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馨澜殿回来后九歌就把自己锁在了常卿殿，省得出去碰到顾琉萤又撩起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求知欲。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夜晚的秋风亦变得越来越寒凉，而狩猎的日子也越来越逼近，宫中上下都在为接下来的狩猎活动还有中秋节宴繁忙着。
这日，午睡后九歌醒来习惯地看向卧榻，没有看到李卿佑这人让她愣了一会儿神。她从床上起来走出房外的前厅，意外地连侍奉的宫女也没有见到。
也许是刚睡醒没怎么清醒，她不作多想就径直走去后苑让自己回回神。
荡着荡着倒是走到了汀兰亭附近，抬头看上去就见到刚刚都不在的宫女正在亭子周围侍候着，李卿佑就坐在亭子里喝着茶，但她就是没看到李卿佑对面坐着一个被大片盆栽花卉遮住了的人。
她小跑着到亭内，然后直接一掌拍在李卿佑的肩上，被九歌这样突如其来地来了一击，李卿佑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几滴茶水顺势跳了出来。
九歌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开口碎碎念：“自己一个人喝茶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没有叫上我！还有啊，喝个茶也要带这么多宫女侍候，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有这样的排场，该不会这恬淡寡欲的彬彬君子形象在我面前装的吧，你···”
直到对面那人“噗哧”一声笑出声，接着便是爽朗的大笑声，九歌才知觉这里还有一个人，她侧过身去，正好看到对面那人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排白灿灿的牙齿，眼睛弯成一道明媚的弧线。
九歌哑然，转身看向李卿佑想张口说什么，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想着逃，又觉得这样更丢脸，抿抿唇，最后选择坐下厚着脸皮地自顾自倒茶给自己压压惊。
余光看向一直在笑的某人，九歌直想把握紧的拳头直接揍上他欠打的俊脸。
似是注意到在场两人的异样气氛，那人最终停住了笑声，举起茶杯向九歌敬茶，“七皇嫂，我为刚刚的失礼向你道歉。”
九歌被这一声“七皇嫂”着实吓得不轻，拿着杯子的手也跟着抖动了一下，怎么没见李卿佑提过有一个感情这么好的兄弟呢！
“爱妃是对九弟的道歉不满意吗？”李卿佑见九歌想东西入了神便提醒道。
九歌这才反应过来抬手便回敬他，刚放下杯子她就愣在当场，突然抬起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李卿佑，声音下意识地提高，“他就是九皇子李洵宇？！”李洵策的亲弟弟！
“我回来找四哥的时候他已经和槿妃出去散步了，只好跑来找四哥了。本来还想顺便蹭个饭吃，现在看来七皇嫂貌似不欢迎我呢。”李洵宇挠挠头无辜道。
不得不说，李洵宇就长着一张扮起无辜来简直就是人畜无害的小孩脸，让人看了就仍不住要答应他所有要求。
偏偏九歌就有一股一旦母性泛滥就一发不可收拾的贱性，她连连摆手，“怎么会，怎么会，不知九弟爱吃什么，我现在立马吩咐膳房
那边帮你做！”
李卿佑：“他什么都爱吃，跟你差不多。”
九歌瞪了他一眼这才放开用膳的话题，“听说你常年都在宫外过活，可是去过很多地方？”
“这九州大陆如此广阔，我去过的那几个地方算得了什么。”李洵宇笑笑道
九歌摇摇头，“也总比宫里只有四面墙好过得多了。”
“你七皇嫂在宫里过闷了，你就说说最近遇到的事让她听听吧。”李卿佑接过道。
李洵宇朗声一笑，“好啊。”
“半年前我误入北溟极北之地，那个地方除了万里飘雪，千里冰封，寒风呼啸，到了夜晚更是看不到一丝星光灯火，仿佛天地只剩我一人。我向着前方一直走，慢慢地失去了向前的动力，因为我觉得路好像永远地没有尽头，我觉得前方也没有了我想要追寻的东西，甚至连自己都失去了····说到这时他顿顿了，似回觉起那晚糟糕的感觉，能隐隐看到他握着杯子的手在收紧，“直到我碰着自己的龙纹玉佩我才想起了我是谁，我想到了父皇，母后，四哥，玉瑶，七哥，大哥···想着小时候每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玩闹的情景我才有了向前走的动力。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和大家坐在一起时我就会想起这样一段经历····”
