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宫了,赞嬷嬷也回了“铃兰阁”。但是她必须给皇上提供歹徒的线索,要不就得进刑部大牢。一向横着走的赞嬷嬷蔫了许多,无论是走路还是吃饭、睡觉都在回想她去过的那个地方。
好在赞嬷嬷多少认得几个字,就把想到的都记了下来,要不今天想起来明天忘了就糟了。
赞嬷嬷冥思苦想,搜肠刮肚,一点一滴地捋,终于给她回想到几个重要的线索。第一个线索是,那间简陋的房子里的正面墙上供着一位很象菩萨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柄白色的莲花;第二个线索是那间屋子的前一进院子应该是临街的饭馆,因为赞嬷嬷听到炒菜的勺子响,饭店的厨师在做好一个菜的时候都要把勺子在锅沿上敲响告诉店小二可以端给客人了,平常住户做好菜就没有勺子敲锅沿儿的必要了;还有就是从那个院子往出走的时候虽然眼睛被蒙上了,刚上车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很强、很冲的药味,应该是一家药店;还有上车以前,听到两个人说话,一个人叫另一个“六指”,赞嬷嬷不知道是六个手指还是六个脚趾。
还别说,赞嬷嬷的脑子很灵光,可以回想起这么多的线索。固定不动的位置、有特点的人名、还有饭店的特定的地点和药店特殊味道,都是能找到这里的依据。赞嬷嬷认得的字不多,就算不能全部写下来,也可以用错别字、同音字写下,按在纸上。她好感谢先前服侍过的主人,逼着她认字。
哈达御史被挪到真正的刑部呆了好几天,在被放出来之前,康熙委托刑部官员对他进行最后一次审讯。审讯他的人好像是官位远不如哈达大人的高,但是这是皇上给的差事,一定要办好。
“哈达大人想好了吗?”
“有什么可想的?谁让我自己太顾及了这个面子。”
“不仅如此吧?如果你真想给女儿争面子,就把所有的箱子装满黄白之物,干嘛要弄虚作假呢?”
“这位大人脑子出问题了吧?六十四抬嫁妆都装满了,我上哪儿弄那么多的银子去?”
“你的女儿嫁给了煊王爷,煊王爷和瑞王府父子经商,日进斗金,你是不是在打瑞王爷的主意?”
“我给女儿办嫁妆跟瑞王爷有什么关系?瑞王爷父子经商是给皇上的国库装银子,挨得上边儿吗?”哈达大人一脸的不解。
“您就别装相了。你给女儿的嫁妆里塞了那么多的石头,慢慢地你女儿把这些石头悄悄扔了,然后就说嫁妆丢了,瑞王爷怎么能让人说他贪图儿媳的嫁妆,反正他也有钱,悄悄给你添满了不就成了?”
“这位大人,你在说什么?这样丧天良的事也能想出来?瑞王爷经商赚钱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你让我打瑞王爷的主意?你损不损哪?等我出去非得参你一本不可!”
“参我一本?笑话,你已经判了死刑,还怎么弹劾别人?你已经错的离谱了,坑了女儿不说,害了自己……”
“等一等!你说我被判了死刑?我一没贪二没占,就是虚荣了一点,不至于判死刑吧?是,我做错了,可能误了女儿,但是我真的没有贪墨啊,天哪,虚荣也是死罪吗?”
“皇上说了,如果你能将功折罪,供出背后指使你的人,你还有可能把脑袋留下。”
“这位大人,我再说一遍,我哈达纳拉一没贪二没占,也没想用女儿的嫁妆去讹诈瑞王爷。如果你不信就去调查,有谁对我行贿了?唯一让我悔愧的是对不起我的女儿。为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那么出色的煊王爷,为了她不会被人瞧不起,就办了一件弄虚作假的蠢事。我也想好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们包括谁?包括皇上吗?”
“吹毛求疵!懒得理你,送我回牢房!”
“哈达大人很喜欢坐牢嘛,不过你没机会了。来人!把哈达大人……给我放了。”
哈达大人正想着自己是被“斩立决”还是“秋后问斩”,审讯的官员一脸的调侃,气得哈达大人胡子都炸起来了:“拿老子开心哪!”
