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野镇到东湘国京都的马车里,宁霜和梓潇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宁霜终究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跟沈诺轩走了,云野镇再好,也不过是宁霜生命中的过客,就算她再怎么喜欢这里,想留在这里,可是她知道,京都,才是她该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她的夫君,有他们的家。
本想继续把梓潇留在凌霜谷的,可奈何梓潇不从,宁霜忽然忆起昨夜和梓潇的对话,这才发现,这半年的时光,是她们偷来的,所有的欢乐与单纯,都不过是掩映在迷雾之后的镜花水月,她们终究还要回到现实。
“我跟你一起回京。”昨夜,凌霜谷里星河灿烂,宁霜正在收拾行装,却见梓潇一把推开门,进来便如此说着。
“为什么?你师从陆晞,怎么不跟他回到碧秋草舍?京都凶险你也看到了,我不希望——”
“宁霜,这半年悠闲的时光,是不是让你变得看不透了?”梓潇打断了宁霜的话,开口,“你当初为什么进红袖招?我为什么会被你送到师傅这里?难道你忘了吗?我不说,不代表我不计较。”
宁霜默然,难道真的是她看不透了吗?竟然忘记了,梓潇的心里,也是有着滔天仇恨的。沈奕清,那个毁了梓潇清白,对梓潇种下剧毒,并且还威胁她进入青楼帮他做事的男人,在梓潇的心里,想必是恨到极致了吧。
所以,她拦不住梓潇,就算此次不带她回京,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自己回去。点点头,不再劝说,让梓潇和她一起,好歹有个照应。所以,才有了马车上,两人相对无言的一幕。
毕竟,这一次回京都,两人将会面临什么,谁也不知道,宁霜修养半年,时光静好,此刻旧事重提,却觉得,原来所有的是是非非,从来都未曾离她们远去,还一直萦绕在她们的身边,她们只有用尽全力,驱散所有的雾霾,才能够见到最灿烂的阳光。
权熙驾车,沈诺轩知道宁霜与梓潇定然是有话要说的,便与诸葛瑾骑马一左一右走在马车外,时不时听着马车里的动静,心中也是了然。
千里之外的京都,沈煜尘早就接到了沈诺轩传回来的消息,知道他带着宁霜一起回京,为宁霜依旧活着的消息欣喜若狂,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算计着日子,在沈诺轩他们抵达京都那日的一大早,便亲自去了皇城门口迎接。
当宁霜出现在沈煜尘视线里的那一刻,沈煜尘心中的担忧才彻底落地,她还活着,那日城楼的惊险并没有让她丧命,她,还活着!
如此想着,沈煜尘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弟参见皇兄,参见皇嫂。”
“九弟不必多礼。”沈诺轩回话,将沈煜尘扶起,回身拉了宁霜的手,两人在沈煜尘的陪伴下步入宫廷。
宁霜朝着沈煜尘粲然一笑,彼此心里都了然,宁霜微微点点头,知道自己此生只能跟沈煜尘成为至交好友,他的一片深情,她注定辜负,这个眉眼间顾盼
神飞,闪着流光溢彩的男子,他会遇到更好的,更适合他的。
一直身体不适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忽然出现,让一众人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牵着皇后娘娘的手,嘴角便含着默默笑意,忽然觉得,这个往日里冷如冰窖的的东湘国皇宫,迎来了繁花似锦的春天。
“九弟,本月二十三,封后大典,朕把此事,交给你了。”勤政殿里,沈诺轩看着身边的宁霜,对下面的沈煜尘说着。
“臣弟遵旨,保证办到。”沈煜尘拱手回答,对于宁霜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含糊,即便这是封后大典,他要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子,一身风华地站在别人身边,携手同行。
宁霜刚刚回来,奔波劳累,沈诺轩出门多日,朝中也积累了许多政事,在安排好一些事情之后,宁霜便要去休息,她是不想居住在皇后娘娘本来该住的永福宫的,她想回清羽殿,或者露落居,可沈诺轩哪里会肯,直接留她在勤政殿,睡在那宽大的龙床上。
待宁霜熟睡以后,沈诺轩便走了出去,沈奕清忽然回来,这半年去了哪里,都是一个未知数,静贵太妃在宫里闹腾,沈奕清也不是个省心的主,东湘国已尽在沈诺轩的掌握之中,唯一的变数,只怕就是沈奕清。
“主子,清王的事——”
“不必理会,先撩他一段日子,六皇子府派人看好了,静颜宫也要加派人手,至于皇后,这些事先不要让她知道,她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不宜太过操劳。”沈诺轩说着,看着前来禀告的权熙。
“属下遵命。”权熙说着,便转身离去。