九歌笑说，“到底人都是有血的动物，要是变冷了就会凝结，再不能流动了。这个故事···我敬你。”她喝完便下意识地看想李卿佑，只见他却是低着头似是若有所思，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温温和和的笑容向李洵宇敬一杯。
“只有你一人说事貌似有点枯燥了，不如我也说个吧。”
李洵宇点头示意她继续。
“有一年我去颍州的途中遇到了一名女子，出门在外又同为女子，说了两句便相熟了。到达颍州后我们便分开了，萍水相逢，我以为再不会见她。但是有日我去乐坊找我二哥的时候却让我认出了她在台上起舞。我到坊后去找她说话，我还以为她忘了我没想到她早已认出我。不管是初次的见面还是那时再见到，我总认为她定是有什么事才来到颍州。本不打算问起，毕竟是私事，只是到了后来她倒是和我提起。原来她来颍州是为了找他上京赴考的相公，因为在家等候多月迟迟没有音讯她才千里迢迢赶来，希望能有些消息。我问她可是找到了？她说找到了，而且过得很好，做了驸马。我觉得生气，一方面是因为那个“陈世美”另一方面更是气恼女子的不争。我问她你就甘心被人抛弃？她却说，我只愿他能过得安好，既然他已经有了如此安稳生活我更不应打扰。我当时真真觉得她傻到无可救药。但是不管如何到底是可怜她一个女子孤苦伶仃又待在乐坊这样混杂之地，我便时常来找她，也尝试劝她跟我回西胤，可她就是不愿离去。其实我知道，她只是不想离开有他的地方，也许还抱着几分期待吧···”
李洵宇轻叹一声，“后来呢？”
“后来我和二哥因为宫
里的事而回去了西胤，不过是半月时间事情却出乎我意料地发展。那名女子，竟是钺国十多年前因卷入帝位纷争而含冤惨遭灭门的遗孤，冤案得到平反后她恢复了身份。后来我去找她问起事情缘由，她才告诉我这门冤案是当今驸马为她平反！我当时虽震惊但是更甚疑惑的是她却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这些话。我问她发生什么了，她告诉我那男子早在她恢复身份前便因恶疾去世了。爱至极处是淡然，悲到深处是无泪，情往尽处是心死。她这样的面无表情怕是心已死。我没有和她多说，只是陪着她一直静坐。只是过了不到半月，我从成州再回来时，便听到了坊间中谈论着她在驸马坟前殉情一事，再之后便只是成为颍州又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洵宇听到最后，眼中泛着淡淡的悲悯，“多少哀叹，多少怜惜，亦不过一抹塘影，涟漪一过便石沉塘底，又归于平静。”
九歌苦笑，“你说他们两个傻不傻，好好地在一起至少在离去时还有段美好的回忆。为何总是自以为地把认为自己觉得最好的留给对方呢？这两条命值不值？”
李卿佑：“情深不寿，爱极必伤。这已经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了。”
“你这故事太伤了，喝起茶来也没了味道。还是轮到我说个吧。”李洵宇摇摇头笑着道。
九歌笑着点点头。
“三月前，我去了钦州的薛峰山·····”
三人坐在亭子里品赏着茗茶，听着一个又一个九州里各处的趣事，时间亦悄无声息地流逝着。
晚上，躺在床上的九歌和李卿佑说话。
“我还以为你和皇后那边的人都不怎么亲，没想到你和李洵宇的交情能如此好。想必玉瑶公主与你亦有不错的感情吧。”
“九弟和玉瑶都是性情中人，我又因何会与他们不亲？”
“我怎么知道···”
一般夺嫡之争就没几个兄弟是和睦的，看看自家的皇兄们就知道了，更何况还是皇后所出的两人。难道先前与两位哥哥的猜测都错了，他真正想要的跟皇位没有一丝沾边？那么李洵策呢？
“那你和李洵策的关系貌似也不差。”
“四哥性子疏冷，他对谁都差不多。”
“包括李洵宇和李玉瑶？”
“他自幼就被皇后送去另一宫殿学习，与他们见面比较少，也许看着关系可能会疏远。但毕竟有着血缘关系，与我们的相处方式又怎会一样。”
“那倒也是······”
“你是觉得在皇室里这样很稀奇？”
九歌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可能是我在西胤的时候看到的和你们不一样所以觉得奇怪吧。”
对方再没传来话语，九歌以为他已经入睡了，索性眼一闭直接睡过去。
谁知，“其实我们对那个皇位······”
觉察到身后传来缓慢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李卿佑这才收了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