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官军在陆路上早有安排,这水路自然也不可能真让这些白莲教贼子得手了。
事实上,当这两艘官船离开南京后,身后就一直有人跟随保护,并且以魏国公府的名义照会沿路官府出动兵马进行暗中的随护。所以别看他们一路行来只两只官船,其实边上早就是枕戈以待了。
当白莲教的人在上游放下长竹刺破船身,阻其前进的道路时,这一切就已被岸上众人看得真切。随后,便有人立刻召集当地官军火速赶来,自两岸对这些自以为得计而杀上船去的贼人下手。
若是在平地里,百十名白莲教贼匪或许还能与几百上千的官军正面交锋,又或是突围出去。可现在他们身在本就动弹不得的船上,那就只剩下被动挨打这一条了。
之前守在甲板上的一干贼人纷纷中箭,死伤倒地。剩下那些跟了白联跑到船舱里去搜找的,则多了个心眼,躲藏了起来。在船体门窗的掩护下,他们倒是暂时得保安全,但想要脱身却已是千难万难。
正当这时,岸上便又下达了命令:“用火箭,逼他们出来!”
随着这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先是一止,随后便有点点红光破空而至,笃笃地不断射在船上各处,并迅速引起了一团团烈火。很快地,整艘大船就被火焰给烧着了,浓烟滚滚,让躲在舱内的一众人等再也不敢不出来。
而岸上的官军还适时地喊起了话来:“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走投无路。若还想要留下性命的,就丢下兵器,走到甲板上跪下了,若是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里的威胁之意极其浓厚,而身处的环境也让这些白莲教徒不得不信官军的决心。终于在一番挣扎后,便有人抛下了对无生老母的敬畏之心,选择了留下自己的小命,丢下兵器,举着双手就跑了出来。
有了第一个放弃抵抗的,后面的人就更容易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了。于是很快地,两艘船上几十名白莲教众就全都抛下了兵器,满心忐忑地走上了甲板,口中则朝两岸喊着:“我等愿意投降,不要放箭。”
岸上官军见他们出来,也算是舒了口气,知道这次的功劳可着实不小。这白莲教一向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往常能杀掉或拿住几个教众都是功劳,这次一下生擒百来人,还不得在朝廷里留下名号哪?
当岸上的官军抛下绳索,命船上众人自缚等候捉拿时,处于下层的白联还在想着如何离开此处。现在已知道这一切都是官府设下的陷阱,师父又不在船上,他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逃出船去了。
上去怕是不成了,所以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就只有从水里走。趁着上头的官军还没下来,他便拿刀在一间仓房的窗户处一阵狠劈猛削。不一会儿光景,还真让他把那窗棂给砍开了,然后身子一缩,就极力沿着小小的窗口往外挤去。
这时候,便显出了白联所练功法的厉害来,别看他身量不小,可居然就能从这一处只容小儿穿过的窗户里钻出了身去。这缩骨的功夫正是他多年苦练所得。
当腰身都出了窗子后,白联又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手攀住了窗沿,再扭腰把两条腿也抽了出来,再缓缓地转身,使身体慢慢地浸入水中。此时两岸都有官军,即便是在夜里也很可能被他们瞧见自己,所以他不敢有半点疏忽,尽量不闹出声响来。
终于,半个身子已浸入水中,白联这才松开了手,猛吸了口气后,一个就钻进了河水中。他相信,以自己的水性,只要动作够快,就能打这边一口气游到上游安全处。
可就在他双腿发力,扭身欲往前时,前方突然就有个黑漆漆的东西阻住了去路。这让他下意识地拿手就是一推,随即才发现,这是一具尸体。
对此,他倒也不是太过在意,刚才自家和官军都大开杀戒,水里自然少不了尸体了。可变故却在他以为万无一失时突然发生,一双手忽地从下方一把就搂住了他的双脚,然后猛地把他往下拉去。
这一下来得实在太过突然,惊慌之下,白联下意识就一张嘴,顿时喝了好几口水,也把憋住的那口气给消耗了大半。这让他顿时大惊,赶紧挣扎。可对方却只是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双脚将他往下拖去,完全没有与之交手的意思,这让他有一身的武艺都不知该如何施展了。
而后,更让他心惊的事情又发生了,又是几条黑影迅速靠了过来,七手八脚地直接就把他的两只手也给擒住了。
