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的人?大都如鸟兽散,只剩下二皇子以及安谧和柏弈二人,二皇子本就心中憋屈,现在人散得差不多了,更是毫无顾忌的将怒气全数彰显在了脸上,可一回身,却是看到柏弈和安谧仍在,脸色僵了僵,更是恼羞的甩袖走出了大殿。
“人都走了,咱们也走吧。”柏弈起身,大掌包覆着安谧的玉手,看了一出好戏,心中格外畅快,不仅如此,想到冯老太爷住进了冯裕先前所住的宅子,心底就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冒了出来。
安谧随着柏弈的力道,从位置上站起来,眉心却是皱了皱,敏锐如柏弈,瞧见她细微的表情,也是跟着微微皱眉,“怎么了?”
“刚才青岚……”安谧低声开口,想到昏死过去的青岚,隐隐还是有些担心。
“你放心,大皇兄他是聪明人,纳兰珏的那一掌,看着力道不小,可是,他却是掂量着的。”柏弈轻声安慰道,想到刚才的一幕,柏弈的眸子不由得闪了闪,“他们二人还真是默契十足!”
安谧微怔,抬眼对上柏弈的眸子,嘴角往上扬了几分,“是啊,默契十足!”
方才那样的情形,若是没有默契,就算是纳兰珏有心为了保全青岚和青岚的名声而牺牲,青岚没有及时挡下那一击,一切就都没法进行,而青岚的精明,他必然是知道纳兰珏要做什么,而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必须果断的决定,配合纳兰珏来演这一出戏。
纳兰珏终归是青岚的舅舅,看着纳兰珏为了保全他而死了,他的心里,怕是不好受的吧!
安谧的心里浮出一丝怜惜,这皇宫之中,还真是尔虞我诈,想到此,安谧不由得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下一瞬,若是一只坚强有力的臂膀便将她揽入了怀中。
安谧抬眼,正对上柏弈关切的目光,“别想了,想也无济于事,我想大皇兄既然方才选择了那个决定,那么,他该是有能力去承受的,别忘了,他是皇子,还是具有继承权的皇子!”
他知道,安谧所认识的青岚,或许是荣锦城里那个与世无争,逍遥避世的青衫大夫,可是,青岚终归是皇子,在这皇宫之中,他看惯了尔虞我诈,况且,他的志向是皇帝之位,他的心,怕是比谁都强大。
安谧微微皱眉,柏弈的声音再一次从头顶传来,“咱们回府吧,至于大皇兄,他有大皇嫂守在身旁照顾着,不会有什么差错。”
安谧脑海中浮现出司马妍的模样,眼底更是凝聚起一抹黯然,就算是她想看看青岚到底怎么样了,有司马妍在,怕也是不行的,若是去了,怕只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走吧。”安谧点了点头,和柏弈相视一眼,二人相携走出了大殿。
这一夜,因为冯老太爷的到来,格外的热闹,而此时洗尘宴散去,这份热闹,也没有随着宴会的结束而消减,这夜,注定是风波不停的夜!
冯皇后奉了明德帝的命令,亲自送冯老太爷出宫,因着冯老太爷受了伤的身体,出宫之时,显得有些混乱,谁也没有留意到,在人群之中,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悄然混于其中。
冯裕曾经暂居的府邸内,白绸挂满了整个府邸,便是白天,整个府邸看起来也是极尽萧索,到了晚上更是透着一股清冷,让人身在其中,感觉头皮发麻。
冯皇后一行人到了府邸,吩咐将冯老太爷送到最好的厢房内休息,便要离开,她是分毫也不想继续在这座宅子中待下去,这几日,她的脑海里经常浮现出那日在天牢之中,冯裕被毒死的画面,他没有闭上的双眼,好似在控诉着她这个姑姑的无情,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罢了,先去灵堂看看裕儿吧。”冯老太爷却是拒绝了冯皇后的安排,靠在椅子上的他,身体虽然是虚弱的,可是,那锐利的双眸,看着却不像是一个老人,更不像是一个受了伤的人。
冯皇后愣了愣,心里下意识的排斥,“爹,今日天色已晚,本宫看,还是明天吧!”
“糊涂!”冯老太爷却是低低的轻斥道,“皇上让我住进这院子,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皇上就是要让他添堵,就是要让他看着,他们冯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不过是因为一件龙袍,便丢了性命,他更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们冯家,休想再有什么歪心思,如果有,那么下场,便和冯裕一样凄惨!
今日,他心里的憋屈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再多那么一些,如果明德帝想让他添堵,那他就如他所愿!
