上头的兵部印鉴后,他的脸上再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方果然没有骗自己。这兵部的印鉴除了衙门里的人,可没人能伪造得出来,足可印证此图是真的了。
直到这时,他才放开了手,任由游松拿走了桌上的银票告辞离开。
几句话,几千两银子,一份关系到大明边境安危的重要地图就这样被他们给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