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越千进殿时,柏小妍已经将受伤的手臂凑在嘴上,大口大口地吸着。
柏小妍不知道,距离她被种下嗜心蛊,已三月有余。
柏小妍想要抬手揉眼,却发现右手才一动,小臂就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主子?师傅,主子睁眼了,只是又晕过去了!”流萤的声音很是急切,柏小妍听着这才慢慢地想起了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砸了茶壶,有人进来了,然后……然后呢?
好像,是摔着了。
柏小妍努力想着,可惜脑子里一片混沌,再想不起来其他。
喉咙的灼烧感已经没有了,只是涩涩地,很是难受。柏小妍张了张嘴,想要叫流萤别再叽叽喳喳的了,还不如去端杯水来。只是才发出声音,喉咙就一阵疼痛,声音也暗哑的很。
“主子,水。”流萤也来不及细想柏小妍的声音有多不对劲,忙半扶起柏小妍,接过越千匆匆端来的温水,小心地喂柏小妍喝下。
只是柏小妍含着水,却怎么也不肯咽下去。她怕疼,连说话都喉咙疼,喝水岂不是更疼。柏小妍是这么想着的,可流萤却快要急的哭了,昏迷的时候还能灌进去汤药,怎么醒来了却连水都喝不下去了!
到底是没有彻底醒转,柏小妍凌乱的思绪又渐渐被睡意吞噬,下意识地喝了几口水后,就又陷入了昏睡中。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柏小妍眨了眨眼,眼前哪来什么血色,一切如常。清了清嗓,喉咙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难不成那是一场梦,不过这梦的感觉也太过真实了些。
“越千?”扭头看见伏在凳子上睡着的越千,柏小妍先是一惊,可当看见无忧与流萤时,柏小妍心中已经肯定,那不是梦了。
没有惊醒这三人,柏小妍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右臂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又倒回了床上。
“啊——”柏小妍疼的龇牙咧嘴的,这惨叫声也将睡的不沉的三人惊醒了过来,端水的端水,热帕子的热帕子。
“主子。”待越千体贴地扶起柏小妍后,流萤与无忧也端着温水与热帕子过来了,面色看着憔悴的很。
柏小妍掀开被子,就瞧见自己的小臂被包了个严实,似乎是受了重伤。轻轻地碰了碰那个一突一突疼着的地方,柏小妍满目不解,哪怕那一摔磕着了,也不至于这般痛吧!
“我睡了多久?”
“回主子,若是不算上夜里醒的那次,该有十三个时辰了。”流萤答的颇仔细,“因着那禁足令,胡太医也不能久留,可主子一直没醒,昨儿夜里,奴婢便请来了师傅。只是……”
“只是你师傅并不懂医术。”柏小妍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确听见流萤喊师傅了。只是她竟然昏迷了十三个时辰?幸亏是有禁足令,不然怕是要出大事了。
柏小妍就着越千的手喝了几口水,揉了揉眉心,待理清了一团乱的思路后,才问道:“昨日,都发生了些什么?”
越千目光游移,舔着唇说道:“昨日是奴婢先进的殿,当时主子摔倒在了地上,手臂也被划伤了。”
“就是这儿?”柏小妍摸着伤处问道,可方才越千回答时,流萤的表情极不自然,想来事情不仅仅是如此,“若只是划伤,不必包扎成这样吧?越千,说实话,这疼痛可不是划伤该有的。”
“主子……您咬伤了自己,奴婢当时想阻止您,可您就是不松口。主子当时的模样,似乎是在……吸血。”越千惴惴不安地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柏小妍的神色。
“吸……血?”柏小妍反问道,她居然做了这种事?目光扫向流萤与无忧,两人都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寻常人见到那一幕,怕都要吓破胆了吧,她们三人却是在担心她无法接受?她可没有看见这血腥的一幕,也什么都不记得,还能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只是,她会害怕,害怕这全然没有印象的事情还会有下一次。
到时候,看见的又会是谁?是会尖叫,还是抽出刀子杀了她这个怪物?
柏小妍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掩藏了自己的不安,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却是一个试探忠心的好时机。柏小妍冲着三人浅浅小妍,示意她们莫要担心,“胡太医可有说,我这是中了什么毒?”
“胡太医也不知,不过会去查医书。”无忧摇头,忧虑的很,“早上胡太医来的时候,奴婢问了,可胡太医说他翻遍了医书都未能找到。”
“还好上天庇佑,主子终于醒了。若主子还不醒,奴婢怕是要去找白顺华给余大人传信了。”流萤拍着胸脯大大的舒了口气。
“找陶安泰?”柏小妍不解地问道。
流萤很是自然地点着头,“嗯。主子曾说,尹家的医典落在了余大人手中,奴婢便想着,或许医典中会有记载也说不定。”
越千听着眼前一亮,未等流萤说完便请示起柏小妍来,“主子虽然醒了,可还是不知道中了何毒,该如何解,主子何不问问余大人!”
