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圣天和北戎开战,两国邦交往来早就结束,甚至两国已经开始驱逐自己境内的对方国民。”华溪烟低声开口道,“但是这人却是找着你的马车拦下,着实蹊跷。”
云祁风华绝代的面容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是唇畔那抹笑意也不减半分,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慢慢揉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招牌动作。
外边哀求依旧在继续,甚至已经响起了“砰砰”的声音,显然是磕头声。
“战火不及平民,梓易,着人救治。”
梓易没有半分犹豫地领了命,华溪烟不知道他是怎么动作的,只知道在片刻之后,马车便重新行驶了起来。
“你连人都不看看?”华溪烟挑眉询问着云淡风轻的云祁。
“你不都猜了出来,还有什么好看的?”云祁的语调是十分的不以为意,“既然找上了我,我总得接下来不是?”
一听这话,华溪烟瞬间明白了这人的意思。既然找了上来,必然还有后招,稍安勿躁安心等待便是。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两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刚刚挑开帘幕,华溪烟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冬日的热气扑面而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待细细看去,便见这乃是一处山谷之中,虽然不甚广阔,但极为可贵的是两岸山崖树木林立,隐隐竟有野花缤纷香气传来。见一眼清泉潺潺而流,极缓地流向峡谷尽头处,带起了一片氤氲雾气,竟有些仙踪迷境之感。
周身温暖如沐春风,华溪烟不禁感叹道:“想不到除了皇昭寺之外,还有这般奇特的存在。”
云祁一笑,只是道:“也只是这一处罢了。翻过这两岸山头,便和外边冬日荒凉没有什么不同。”
话落,接着道:“这山泉尽头便是那温泉庄子,马车过不去,你我只好徒步前去了。”
华溪烟点头,见两岸风景明丽,倒也是怡人,只是不想,山谷尽头,竟别有洞天。
在一处极为狭隘的山谷尽头,竟然豁然开朗,眼前仿佛是一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广袤平原,而在那平原之上,巍峨耸立着一座宫殿。
说是宫殿亦不为过。便见亭台楼宇,宫室林立。灰色的宫墙与黄色的琉璃瓦相衬之下散发出庄重古朴而又肃穆威严的气息。数不尽的精巧院落,道不尽的廊回檐走,尽在这窄窄峡谷之外的一方天地之间。
较之太原行宫,大气恢弘了不知凡几。
见华溪烟面容上的惊叹,云祁倒是淡定从容的多:“这庄子如何?”
“超乎想象。”华溪烟诚实地给出了四个字。
云祁不置可否,牵着华溪烟走了进去。
直到进了其中的一间宫殿,华溪烟才发现了一路以来觉得十分古怪的地方,于是问道:“这般独特的一个所在,为何不见人来?”
云祁却是指着面前院门上一个空白的牌匾,反问道:“这处院子我一直想提个名字,但是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叫什么,你可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华溪烟伸着脖子朝着里面望了望,见此处院落不必刚才所见的其它院落大上多少,但是却有一种特有的钟灵毓秀在其中。满院不见多少花草,却是多了一方是水潭,上边木桥石栏蜿蜒曲折,竟是满满的江南水乡的韵味。
又抬头看了看乌黑的牌匾,思量片刻道:“此处院子小巧玲珑,又有活水清泉。正应了那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若是你的要求并不是十分严谨的话,‘方塘半亩’四字倒是衬得起。”
云祁思忖片刻,笑道:“左右什么院、轩、阁也是听腻了,如今这名字倒是给这地方添了不少平俗旷达之意,倒也新奇。”
说罢,便见他微微右手轻抬,十指伸出,手腕翻转间便见龙飞凤舞的“方塘半亩”四字跃然于那漆黑的牌匾之上。
笔走龙蛇,肆意狂放,一贯的狂草,趁着院子里边静深寂然的精致,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华溪烟走过小巧的院落,推开房门之后才发现,这房间竟然是极大。大到屋子中央便是一个浴池。
池中水花翻腾,甚至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显然便是那温泉。
“原来这温泉是在内室。”华溪烟轻笑着,拿出帕子擦着额头冒出的薄汗。
云祁伸手将她外边的披风解了下来,缓声道:“若不是在内室,洗的时候不是要被天地看个明白?”
