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烟转头顺着宁熙的目光看去,见到不远处有一个男子,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熟人。
卢期!卢鸢的亲弟,华溪烟刚进太原的时候曾经见过。
“原来五皇子识得卢世子!”华溪烟转头看着神色莫名的宁熙,缓声说道。
“我曾经去范阳游玩的时候见过。”宁熙咬了一口鹅肉,有些含糊不清地答道。
见到这人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华溪烟正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不料这人却开口道:“可不能被他看见我们在这里,我可不希望我辛苦做的肉被别人吃!”
华溪烟想抚额,但是见到自己油腻的双手指的作罢,想着你忽然间拉起了十二级警报的模样感情就是怕别人来分你的食?
这五皇子的思维要不要这么奇葩的?
卢期微微垂着头,似乎是正在思虑着些什么事情,否则着空气中这般飘香的味道他不可能闻不到才是。等到他的身形逐渐走远,宁熙才将护在怀中的鹅蛋拿出来一个递给华溪烟。
经过刚才他一番讲述,华溪烟觉得这个五皇子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主儿,于是说出的话也不由得轻松了几分:“说不定人家卢世子也是跑到后山来觅食的呢!”
“那可未必。”宁熙撇撇嘴,一副不信的模样,“我看他倒像是从那里出来的。”
宁熙说着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远方,华溪烟望去,便间是一处院落,围墙青灰,屋檐低小,看起来极为古板严肃,没有半分出彩。
“那是什么地方。”
“皇昭寺的祠堂啊。”宁熙剥着蛋壳,随意答道。
华溪烟心下一动,祠堂,那岂不是就是关押谢嫣的地方?本来她还打算去费工夫询问一番,想不到,这般轻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宁熙看着对面华溪烟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清声解释道:“祠堂是皇昭寺一处极为隐蔽的所在,一般人自然难以窥见,我也是偶然的机会才得知原来便是这里。”
华溪烟点点头:“本来以为祠堂应当是重兵看管的地方,但是想不到是在这后山。本来就建的这般隐蔽,倒是省了许多看守的人。”
“确实如此。”宁熙开口附和,“不过这那些个看守的人倒是极为古板,所以一旦被关进祠堂,外人想要进去看望一二的话着实不易。”
华溪烟眨眨眼:“那这意思是只要关进去便是与世隔绝了?”
“这倒不是。”宁熙摇摇头,忽然间笑开,挑眉道,“这看守祠堂的人,并不是和尚,而是一些士兵。所以,只要人们有心,还是不难的。”
华溪烟唇边不动声色地勾起一抹笑意,但是眸中却是一派清明,啧啧感叹道:“我本以为佛祖脚下,应当六根皆净,如此看来,也是不尽然。”
宁熙耸耸肩,不知可否。
等到两人将手中的东西吃完的时候,夕阳已经完全落下,这后山逐渐被陇上一层夜幕。下午还风和日丽的景象忽然间变得有些飘渺虚幻,但是更添了几分影影绰绰的美感。
“我们回去吧!”宁熙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帕子递给华溪烟。
华溪烟婉声拒绝,帕子这类东西,还是少借的为好,更何况,她自己还有。
两人还未走出多远,一人便飞身落地,直接附在宁熙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见宁熙脸上肆意的表情立刻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表情。
“若是五皇子有什么先行离去便好。”华溪烟开口说道。
宁熙转头看着华溪烟,随即沉沉点头,对着身边那人吩咐道:“你护送王二小姐回去。”
“不必了。”华溪烟看着宁熙,浅笑道,“我识得路。”
所谓识路不过是客套话。宁熙的本领那么高,自然可以感受得到华溪烟是有暗卫的。况且她还有事情要去做,怎能让宁熙的人跟着?
宁熙也自然知趣,于是冲着华溪烟抱拳:“既然如此,那熙先告辞了!”
“今日多谢五皇子!”华溪烟屈膝一礼,微微垂首。
宁熙点点头,带着那侍卫飞身离去,不多时两人便没了身影。
一时间周围只剩华溪烟一人。她的华衣乌发在风中肆意张扬,明亮的眸从发间闪现出来,更是璀璨生辉,平添颜色。寂寞单调的呼呼风声间,听她轻灵悦耳的语调缓缓响起:“风吟!”