“不了。”柏小妍摇头,“性命攸关,他分心不得,待他入了京,自然有的是时间去问。”
柏小妍并不是不急,相反,急得很。她根本就不晓得什么时候,这未知的毒就会要了她的命,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她看不见,听不见。
可是,比起她来,陶安泰的境地更是危险,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分心,也可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这医典中有没有记载亦是未知之数,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柏小妍情愿赌一把。
赌她能撑到陶安泰入京。赌医典之中有记载。赌他们二人都能活下来。
喝了一碗参汤,柏小妍又躺下了,可她还不能睡。
陶安泰,阿蒙,于家。
柏小妍一直以为陶安泰与阿蒙有牵扯,因为容意忠手中的红颜来自陶安泰,而白顺华亦送来了黑丸。这两种药都是阿蒙的禁药,也只有阿蒙的皇室才能接触的到。
可罗子元却说,与阿蒙有牵扯的可能会是于家,虽然并未肯定,但语气中的斩钉截铁,柏小妍听得分明。既然罗子元这么肯定了,那定是有了明确的证据。
想起那日白顺华所说,容意忠与皇后有牵扯。那么,红颜会不会是皇后给的?
至于黑丸,听流萤的三师叔说,那药方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有权有势的人都备着几颗保命用,只不过这药效就差的多了。
柏小妍当时便想,或许并不是这药效差,而是天下人不知道这黑丸续命的背后也是夺命。
“无忧。”柏小妍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将守在一旁的三人都惊着了。
“是,主子。”无忧快步走到床边跪下。
“这两日,贵嫔夫人可曾去过倾云宫?”
柏小妍在昏迷前,除了忙着为陶安泰铺路,还忙着挑起皇后与贵嫔夫人的争斗。无忧苦练了几日,将容意忠的笔迹仿的一般无二,就是为了给贵嫔夫人写封信,言明“污蔑夫人纯属皇后所迫,还望夫人能到倾云宫一趟,细商反击之策。”
无忧想到此,忙说到:“回主子,就在主子昏迷的当日,贵嫔夫人去了倾云宫,只不过被皇后的人拦住了,没能进去。”
“皇后的人?”这守在倾云宫外的都是罗子元派去的侍卫,何时有了皇后的人?
“是。因着入春了,尚仪署新制了宫装,皇后便差了内侍给容意忠送去。可巧那日就遇上了贵嫔夫人,那内侍也不知怎的死活拦着,就是不让贵嫔夫人靠近倾云宫半步。”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柏小妍的嘴角慢慢勾起,“是哪个内侍,居然这般不懂事,皇后怎么会用这般毛躁之人?”
“奴婢打听了,是个新来的,不过与皇后身边的内侍李海是同族,不仅如此,还与其胞兄一同过继给了李海。还说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算是后继有人了。”
无忧想着那内侍趾高气昂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李海虽是皇后的心腹,也被器重的很,可与皇上身边的尤内侍一比,就不够瞧了。不过是有这么个干爹,当真以为能在这宫里横行无忌了?“如此。”柏小妍睁开眼睛,嗤笑道,“歪打正着,看来,贵嫔夫人对信里的内容是笃信无疑了。”
“回主子,是的。奴婢也已按主子之前的吩咐,送去了第二封信。”
“嗯,她作何反应?”柏小妍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渐涌来。
无忧连忙放低了声音,迅速地说完。“听眼线说,贵嫔夫人不仅是把信撕了,还摔了不少东西。之后还恶狠狠地说着,要让皇后尝一尝被禁足,被冷落的滋味。”
“嗯……”柏小妍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陶安泰入京前,皇后不能出事……无忧你,留意着点……”
见柏小妍再没开口,无忧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替柏小妍掩了掩被角,小声地说道:“是,主子。”
“昭仪恐怕不是中毒,而是中了蛊啊!”胡太医在一番察看后,摇头叹气。
“蛊?”三人惊呼,虽然一直有听说,但也一直以为这东西离的极远,只有阿蒙国才有。不想,她们的主子身上居然就被下了蛊!
“不可能啊!”越千说道,“奴婢们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怎么会不知道?”
无忧也连忙点头,她们的确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柏小妍身边。
流萤却皱着眉说道,“你们忘了,在狼丘山附近的客栈里,主子曾被人掳走过。”
“可掳走主子的是陶安泰余大人啊,难道说……”无忧说着,不禁张大了嘴。
“不,余大人也说了,是将军让他这么做的。”越千想了想,很快地摇头。“无忧你可还记得,那日送信给将军的幼童?”
无忧仔细回想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一说,我便想起来了。当时便觉着奇怪呢,客栈方圆五里之内,并无人家。若是镇上的孩子,离客栈可就远的很了,我见他穿的并不差,应该不是那种为了几个银钱,就在冰天雪地里来回跑那么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