“哈哈哈……”
回到家的哈达大人一直蒙着被子不出来,他的肠子都悔青了!不但让女儿失了面子,还牵连到瑞王爷,将来女儿受到煊王爷的冷落怎么办?虽然在牢里的时间不长,他就瘦下去一大圈。
乌力罕在福晋那里听说了有关嫁妆的一切,当时就傻了:为了女儿的风光,阿玛、额娘弄虚作假、自欺欺人,打肿脸充胖子,还被皇上怀疑要讹诈王爷的银子,不但进了刑部大牢,还被人钻空子来绑架
自己讹诈王爷。觉得自己的婚姻不会幸福了。本来就是个侧室,还出了这么丢人的事?以后还怎么在人前抬头?那份跃跃欲试的争宠之心变成了冰凉的绝望。
再说赞嬷嬷,把自己想到的所有线索,不管是不是皇上想要的、也不管是有没有用的,都写成了条款,托煊王爷带给了皇上,剩下的事就是凭命由天。半个月以后,她被宣布为以功顶罪,免去刑罚,继续服侍哈达福晋。不过呢,等次下降为粗使嬷嬷一年,以观后效。
哈达嫁妆事件就算平息了。
福晋告诉王爷,雪儿两口去了吴桥,看望周老伯和那些朋友去了。王爷说:“他们已经走惯了,在府上呆不住,可能以后还要出去闯,就别拦着了。”
“可是,雪儿已经有了孩子,颠沛流离的日子恐怕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吧?”
“你说咱们的雪儿怀孕了?这可是件好事啊,咱们要当姥姥姥爷了,呵呵呵……既然你知道她有了身子,怎么还让她出去疯跑?”
“哪里是臣妾让她出去疯跑的?小两口是从尚书府开溜的。”
“两位王爷,宫里皇上身边的德公公来了,给您和煊王爷送来好多好多的好东西。”翼然楼的太监福子公公来通传,“王爷,这是礼单,请您过目。”
王爷把礼单交给福晋,吩咐人去安排礼物,并请德公公到逍遥殿喝茶。还吩咐人给德公公摆一桌酒席。
“不了不了,奴才还要回去向皇上交差呢。酒席就不用了,要是您府上有现成儿的奶油爆米花给老奴一包尝尝就太好了。谁都知道您府上的爆米花好吃的紧,那个味道,顶着风也能香出去十里。”
王爷大笑,吩咐守门的一个小厮去大厨房拿几包给德公公。小厮抱了一大抱爆米花从厨房出来,边走边吃,可把李德全公公气坏了,笑骂道:“好你个猴儿崽子,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吃啊?一会儿就把咱家的爆米花给吃光了。”德公公心疼死了。
“李公公,这包是胡师傅给小的解馋用的,小的是吃自己的一份,您还不许呀?”
周围的人都笑弯了腰,德公公也笑个不停。
一个半月之后,第二位侧福晋进府。这位的老爸官职是从二品,级别也不低,是翰林院掌院、内阁学士、状元出身的大学者李佩麟。姓李嘛,自然是汉人。不用说,李学士的女儿学问上一定是出类拔萃的。从二品,和异域的官员相比,也算是高干家庭了。
李灵儿小姐很可能是一位眼高于顶的大才女,父亲的官职那么高,当了侧室,恐怕会有一肚子怨气。
这次,煊儿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不逃避了,反正早晚都要面对,干脆,就看看这位状元公的千金是个什么丰采,很好奇。
这些日子,蕊儿好像是在回避煊儿,煊儿觉得是自己冷落了她。最近几天一直在蕊儿房里歇息,发现她老是打不起精神、很困倦的样子,还不让他找凌先生。煊儿赶紧去找两位额娘,她们都说可能是怀孕了。现在怀孕很正常啊。福晋对此非常高兴,云儿却有些发愁,可是有了就得生啊。十六岁的女孩,在异域最多只是初三、高一的年龄,蕊儿可好,要当娘了。可是,年轻男女到了一起有孩子很正常,云儿很心疼蕊儿。
状元之女李灵儿的住处被安排在乌力罕前面一个院子,命名为“紫薇阁”,送来的嫁妆里有两个紫檀木的书柜。好大的书柜、好多的书啊。这位,才女无疑。
煊儿看过额娘带回来的《红楼梦》,对里面的女主人公林黛玉不幸的遭遇充满了同情,对她的才情和人品也很欣赏,第二侧福晋李灵儿会不会象林黛玉那种性格呢?只能是拭目以待了。
李灵儿的父亲李佩麟是康熙皇帝近臣李光地的族兄,也就是李光地大人把李灵儿举荐给皇上给煊王爷做侧福晋的。见过李灵儿的康熙皇上心里相当不是滋味,这个超凡出尘的女孩是宫里根本没有的一个品类。容貌相当出色,满身的书卷气,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才女。康熙皇帝很是看好这个女孩,当皇上的一句话说出去了,回头反悔了,不等于是抢哥哥的女人吗?
