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儿,你……”王夫人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俊朗的儿子,不可置信地掩住唇角,眼中竟然有泪花显现。
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儿子,如今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怎能不让她激动非常?
“儿子不孝,让爹娘担心了!”王齐躬身一礼,俊逸的脸上满是歉意。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王夫人将儿子搂住,大哭出声,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李获真只觉得这一副母子情深的画面实在是碍眼得很,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王三公子就这么确定自己已经药到病除?可是我看王三公子,似乎还是有些虚弱呢!”
“呀,难不成这王三公子还没好?”人群中忽然发出这么一声,众人不由得想到了刚才听到的这王三公子拒绝医治的消息,于是都拿着一种极为谴责的眼神看着王齐。
“我的病情如何,自然有人作证!”王齐轻缓一笑,冲着院内道,”劳烦神医!“
众人便看见一抹葛衣身影从院内走了出来,虽然面容年轻,身板清瘦,但是脊背却挺得笔直,宛如秋冬的松柏,凛凛寒气不可侵犯。
李获真看到来人,面色一愣,像是求证一般地转头看着温淳,脸上满是质疑的神色。
虽说温淳的表情没有李获真那么僵硬,但是华溪烟还是很明显可以看到他脸上的不自在,不由得冷冷一笑,想着这事情超出计划地这种发展,当真是有趣得紧。
“王三公子并不是感染了时疫,而是中了毒!”梓泉走到云祁身边,轻声说道,声音尽管不大,但是足够围观之人听得明白。
“中毒?”王瑱疑惑问道,“敢问是何种毒药?”
“不瞒国公爷,此毒名唤蝎尾草,传自北戎。中毒者起初发热起疹,随后中毒昏迷,心力衰竭而死,与时疫无异。”
“神医确定?既然不是时疫,可是为何这人却是被我们用时疫的方子治好了?”那个年长的大夫再次跳了出来,手上还拎着那个和王齐一同患病最后痊愈的人。
“我神医谷的医术如何无须你置喙!”梓泉说着,侧头看着那个痊愈了的人,忽然间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你确定你是大好了?”
“你没有觉得你有什么不适?浑身酸软无力?头晕脑胀?胸口憋闷?你真的是大好了?”梓泉的音调忽然间上升了一个度,问着那人,字字犀利,不知是由于他的语气太过严厉亦或是神态太过瘆人,那人被他这么一问,竟然浑身忍不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你……你怎么?”那大夫吓了一跳,不禁避开了那人,慌忙问道。
那人浑身抽搐片刻,居然双眼无神,口中有白沫溢出,“砰”的一声倒在地下,再没了生息。
围观之人自然有一些女子没见过如此情况,如今不禁尖叫出声,以帕掩面,不敢多看一眼。
“这……这……神医,你对这人做了什么?”那老大夫口不择言,朝着梓泉问道。
“自己医术不精还说其它?”梓泉冷笑一声,“这毒遇当归茯苓相克,虽然看起来像是痊愈,实则病入膏肓。如今他病发身死而已,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王晋闻言,忽然觉得心惊不已,看着这人惨死的模样,他无法想象,要是他给三哥用了那方子,后果如何……
“梓泉!”云祁缓缓开口唤道,清雅的声音有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那些面色煞白的女子闻言全都转首看着云祁,脸上惊骇之色逐渐褪去,逐渐换上一抹痴迷。只觉得那一抹素淡的白色却成了世间最惹人瞩目的风采。
王瑱拍拍王齐的肩膀,欣慰地笑了一下,看着似乎是受了什么重创一般的李获真,开口问道:“李大人,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回王府?”