若是在陆地上,这些人一齐上也挡不了白联的三拳两脚,可在这水里,他的武艺却根本就施展不开了。他越是挣扎,反倒让自己的处境越发的难堪,片刻后,不但没能打到什么人,反倒让自己的体力迅速流失,又灌了一肚皮的水,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这几人倒也小心,直让他又在水里泡了一阵,完全晕了过去后,才将他拖出了水面,冲岸边打了声呼哨:“又有个自以为聪明的想从水下跑路,被咱们兄弟给拿下了。”
“做得好!”岸上的官员很是满意地冲他们一点头:“把人带上来,本官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贼人。”
当失去知觉的白联被人像拖死狗般带上岸的同时,两岸的官军也已派出小船上前,把已经自缚,且快被大火伤着的一干白莲教贼匪给押了下来。
只大半夜的工夫,百来名白莲教贼匪,连着他们的首脑白联全都落到了官府之手。这一场引蛇出洞的计策算是彻底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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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南京城。
徐承宗亲自带人来到城门前迎接押送白莲教逆贼归来的一干官军,此时的他早没有了之前的惶惶不安,满脸都是欢喜之色,不断拍着那些将士们的肩膀:“做得好,这一下我们是为朝廷,为南京百姓除掉一大祸患了。”
在来到阿虎面前时,他更是满意地道:“做得好,听说要不是你,下面那些兄弟会有不少死伤呢。”
“这算不得什么,都是公爷你布下的谋略得宜。”阿虎只是谦逊地一笑,随后又自责地道:“不过属下还是犯了错,居然让其中一名贼首从眼前逃脱了。”
对此,徐承宗先是一皱眉,随即又一摆手:“漏网之鱼罢了,不必挂在心上。这一次拿下白莲教这么多人,又能从他们口中套问出更多贼人的下落,还有那教主许紫阳在手,我们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我是不会求全责备的。”
随后南京官府也依着徐承宗所说的行动起来,在锦衣卫的一番拷问之下,这些落网的白莲教徒终于坚持不住,便把自己所知道的白莲教隐藏在南直隶一带的教众身份都给招供了出来。
当徐承宗等人看到这一份名字几乎遍布南直全境,各行各业,甚至连官军和衙门都有不少人被白莲教渗透的供状后,自然是大吃一惊。
当即,他们就火速行动,将这些虽已知道事情不妙,却还未曾来得及脱身的贼人全数拿下。随后,徐承宗就连同南京各衙门具表上奏朝廷,并再次安排官军押送了这一干贼人上京献捷。
只是,在这场对白莲教的打击中,到底还是出了些意外。
在锦衣卫的牢狱之中,居然有一名贼人突然发难,挣脱了镣铐挟持了一名百户想要逃跑。
幸好,这时正好有几名锦衣卫高手在场,当即就上前与之搏斗。结果一场死斗下来,那人终究被格杀当场,不过锦衣卫方面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三名好手和两名百户被他所杀,其他校尉什么的更是伤了不下十多人。
当事情报上来后,徐承宗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随即便命人细查其身份,这才知道这人居然是白莲教中地位颇高的一个护法,名叫白联。而且他还是许紫阳的亲传弟子。
这一结果让徐承宗大感后悔,早知道这人身份如此之高,就该好生看管才是,将其连着许紫阳一道送进京城,这功劳自然又能好看许多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略作掩盖,然后将其首级砍下,挂到了城门处以告示示众。
就在白联的头颅被悬挂出来示众当天,在围观了解情况的百姓中,已做乔装的许青莲看得身子连连发颤,目光里更是几欲喷出火来:“好!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报这笔血仇的。而且这一回,我的目标将不再是南京这种小地方,我要做,就要在北京城里做出一番大动静来!”
虽然白联与他一向不和,但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对方就这么被官府所杀,还把头颅悬挂在了城门上,这让许青莲如何能忍?何况,自己的父亲还在官府之手,他身为人子,自然是要做些什么了。
不过,就目前白莲教元气大伤的结果来看,想要救人闹事都很不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