“属下在!”风吟现身,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华溪烟。
华溪烟接过厚厚的一叠银票,随意瞟了一眼面值,便收入袖中。
“一会儿你们在外边好好盯着,务必把谢嫣的暗卫斩杀干净!”华溪烟说罢,便抬步朝着祠堂的方向而去。
距离近些看来,那祠堂比在远处看要破败上几分,灰色的墙面有的已经脱了泥,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墙。院中有几颗树木,许是由于没人打理的缘故而歪歪斜斜,在晚风中发出的声音如狼咽鹤鸣,映衬着那破败大门的咚咚声音,极为瘆人。
华溪烟走进,本来在地上坐着的几人便站起身来,打量着来人,粗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来看望谢小姐。”华溪烟并不自家门,只是说明来意。
“里面是柔嘉公主所关押之人,不能随便面见。”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华溪烟的装扮,吐出这么一句。
华溪烟自然知道不能随便面前,于是从袖中很是爽快地掏出几张银票,塞给那几人:“一盏茶的功夫便好。”
那些人冷着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意,拿着银票瞅了瞅,对视几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一炷香。”
华溪烟再次财大气粗地给几人塞了几张,那几人这才眉开眼笑地开了门:“小姐请,时间到了咱们回去叫小姐的。”
华溪烟点点头,抬步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院中除去几颗歪脖子树之外还算干净,青石板上除去落叶并没有横生的杂草。屋檐下,几个正做着绣活的夫人见到华溪烟,都齐齐停了手中的活计。
华溪烟并未看她们,而是直接走到房门前,推开那扇脱了漆的门走了进去。
“那几个爷们得了好处了,走!”背后传来几声窃窃私语,接着便是一阵小跑的脚步声。
“咚”的一声,厚重的木门关闭的声音将在桌前坐着的谢嫣吓了一跳。
她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见门口的人时,目光忽然激射出一种刻骨的恨意。
“你居然还敢过来!”谢嫣瞪着华溪烟,咬牙吐出这么一句。
华溪烟抬目打量着这屋子,只有一个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无其它。墙上有一张巨大的“静”字,透露出几分佛家禅院的气息。
“王沛若是不来,怎会知道你过得还不错?”华溪烟转头看着谢嫣,浅笑说道。
谢嫣冷哼一声。她被关在这里之后,便一直思量着昨晚的事情,终于想明白了这个中蹊跷,这华溪烟就是设套,她还傻乎乎地一头钻了进去,当真是蠢得可以!
“若是不错,你不如来试试?”谢嫣朝着华溪烟逼近了脚步,面色阴沉地说道。
华溪烟站在原地动也为动,脸上更是没有一丝惧意。她只是抬头,看着谢嫣,缓缓道:“我必定不会之身前来,谢小姐动手指下,可要想明白!”
谢嫣住了脚,用她那似乎是粹了毒一般的目光盯着华溪烟,眸中的恨意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华溪烟抬手拢了拢鬓边的发,缓声道:“谢小姐这恨只是针对我,可是将你关在这里的人,却不是我。”
“若不是你的算计,我怎回落到如此田地?”谢嫣柳眉倒竖,说出的话带着尖锐的语调,极为刺耳。
“我的算计?”华溪烟冷笑着反问了一句,“我算计的你对云祁有爱慕之意?还是我算计的柔嘉公主将你关进了这里,倒是说说兰看,我算计了什么?”
听着这明目张胆的狡辩,谢嫣只是觉得心下气愤难耐,心下似乎是有一口气堵着,上不来下不去,胸口不由自主地开口剧烈起伏。
华溪烟唇边挂着清浅的笑意:“你是不是在想等你出来之后要我好看?可是你觉得,你真的还出的去么?”
这种闲适轻缓的语调却说出让人心惊不已的话,谢嫣忍不住白了脸,一双美目瞠大,隐隐有血丝现出:“你说什么?”
“你觉得,柔嘉公主容得下一个对云祁处处觊觎之人?”华溪烟眉梢挑起,声音低沉如鬼魅一般,“你早便应当知道柔嘉公主的手段,她既然将你关在了这里,怎会容你出去?”
看着谢嫣一下子缓了的呼吸,华溪烟的声音更加轻了几分:“你可以好好感受一下,这房间周围的暗卫,有多少是你的人。”
华溪烟似乎是说到了谢嫣的忌讳,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剧烈颤抖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抹脆弱的慌乱,那是这个强势的女子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表情。
“也许我前脚一走,后脚你便会死在这里。”华溪烟忽然伸手覆在谢嫣肩膀上,见她猛然一震,华溪烟声音更低了几分,“一石二鸟,你可明白?”
谢嫣猛地看向华溪烟明亮的双眸,她美艳而坚毅的表情像是一盏明灯,在这昏暗的房间内发光发亮,似乎是一切困苦艰难都阻挡不住她奕奕的神采,似乎是一切魑魅魍魉在她面前都不足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