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缜闻报于一个时辰后赶来时,心月庵里的战斗已然结束,那些个白莲教徒全数倒毙在地,而锦衣卫方面却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光之前中毒的一干人全数被杀,之后前来支援的人里也有五人战死,十多人都挂了彩。
在被锦衣卫发现踪迹后,这些白莲教徒便已有了必死的觉悟,所以之后的战斗他们是个个皆以死相拼,纵然在人数上处于下风,却也靠着凶悍而不要命的打法拉了好些个人垫背。而更叫人感到心惊的是,一场战斗下来,竟连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看到陆缜到来,姚干便垂着头迎了上去,满是愧疚与自责地道:“大人,是卑职一时大意,竟先着了这些贼人的道儿,以至许多兄弟死在了这些贼人手上,还请大人责罚。”说着,便欲下跪领罪。
陆缜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本以为这一场对白莲教徒的围剿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想竟还是闹出这么个结果来,实在太过出乎他的所料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赶紧一把扶住对方,同时关切地看着他软绵绵垂在身侧的左臂道:“你身上也受了伤了?可严重么?”
“多谢大人挂怀,只是被那老尼断了一臂而已,应该能够接好。”姚干有些感动地作答,到了这时候自家都督还是更关心自己等人的伤势哪:“相比起兄弟们的损伤,我这点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传我之令,受伤的兄弟要好生诊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至于阵亡的,更是厚加抚恤,绝不能亏待了他们的家人。”陆缜的目光在地上那些具尸体上头一扫后,神色沉重地跟边上的下属说道。
在对方领命后,他才看着姚干道:“真要说起来,这次事败我的责任才是最重的。是我没有一早就提醒你们多加留意,才让这些贼人有机可趁,所以你不必太过自责了,只当是吸取一个教训吧。你也尽力了,而且还身负重伤……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中了他们的算计的?”
姚干听了这问题,心里又是一阵后悔:“回大人,之前因为还未能确定这心月庵就是白莲教的贼巢,所以卑职只带了几名兄弟以进香的名义进入其中。结果一开始也并未看出些什么问题来,又在这观音院里上了香,不想对方早就在其中做了手脚……”
原来,早在他们进入心月庵后,那静月便已开始算计了,以让他们向观音大士上香的由头把搀入了软筋散的线香交给他们点燃。虽然这香里的软筋散药性不是太大,但在让他们吸入不少后,依然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让众人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当然,这也是在把敌人歼灭后,姚干让人在其中仔细搜找,找到加了料的线香,才知道的真相。如此看来,这些白莲教的人也是早有提防,只要官府中人稍一松懈,就可能中了他们的招。
陆缜听后,又是一声叹息:“也怪我,当时因为有所顾虑没有让你们放开手脚行事。若是直接登门拿人不作试探的话,这些兄弟也就不会白白死在贼人之手了。”
见陆缜如此说来,姚干心里是越发惭愧了,只能赶紧转换话题:“大人,卑职其实还犯了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错误。”
“却是什么?”果然,陆缜闻言便一分心,赶紧出言问道。
“我们还是中了贼人声东击西之计,让躲在里头的几个要紧人物给溜走了。”姚干说着,领了陆缜来到观音院的侧后方,那里还开着一道暗门呢:“当时卑职等正被那些突然从壁后杀出的白莲教逆贼作战,却不防里面竟还有人藏身其中,并从这里悄然脱身。而本该布置在外的兄弟又因为收到信号进来救援,所以便让他们趁机脱身而去,却连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得而知。”
陆缜听了这话,脸色就显得愈加凝重了:“竟还有这等事么?能让十多名白莲教里的高手不惜自身生死地拖住你们以为这里头之人创造脱身机会,看来这逃脱之人的身份一定很是不低了。”
“大人,这也是卑职疏忽所致,还请大人责罚。”姚干再次承认罪过道。
陆缜看了他一眼:“你确实过于大意了,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官暂且不处罚你,只望你能赶紧把伤养好,戴罪立功。尽快把海上的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再想法找出藏在这里的白莲教逆贼来。”他看得出来,对方确实是心中有愧,才会几次向自己请罪,所以便有此一说,算是承认了对方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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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干这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卑职领命,多谢大人宽容,我定会尽快养好了伤,找到那些贼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的。”
“唔,我相信你的本事。”陆缜鼓励似地一点头,又拿手在其未曾受伤的右肩上一拍:“好了,你现在要做的,还是尽快治伤,不然我可就要缺一只手了呀。”
“是!”陆缜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姚干也不再纠结前事,当即答应了一声。
而后,陆缜的目光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小尼庵里扫了一圈后,吐出一口浊气来道:“虽然这次我们没能尽全功,但总算是把关键谜团给解开了。自去年开始不断在海上闹出的事情,确实与死灰复燃的白莲教逆贼大有关联。传我之令,这就让人收网,把那些为贼人通风报信的女子全数拿下!”