康熙皇上还算明智。是他自己说的这次额外挑选的女孩是为煊哥哥准备的,有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孩自己还给留下了,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能割爱。
很多才女进宫都是宫斗的牺牲品和失败者。鉴于此,还是给煊儿哥哥当个侧室吧。只要当皇上,就能三年一选秀,什么样出色的女孩没有?就是自己五十岁上选秀,秀女也全是年轻的、有家势的。
满人的婚礼要在黄昏之后举行,皇室宗亲的年轻公子很多,他们都喜欢煊儿,因为煊儿是他们中唯一封王的,从不跟他们摆架子就是年龄相仿,侄子辈分的也不少,还有孙子辈的。娶亲纳妾闹洞房的时候根本就没了规矩。还要灌酒,煊儿可不想灌酒,穿上了额娘给特制的一种带塑料管的衣服,来个装疯卖傻,“醉”成稀泥,被人抬回来。
原以为这位状元之女一定是孤高自诩的人,对喝醉酒的男人嗤之以鼻,更不会来服侍他。谁知道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有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论出身,李灵儿的家势比乌力罕要低一些,论相貌、论才情、论学问,十个乌力罕也比不上。这可是真正的才女,是她父亲李掌院、大学士的掌上明珠。也是两个儿子之后唯一的女儿。
和陈先生一样,李学士对女儿的侧室地位相当不甘也很不满。但是李学士还是接受了。因为堂弟李光地告诉他,皇上看中了灵儿,要不是事先放出话来说这几个女子是给煊亲王的,说不定自己就要了。李学士最不想的就是女儿进宫和一大群女人争一个男人。他是江南人士,对多尔衮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有切齿之痛,至今记忆犹新!把女儿嫁给对汉人一点血债都没有的煊王爷,也比进宫和一群女人抢一个满人皇上好得多。而且,作为亲王侧室,回娘家看看的可能性比较大,进宫可就没有看望父母的机会了。
为了家人、族人,只能牺牲女儿。和林黛玉不同的是李灵儿没有林黛玉那么可怜,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灵儿十六岁,除了具备江南女子的清秀、温婉、绰约的风姿,还多了一身浓厚的书卷之气。明目皓齿,臻首娥眉,光彩照人。真个是不食人间烟火、超凡出尘的仙子,相比之下,乌力罕逊色了许多。难怪被皇上见到的第一眼就动心了,确实是太过突出。
在李灵儿待嫁的日子里,福晋也托人打听了一些有关她的情况。反馈回来的信息让福晋很不安:人品是没问题,就是这个才女的名声太响。这人要是书读多了,那个傲气就必然会暴露出来。煊儿好像不是对女人趋于奉承的人,他自己也是很有才的,不用说掌握了那么多的异域知识,就是画出来的画经过宫里的大师级画师鉴定后也都说是神品级别呢。他能服气李灵儿?万一俩人谁也不服谁,就有可能闹矛盾。她把自己想的跟云儿说了。云儿劝慰道:“说不定会跟先皇和鄂妃那样琴瑟和谐、臭味相投呢。万一那样,我们蕊儿可就要吃亏了。不过也没事,她的知识结构都是三皇五帝到如今,咱们煊儿的学问那可是杂乱无章的,说不定李小姐会佩服煊儿呢。”
福晋的脸上满是笑容:“这样姐姐就放心了。”
福晋把云儿劝慰自己的话跟煊儿说了,煊儿说:“两位额娘都是猜测,煊儿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很怕她?她再聪明进了府上也是煊儿的侧室,还想骑到蕊儿的头上去?她进了府能有多少出府的机会?跟我卖弄她的学问?我有时间跟她掰扯吗?弄几个脑筋急转弯,就把她给制服了,鄂妃脑子聪明也是总所周知的,那年上元节的时候给她的脑筋急转弯大多答不上来。你们就不必杞人忧天了。既然是状元之女,也应该是知书达理的人,把丈夫给比下去了,她就不怕我收拾她?”
“臭小子,可别伤到她,弄得鸡声鹅斗的就不好了。”
“老娘,您就别乱操心了。有点风吹草动,儿子就摆平她。不要如临大敌一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