冯皇后皱了皱眉,也是明白了过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走上前,亲自将冯老太爷给扶了起来,“那本宫就陪爹爹去看看。”
“如此甚好。”冯老太爷点了点头,冯皇后和冯清将冯老太爷搀扶着,一步步的走进了灵堂。
灵堂里,满室的白,一尊棺材的静静的放在灵堂的中央,写着冯裕之灵位几个大字的灵位摆在棺材前,偌大的灵堂内,就只有一个下人在烧着纸钱。
冯老太爷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一紧,可他依旧强忍着,缓缓走到灵位前,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裕儿啊!皇上对你,对咱们冯家那般器重赏识,你不但不感恩戴德,竟是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这条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啊!”冯老太爷上前,抚着冯裕的灵位,一字一句的道,似是在故意说给谁听一般。
“爹,你别太过伤心,别加重了身上的伤!”冯皇后眸光闪了闪,有些不愿直视冯裕的灵位,她知道,爹的心里肯定是痛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折磨,更何况,冯裕的死,还是爹亲自决定下令。
为了保住冯家不受丝毫牵连,为了大局,便也不得不牺牲冯裕了。
“皇后娘娘,冯老太爷,皇上之前特意吩咐过,冯裕的棺材暂时不用彻底封死,等冯老太爷见了最后一面,才封棺,再操办出殡的事情。”灵位前,一个下人开口道。
不仅仅是冯皇后眉心更是紧皱了起来,就连冯老太爷扶着冯裕灵位的手也是倏然一怔,眼里的颜色也变了变。
“多谢皇上体恤。”冯老太爷低低的开口,低着的头,额上的青筋隐隐暴跳,这无疑是再在他的胸口插了一刀啊,可他表面上却还不得不对明德帝感恩戴德。
“那奴才就让人为老太爷和皇后娘娘开棺了。”那下人起身,站起来之时,冯老太爷和冯皇后才发现这家丁格外的魁梧,倒像极了一个练家子的。
这么一个人为冯裕“守灵”,这人会是什么身份,冯老太爷也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明德帝“眼”,就安在这里啊!
那他就要更加的小心些了。
“有劳了。”冯老太爷抬眼,苍白的脸上,是一个使了孙子的老人该有的悲伤,又有几分对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责备,二者结合得毫无破绽。
“来人,开棺!”家丁高声叫到,随即,门外迅速的进来了四个人,皆是和那家丁同等健硕的身形,冯皇后和冯老太爷看了,眉心都不由得皱了皱。
一个念头瞬间跳进了他们的脑海,看来,这个院子里,怕都是皇上的人吧!
这个认知让冯皇后也吃惊不小,当真是太大意了,她竟然不知道皇上竟做了这样的安排,爹住进了这个宅院意味着什么?
爹爹的所有举动都得受到监视,这和将爹爹软禁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脑海里轰的一声,一股怒意直冲脑海,皇上怎能这么做?他竟这么防备着爹爹!
冯皇后的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好似感受到她的情绪,冯老太爷终归是要老练许多,看了冯皇后一眼,“皇后,皇上如此细心,体恤老臣,还请皇后回宫见到皇上之后,替我道谢。”
冯皇后微怔,抬眼对上冯老太爷的眼,好似瞬间从那气愤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她这是怎么了?怎能这么不理智?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皇上,那都有可能成为皇上责怪的罪名,出了冯裕这事,已经让冯家受到影响和打击了,决计不能再发生雪上加霜的事情,爹爹的意思,她也是能明白,现阶段,他们只有隐忍了啊!
“爹,你放心,皇上那里,本宫会好好道谢。”冯皇后扯了扯嘴角,紧盯着冯老太爷的双眼,坚定的眸子,似乎是在告诉他,她不会冲动行事。
那边,几个家丁已经将棺材揭了起来,里面冯裕的尸身出现在冯老太爷和冯皇后的眼前,依旧是双目大睁的模样,依旧是临死之时,那一身囚衣,因为中毒而呈现的满脸通黑,让冯皇后触不及防,竟是吓得往后退了数步,甚至惊叫出声。
“娘娘……”一旁候着的寒玉迅速的上前将冯皇后扶住,这才不至于摔在地上,寒玉瞥了一眼棺材中的人,只是一眼,便别开眼,不敢再看。
“够了,快盖住,快给本宫盖住!”就算是有了先前下定了决心的隐忍,在看到棺材中的冯裕的时候,冯皇后还是还是惊恐得激动了起来。
几个家丁,却是没怎么理会冯皇后的命令,那守灵的家丁,看了一眼冯老太爷,躬了躬身道,“皇上吩咐了,让冯老太爷决定出殡的日子。”
冯老太爷目光紧锁着棺材中的冯裕,目光阴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听到那家丁的话,冯老太爷眸光闪了闪,“不如……就明天吧!”