不知是因为云祁这话,还是因为内室温度太高,华溪烟的连逐渐红了起来,甚至是一发不可收。
敲门声响起,便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叠衣物,冲着二人微微一礼,口中却是对着华溪烟道:“属下梓菡。”
华溪烟瞬间明白这是云祁的婢女。
云祁接过梓菡手中的东西,示意她退下,补充道:“我出山之后回京,将她留在了京城,这次回来才将她一并带了过来。”
华溪烟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之前一直没见过此女。
“去换衣服。”云祁将其中一套衣服塞到华溪烟怀中,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屏风。
衣服极为轻薄,拿在手中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自然比自己身上厚厚的棉裙要更适合这里的多。华溪烟穿上之后,才发现这衣服虽然极薄,但是却是薄而不透,明明是几可透视的白纱,却是将她的身体遮挡地严严实实。
“不错。”幽幽的声音响起,华溪烟一惊,才发现云祁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现在就要开始么?”华溪烟盯着云祁牵着自己的手,开口问道。
“嗯。”云祁自鼻腔发出一个音节,“明日我们要回去,自然要抓紧时间。”
“下去吧。”走到池边,云祁放开了华溪烟的手。
华溪烟看了看满池的清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娥眉微微蹙起。想着这么下去的话,自己身上这衣服还不全湿了?到时候……
“若是你想脱了衣服再下去,我没什么意见。”云祁忽然开口道,一双凤目盯着华溪烟严严实实的领口,似是有暗色翻腾。
华溪烟瞪了云祁一眼,忽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是现代人,思想本就开放的多,这般想着,华溪烟踩着岸边的玉阶,缓缓下了水池。
让她惊讶的是,本来以为这衣服会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如今却不尽然。她在水中,衣服却是分毫不湿,她将浸过水的衣袖抬起来的时候,依旧是飘飘轻盈,轻如蝉翼。
“这是什么缎子?”
“蚕冰缎。”
华溪烟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在哪本书上见过这缎子的记载,相传是以内力将蚕丝淬炼而成。“遇水不湿,遇火不化”的记载,本来以为是人们夸大其词,现在看来当真是这般。
正出神想着,忽然感受到背后一个躯体覆了过来,华溪烟正欲挣扎,却听见云祁低喝一声:“别动!”
下一刻,肩上一股大力传来,两人双双沉入池中。
巨大的水压自四面八方而来,融暖的泉水似乎要透过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侵入她身体之中。华溪烟睁眼一看,便见云祁紧抿薄唇,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两人坐在池底,衣衫随着水流而飘荡,青丝如海藻般绵绵飞扬。两双眸子更是由于在水中的缘故而清润了许多,波光潋滟见不知是水波,还是眼神。
若是有人在岸上,绝对想象不到池底居然蕴藏着这般美绝人间的画卷。
感受到一只手附在自己的小腹上,另外一只手附在自己后腰处,暖热的温度让华溪烟心下一颤。
脑海中响起了云祁传音入密的声音,华溪烟照做运功,同时睁眼侧头紧紧盯着云祁,好在他有什么反常的时候及时打断。
片刻之后,华溪烟忽然感到浑身一阵抽痛,似是身体里边生出了细密的针一般,尖锐地扎着她的每一寸肌理。而后,一股冰寒从小腹处溢出,并且向外扩散,大有不可阻挡之势。
华溪烟好似不觉浑身剧痛一般,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祁,努力将他面部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
云祁面色不变,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浅笑,随即华溪烟便觉得他手中的溢出的温度更高了些许,而她浑身的刺痛更尖锐了一分。
温泉水的温度逐渐降了下去,华溪烟甚至可以感到面上泉水冷凝,似乎正在慢慢结冰。
殿外,几人也坐在院中,仔细听着房间内的响动。
“真的没事么?”梓菱缓缓皱起眉头,“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梓易口中叼着一根草,闲闲地道:“两个人才里边,干柴烈火的,若是这么早出来才不正常。”
梓菡的面容较之梓菱少了几分英气,而是多了几分柔美,声音也是寻常女子的娇柔,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以为公子和你一个德行?”
梓泉年龄最小,却是几人中最为沉稳之人,他不徐不缓地开口,打断了梓易正欲和梓菡理论的话:“华小姐体内寒症已经去了大半,这次不过是去余毒,我保证,以公子的修为,绝度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四人这才放了心,安心等着,忽然间一个身影飘然落下,在梓易耳边而语了几句,梓易面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间退了下去。
“有事?”其它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了梓易脸上。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梓易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甚至是有种云祁的气质在内,“皇上圣旨玉令已达太原,李获真无罪释放,官复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