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天对小姐多有不敬,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过了半晌,吴楠开口,有些局促地说道,面色甚至是有些红,但由于暗沉的夜色,不甚明显罢了。
“嗯,我知。”华溪烟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知情。
吴楠有些讶异地看了华溪烟一眼,唇角翕动了几下。
“你母亲的病可是好些了?”
“还好。”吴楠点点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
吴楠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一直是靠药材吊着命。吴楠是个孝子,不忍自己母亲无药可医,这才一直没有停止买药。所以整的家里家徒四壁,导致吴楠到现在都没有娶亲。
寻常的工作毕竟来钱太慢,所以每次吴楠出现在赌场中的时候,必定是他母亲的病情又严重了。
“要是以后银子不够,你大可以来华府找我,赌坊那等乌烟瘴气的地方,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华溪烟话落,吴楠更惊讶了几分,抬头看着华溪烟,觉得面前女子神态娴静,语气温婉,并没有半分施舍于人的傲气与自矜的怜悯,于是男子心下的自傲依旧还在,不由觉得面前之人和之前那些有一丁点儿施舍就恨不得人跪下来感恩戴德的道貌岸然之人比起来,实在是好了太多。
“无功不受禄,今天已经受了小姐恩惠,以后不敢再去麻烦小姐。”吴楠摇摇头,很是有原则地拒绝了华溪烟的好意。
华溪烟自然知道吴楠品行,必定不是那贪图便宜之人,于是轻笑开口道:“我不会让你白白拿了这银子,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便好。”
吴楠看着华溪烟,有些犹豫,但是毕竟已经拿了她的银子,也不能拒绝,但是万一她让自己去做的事情是那些……
看出了吴楠的顾虑,华溪烟不得不佩服这草莽汉子的心思细密,轻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既不会让你杀人放我,也不会让你欺压百姓,不违背正义原则,也无损江湖道义,你且放心就是。”
听到华溪烟的保证,吴楠这才安心不少,于是这才狠下心点了点头。
华溪烟轻笑,走进吴楠一点,低声说了几句话。
——
回到华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华府门口两个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摆着,散发着橘红色的暖暖融光,照亮了府门口方圆几丈的地方。
华溪烟刚刚迈步进了府门。便见到华溪瑜迎了上来,关切问道:“姐姐去了哪里?竟然去了这许久的时间?”
华溪烟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和华溪瑜打了个手势,带他朝着后院的小花园走去。
小花园中心有一处小小凉亭,内有几个精致的石桌石凳,知道华溪烟并没有用膳,问夏离开去给华溪烟寻一些糕点。
“我娶了剧院赌坊。”在一张石凳上撩袍坐下,华溪烟这才开口想着华溪瑜解释。
华溪烟的笑容凝在了脸上,虽说她这几天已经见到了不少自家长姐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但是一个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去赌坊直到这么晚才回来还是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你去哪里做什么?”惊讶之下,华溪瑜的声音竟然有些尖锐地刺耳。
“自然有我的理由。”华溪烟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叠纸放在了石桌之上。
华溪瑜拿起来借着一边点起的惨淡油灯看着,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难不成你就是为了赢这些个银子?”
“自然不是。”华溪烟伸手将最里边那张有些陈旧的纸抽出来,递到他面前,“你看这个。”
这张纸正是卿洵给华溪烟的那张三年前孙沐扬打下的欠条。
华溪瑜的眉头一直紧紧皱起,看了半晌之后,脸上闪过一抹了然:“姐姐的意思是这欠条和当初那人和你拿走的银子有出入?”