冯老太爷知道,只要一日不出殡,便多一分可能出现变数,而他多一日处于被动的地位。
冯裕啊冯裕,这一次,就算是冯家欠了你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
冯老太爷正如是想着,却是听到其中一个家丁惊叫出声,灵堂中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人,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棺材中的冯裕,皆是一惊,就连冯老太爷的瞳孔也倏然睁大。
只见棺材中,原本就模样凄惨的冯裕,此刻七窍中不断的涌出血来。
“这……”守灵的家丁眸光闪了闪,很显然,这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按理说,冯裕早就死了好些时日,这个时候才七窍流血,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他怕是有怨啊!”
突然,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在场的人,无一不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爹……”冯皇后心里早就没了底气,哪怕是身为皇后,看惯了大场面,此刻也是没了主意,只是看着冯老太爷,完全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有怨?冯老太爷对上冯裕大睁的眼,隐藏在袖口之下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可不信有什么怨,这定是谁在这其中动了手脚,所以才会……
只是,动手脚的人是谁?
冯老太爷眸子紧了紧,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人的名字,可心里依旧不确定,明德帝?大皇子?还是……想到那人,冯老太爷的眼里划过一抹异样,心中想着什么,却是没有继续探寻下去。
冯老太爷看了一眼灵堂中的几个家丁,若是寻常,他便是不威逼恐吓的命令他们休要将这事情说出去,也会下令,让人暗中要了他们的命,可是,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于往日。
既然这些都是皇上的人,那么,他便是吩咐他们不说出去,他们怕也不会听命于他!更不要说,要了他们的命了,如今在这府邸之内,这些个家丁有分毫的闪失,他怕是也脱不了干系啊!
冯老太爷深深的叹了口气,朝着几个家丁摆了摆手,“盖棺吧!回禀皇上,明日便出殡。”
冯老太爷说着,重重的咳了几声,整个背都弓着,似乎瞬间苍老虚弱了许多,众人看着他的举动,几个家丁互相对视了一眼,冯皇后反应过来,也紧随着冯老太爷走了出去,可是,刚才冯裕的模样,似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了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模样,若真是有怨,那他是在怨谁?爹?还是她?
冯皇后心里打了个突,出了灵堂,便没等给冯老太爷打个招呼,就带着寒玉以及一起来的宫女太监,朝着皇宫的方向折返了回去,急匆匆的模样,好似分毫不愿在这里多待片刻。
匆匆的她,没有察觉到,先前来的宫女却是少了一人。
而那人此刻正在府邸内,等待着机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云袖!
黑暗之中,云袖小心翼翼的躲在假山后,她在等,等待天色再晚些,府院内的戒备没有那么森严的时候,终于到了三更时分,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睡眠,云袖这才慢慢的朝着冯老太爷今夜所住的房间走去。
一切似乎比云袖想象的还要顺利些,到了门外,并无人把守,云袖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房间里,一片漆黑,突然听得床上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云袖一怔,猛地跪在地上,低声道,“老太爷!”
冯老太爷本就警觉,听到这声音,猛然抽出挂在床边的剑,浑身防备了起来,“谁?”
“老太爷,是奴婢,是云袖啊!”云袖激动的上前,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啜泣。
“云袖?”冯老太爷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似乎已然确定了那真的是云袖的声音,不过,眼里依旧有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云袖是他送到皇宫,企图让她随侍在明德帝身侧的女子,可送来之后,却没有听到太多的消息,他曾暗中派人询问皇后,可是,皇后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
“老太爷,奴婢听闻老太爷来了京城,所有,费劲了心思,才从皇宫里跟了出来,老太爷,云袖……”云袖似受尽了千般委屈,紧咬着唇,便是在黑夜中,也能想象得出,这等美丽的女子,该是怎样楚楚可怜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冯老太爷一直都对云袖颇为器重,这个女人,不仅仅是长得倾国倾城,就连城府,也不比冯皇后浅,所以,他才会有意培养她,让她进宫,为的就是希望皇宫之中,冯皇后能够多一个助力。
云袖得了冯老太爷的准许,这才开口道,“老爷,奴婢无能,奴婢向老爷请罪,奴婢没能完成老爷曾经交给奴婢的任务,不是奴婢不想,可到了皇宫,奴婢才见识到,这后宫深宅的明争暗斗,到底是怎样的残酷,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奴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做不了什么了?可奴婢……奴婢终究是不愿意辜负了老太爷对奴婢的好啊,奴婢心心念念的想要报答,可现在,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够报答。”
云袖一句明争暗斗,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出什么,但冯老太爷却隐隐明白,冯皇后怕没有按他的意思去做,有皇后帮忙,纵然是明争暗斗,被吞的人,也不是云袖!
“你不用急,你想报答,有的是机会。”冯老太爷眸光沉了沉,声音虽然低,但却格外有力,似在向云袖承诺什么,又似在告诉自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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