无论这些女人和本地官员有多深的感情,既然她们是白莲教的人,就必须毫不留情地将她们拿下,然后好好地审问一番了。
随着这一道命令下达,本地不少官员家里就遭了难了。黄昏之时,一众锦衣卫突然持令直闯其家门,无视这些官员的责问与阻拦,直接就把吓得花容失色,苦苦求饶的身边人给拿锁链锁了,带了出去。
锦衣卫的威风确实够强,纵然这些官员极为不满与恼火,可竟也没人敢出手进行阻拦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拖着带走。而且,这些官员随后还有些心惊胆战地想了想个中原由,猜测着自家夫人到底哪里得罪了锦衣卫,才会遭逢此等对待。
只是对大部分官员来说,这一疑问是找不到答案的。而作为一家之主,他们总不能眼看着自己女人被人带走却不闻不问吧,所以在一番思想斗争后,这些官员便陆续出门,赶去了当地的锦衣卫千户所讨要说法。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千户所前已经聚集了二三十名或忧心忡忡,或满脸怒容的官员。而当他们互相一交流,得知许多都与自己一样时,心里就越发感到紧张了,看来这事情背后很不简单哪。
随后不久,知府萧文统和市舶司提举陶雍也相继而来,这两名官员的面色可比其他人要阴沉得多了,眼中更充满了忧惧之意。
一看到本城中品阶最高的两名大人都到了这里,一众到此后却被拒之门外的官员顿觉有了主心骨,赶紧上前询问:“两位大人来此可是也因为锦衣卫擅闯后宅,拿走了身边人么?”
两人听到这一问,都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由萧知府说道:“人是本官亲手拿下,交由锦衣卫发落的。”
“啊?大人,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为何锦衣卫会突然对我等后宅下手?”众人心里是越发疑惑了,忙七嘴八舌地加以询问。
就在知府大人不知该不该作答时,之前拦住众人去路的锦衣卫百户走了出来道:“诸位大人,就都进来说话吧。”
见锦衣卫终于肯正面应对自己等人的疑问了,一干官员也就顾不上缠着萧文统追问个中情由,簇拥了两名绯袍高官就往里走去。而当他们来到正厅处,却惊讶地发现陆缜这个锦衣卫的大头目也赫然在场,这让他们的气势更是一馁,本来脸上的怒容也收敛了,在心里打算后的责问之语更是不敢再开口。
若是寻常的锦衣卫千户所,这些官员或许不敢招惹,倒也没有太大的顾虑,毕竟如今文官势力正在逐步增大,锦衣卫再不可能如以往般无法无天了。可有了陆缜在此坐镇,情况就不同了,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别说是一个苏州城里的官员了,就是京城里,敢与他为敌的官员也是少之又少。
在看到众人入内后,陆缜脸上才稍微露出了一丝笑意来,指了指下方的那两排椅子道:“各位大人且先坐下说话吧。”说着,他先一步来到上首边,坐定下来。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跟从他的指使按官职高低次第落座。随后,有人便迟疑地看了前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有些不敢。
陆缜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便道:“实不相瞒,今日突然打扰到各位大人,搅扰了你们的后宅,此事正是本官做下的决定,发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