对于华溪瑜的智慧华溪烟一直是很有自信的,于是点点头道:“昨天我让我问夏给我拿出了当年我嫁妆的单子,发现光是那些个金银珠宝就不止区区四千两,更何况还有许多锦绣古玩。”
华溪瑜也回忆着当初的情景道:“我对当初的事情也有印象。当时孙沐扬来找姐姐的时候说的很是悲惨,似乎是那赌债倾尽他知府全力也交还不完,这才将姐姐的嫁妆全都拿了去。现在看来不过是四千两,虽然不是一个小数字,但是也用不着堂堂知府公子那般低声下气前来,现在想想,果真是蹊跷地很。”
华溪烟点点头,她起疑心还是由于上次云祁带她去金玉堂看了那事情。她回想一下便发现金玉堂也是三年前忽然崛起的,只不过她一直不知道那是孙家的产业罢了。要是孙家真的是倾尽阖府之力来还这赌债的话,哪里有闲置的银子来开这金玉堂?还有办祝第宴时的宅院,她和孙沐扬感情还算好的时候,可不知道这一码事儿。
这许许多多的事情连起来,不难发现,这前身恐怕是被孙沐扬骗了。
“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小人!真是可耻至极!”华溪瑜越想越气,狠狠地将那借条拍在了桌子上,整个人怒不可遏地喘着粗气。
问夏正端了盘子过来,见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少爷居然发了这么大火气,不由得也有些心惊。
华溪烟给了问夏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把盘子放到桌子上,便着她退下了,毕竟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不要这么早接触那世间污浊为好。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气?”华溪烟看着自家弟弟青筋绽起的手背,好笑地调侃道。
“以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原来这真相这般污浊,焉能不气?”华溪瑜紧紧绷着一张脸,每一个字都似乎是用了大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华溪烟安抚地拍拍华溪瑜的胳膊,唇边的笑意更浅淡了几分,说出的话比之拂在二人身上的凉风更多了几分冷意:“被骗了,拿回来就是,何必为了那等人气坏自己的身子?”
华溪瑜一怔,气怒转眼间被惊讶代替:“姐姐要拿回来?”
“自然是的。”
“可是这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想必那些个东西早便无迹可寻,如何拿回来?”
从华溪烟沉静的面容上,华溪瑜看不出半分开玩笑的意味,但是那如寒泉般轻灵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是那般让人难以置信。
“剩多少,那多少,少了的,让孙家补回来就是。”
华溪烟的面容隐在夜色当中,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意味,华溪瑜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是闻言忍不住生生一个激灵。
——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瞬间便到了华溪瑜要离开的时日。
华溪瑜起了个大早,依旧是笑得一脸灿烂,没心没肺的模样,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一般。
“看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当真是让我和娘寒心。”华溪烟打趣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自然不能愁眉苦脸的。”华溪瑜说着,一双眼睛不住地瞟着门口,甚至是有些坐不住的感觉。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么想离家的。”柳氏埋怨地说着,想着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就要离家,忍不住又要开始流泪。
“娘,等儿子光宗耀祖地回来您就知今天的不舍不算什么了!”华溪瑜豪气万丈地说道,尽量以轻松的语气开导着柳氏。
柳氏瞪了华溪瑜一眼:“光宗耀祖什么的都是小事,参了军一定要好好照顾着自己,尤其是上了战场之后,刀剑无眼……”
对了柳氏的絮絮叨叨,华溪瑜这次并没有满脸的无奈,而是认真的听着,还不停地点头示意。
见到儿子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柳氏安心了不少,但还是不停地用帕子擦着眼角。
“走之前竟然连你爹的面也见不到……”柳氏说着,泪珠簌簌落下,极为哀戚。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庭院内啼鸣的鸟儿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像是在映衬着众人不甚开怀的心情。
众人谁都没有再开口,直到门口传来一声通报:“夫人,有人来了!”
华溪瑜“腾”地一下子站起了身,神色大喜,疾步朝着外边走去。
府门口只有一人一骑,那人一身戎装,身材魁梧,脸盘方正,见到华府的人出来之后,动作利落地下了马,朝着几人抱拳道:“末将为王将军麾下佐领,特领命前来接应华少爷前往太原。”
佐领乃是正四品的官职,想不到云祁竟然直接让王桓派人前来,而且派的还是一名得力大将,真真是给了华府天大的面子。
“大人有礼,里面请!”华溪烟冲着来人回礼,接着侧身示意。
佐领挥手制止:“华小姐不必客气,末将奉命接人,要是华少爷准备好的话还是尽早启程为好。”
“已经打点好了,即刻便可启程!”华溪瑜从一边的侍从手中结下了包裹,疾步下了台阶。
家仆牵了马过来,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是平时华溪瑜的爱驹。
“好!”佐领点点头,再次冲着华县令抱拳一礼,翻身上马。
华溪瑜将包裹挂在了马颈之上,拍拍马鞍,也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含糊,那佐领看了不禁暗暗点头。
“母亲,姐姐,瑜儿就此别过!”华溪瑜转头冲着二人告别到。
见到儿子这次是真要走了,柳氏以帕掩面,哽咽出声,哭的不能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
“照顾好自己。”
千言万语,汇到嘴边,也不过这五个字而已。
华溪瑜点头,深深看了二人一眼,再次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自己从小生长到大的地方,紧紧抿唇,随后朝着佐领点头,拍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