本月二十三年,便是良辰吉日,是宁霜作为皇后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的日子,他已是东湘国的帝王,他不惧告诉所有人,他的身边,有了这个女人,她将和他一起,站在皇城之巅,俯视天下,睥睨众生。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沈煜尘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一应礼数全部到位,他也没有来禀告事情的进度,因为沈诺轩和宁霜相信他,他也懂得沈诺轩和宁霜的心意,不需要说明,他会将事情做的很好。
很快,便到了二十三,这一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夏日的朝阳并不刺眼,也不毒辣,毕竟六月的天气,还没到那种暑热的时候,天气很好,东湘国京都皇城的高台上,早已经被满地红毯铺就,各处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绸缎扎成喜庆的绳结,整个场面布置地庄严而又不失活力。
一早,沈诺轩便派人把小桃从之前的轩王府接进宫,梓潇也随着进了宫,勤政殿里,众人忙成一团,玉兰姑姑也在,当初太皇太后刚刚封后的时候,也是她伴随在一边的,后来前皇后被册封,她作为太皇太后身边的随侍,自然也见证了这一切的,历经两代皇后的老人,怎么能不在宁霜的身边帮衬着呢?
今日的宁霜,一身明黄色皇后朝服,金丝绣线,凤尾彩羽,比之往日的宁
霜,多了一份大气,少了一丝青涩,多了一份雍容,少了一丝娇美。但是不管怎么看来,她都是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其风华气度,自是不必多言。
登临高台,臣民参拜,沈诺轩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和宁霜同色系的凤袍,站在一起,在初夏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相得益彰。这一次,两人执手相伴,受天下臣民景仰,他们,再也不是当年的他们,在别人的逼迫中步步为营,他们已经成了东湘国的帝后,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整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响亮,一遍比一遍整齐洪亮,民众的欢呼,臣子的朝拜,让沈诺轩和宁霜知道,从此以后,两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与这个皇宫,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里,曾经是宁霜心中的牢笼,金碧辉煌,华丽锦绣,却让人折断了翅膀,斩断了梦想,困在其中,再也不得自由。可是如今,因为身边陪伴的是他,所以她甘心折断翅膀,将自己锁住,锁在他的身边,与他牢牢携手相牵。
而她,也终于做到了曾经对自己说的,当初在南竟国受苦的时候,当她看着夜汐在自己面前浑身是伤的时候,当她看着沈诺轩为了救她而奄奄一息的时候……她曾经发誓,她要一步一步,走上这世界的顶端,与他一起,笑看风云,俯视天下,睥睨众生。
而皇城之中,却有无数眼睛看着这一场盛大无比的封后大典,这是永宁帝用自己的行动,在证明他对皇后的爱,他们之间经历的,旁人或许不懂,可是彼此的心意,全都知晓。
封后大典过后,东湘国的臣民都知道,这是东湘国的历史上最为特殊的一位皇后,她并非住在皇后该住的永福宫,却随着皇上一起住在勤政殿,皇上为她,废六宫,下旨不再选秀,为她破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与她一起批阅奏折,甚至当着朝臣的面,询问皇后关于政事的一些问题。
朝臣对宁霜的记忆,或许就停留在那么几个瞬间,落霞山那个智计无双的女子,红袖招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大殿上那个孤勇坚毅的女子,皇城上那个果断决绝的女子。她是宁霜,曾是默默无闻的一介孤女,也曾是名动京华的红袖美人,更曾是飞上枝头的轩王正妃,可是,都抵不过今日这一切,今日的她,是东湘国的皇后,是永宁帝的挚爱。
这个一开始经历另了无数苦难的女子,终于有一刻,她站在了权利的巅峰,跟她的男人一起,袖手天下。
不只是沈煜尘,还有贲启轩,在底下,仰望着那个仿佛站在云端的女子,此生,或许就只能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守护,默默相随。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宁姑娘,而是,皇后娘娘。贲启轩黯然垂首,随着众人参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