王瑱抬手指了指呈包围姿态将自己围起来的官兵,意有所指自地问道。
李获真的手似乎是僵在了身侧,那个撤退的手势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王家的一众人,最后落在了华溪烟脸上,看着她唇边噙着的千年不变的清浅笑意,眼中有一道寒芒破碎而出。
“国公爷请便!王三公子大病初愈,还应多歇息才是!”温淳上前一步,缓缓开口,代李获真答话。
四周官兵见李获真没有阻拦,于是也都散开,给王家人让路。
王家众人却没有动弹,而是随着王齐的目光一起,看向不远处那个依旧是一身嫁衣的女子。
许是由于是白天的缘故,华溪烟觉得那锦绣的红色似乎是更加严厉了几分,虽然上面有着几个浅浅的褶皱痕迹,虽然那女子的容颜太过苍白,但是在那大红颜色的映衬下,楚楚怜爱,美艳无双。
“等到选好吉日,我会去温府提亲。”王齐看着全身都透露着浓浓疲惫气息的温琳,眼眸一缩,转头看着温淳,做出承诺。
“好,我温家上上下下,恭候王三公子!”温淳知道经过温琳这么一闹,这名声算是彻底毁了,除去嫁给王齐之外,别无他法。
而且这两人暗生情愫已久,真当是两厢情愿,求之不得。
温琳看着王齐,笑得很是虚弱。虽说王齐的脸上依旧有着浅浅的疤痕,但是不损他的俊美,相较于前几天的奄奄一息,显然好了太多。
“我……”半晌,温琳看着王齐,唇瓣轻启,吐出这么一个字,还不待说完,便眉头一皱,身子软软倒下。
王齐面色大骇,正欲上前接住,不料却有一个身影快他一步。
温淳将温琳揽在怀中,眸光复杂地看着王齐,缓声道:“舍妹已经至此,还望三公子在尘埃落地之前,给舍妹留个颜面!”
王齐知道这件事情给温琳带来的伤害极大,他不知道这个女子是顶着怎样的流言蜚语和心理压力穿着一身嫁衣来照顾自己的。这几日他虽然昏迷不醒,但是终究还有一丝神智尚在,知道这几日这个女子是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的,尤其是在他睁眼之后,见到的那满是憔悴的清丽面容和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目,他便立刻心知肚明。
温淳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在了王齐心上,他本来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像是一个笑话,片刻之后无力垂下。
“劳烦……好好照顾她……”王齐的声音有些暗哑,似是心痛至极的情况下自牙缝中强行挤出,每一个字,都包涵了他的心疼、不舍、感激、无奈。
“三公子多虑,我温家的小姐自然会得到好的照顾!”温淳的声音含着隐隐的笑意,似乎是在嘲笑王齐的这句废话。
王齐不再多言,最后在王彦和王晋的拖拽下,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王家的马车。
华溪烟没有跟着王家众人一起走,而是站在了原地,似乎是作为这一场好戏的最终落幕者。
那锦绣罗裙的裙摆如一片流云漫过,最后停在了那个暴毙之人面前。华溪烟美目中中闪过一抹惋惜,片刻之后缓缓喟叹道:“可惜了……”
这三个字说的极为清浅,盈盈绕绕,在李获真心头盘旋,随即化成了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他的心头。
看着这个女子清浅的容颜,只觉得那双清凌的眸中迸现出的点点碎华像是一根根银针,刺入他心中,将他的一切想法击得粉碎,随后便是,鲜血淋漓的痛。
“你……”
李获真只吐出这么一个字,便被身后的温淳伸手拉住,温淳看着即将处于暴怒边缘的李获真,缓缓摇头。
云祁笑看了二人一眼,并未多言,跟着华溪烟兀自离去,那一抹尊贵清华的身影,让李获真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齿。
“李大人,撤了吧。”温淳怀抱着温琳,收回了久久凝在华溪烟身上的背影,对着李获真缓缓说道。
只是那温和的声音之中,怎么听,怎么有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滋味。
李获真也知道这群官兵再这么围下去也是徒留笑柄,于是不甘不愿地一挥手:“都撤了!”
官兵带着围观得百姓们离去,顷刻间,刚刚还水泄不通的小巷只剩下了温府内眷。
“这可是你回来之后和她的第一次交手。”李获真看着温淳没什么表情的脸,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栽了如此大的跟头,你可是甘心?”
“甘心不甘心又能如何?往者不可追,于是缅怀过去,不如好好想想未来该如何。”温淳的声音中没有半分的不满愤懑,甚至还隐隐地带了一抹笑意。
李获真瞬间明白了温海和温淳的差距。要是遇到今天的事情,恐怕温海早就暴怒不已,和王家拼个鱼死网破来个同归于尽。但是温淳却是依旧谦和雅致,沉静的面容甚至是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果真是个厉害的女子!”虽然是看着怀中抱着的妹妹,温淳的话却是矛头直指华溪烟,“二弟栽了,也是情理之中。”
说吧,温淳抬头看着李获真,见这位年轻的知州眼中尽是疑惑与不解之色,随即笑道:“李大人,在下还要带舍妹回去医治,先行一步!”
李获真轻轻点头,他看不明白这温淳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佯装镇定。
应该是装的吧,毕竟那圣旨……
想到圣旨,李获真忽然觉得烦闷不已,摆摆手冲着身后随从道:“回府!”
此事的而发展实在是在掌控之外,以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境地。他束手无策,必须修书给姑姑,好好兹问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