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万马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高高扬起的灰尘并不会使人厌恶,而却让人更加升起了几分期待,想要看看那从漫天黄沙的重重障影中脱颖而出的该是怎样的铁汉风采。
大地似乎都在颤抖,脚下的城楼都在颤抖,轰隆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响,震耳欲聋。而一些第一次见到此等规模宏大的场景的公子小姐,早便长大了嘴,露出十分惊诧的表情。
铁骑的声音好似踏在每一个人身上,给人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方言观之,宁煊、柔嘉脸上露出的是喜悦与兴奋,宁熙宁煜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而其它一些官员则是露出了或多或少的敬畏,是一种对真真切切靠自己的势力来打官位的本领的佩服。
华溪烟不禁勾唇一笑,想着这便是世家大族的魅力,尽管这次打的是败仗,但却依旧不容小觑。
“吁”的几声勒马的声音响起,当先一人高高扬起了右臂,方才还轰隆隆气震山河的声音在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数位将领带领着身后数不清的将士立于城楼之下,仰首看着城楼上的人们,山河间一片寂静。
宁煊立刻站起了身,带着一众人急匆匆下了城楼。
华溪烟不慌不忙地走在最后,看着前方亟不可待地涌向城门的大批人群。
“吱呀”一声,城门大开,宁煊大步走了出去,带着一国太子惯有的风范,游刃有余地安抚着众位辛苦奔波的将士。
这等客套的话对于一国太子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华溪烟百无聊赖地听着,同时观察着前方的几人。
客套了许久,又进行了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的接风仪式,几名将领才带着自己的亲信以及有着军衔在身的人进了城。
宁煊的眼睛在众人眼中扫过,最后定在了人群最后的华溪烟身上,对着身边几人介绍道:“诸位将军,这位便是我朝昌延长公主!”
被点了名的华溪烟脸上带着舒适闲缓的笑意,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对着几人微微躬身,道了声辛苦。
陇西将军李耀,也便是李后的兄长,李获真的父亲,穿着深紫色的铠甲,手臂中抱着插着孔雀翎的头盔,正拿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华溪烟,随后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口中道:“末将拜见长公主!”
李耀身后的人跟着他哗啦啦跪了一地,铁甲的声音敲打在华溪烟心头,让她神智更加清醒了几分,她赶紧上前将李耀虚扶起来,道:“将军快快轻起!”
由于常年征战在外的缘故,李耀的肤色很黑,配着魁梧的身材便让人望而生畏,一双黝黑的虎眼看着人便让人觉得他是在审视你,甚至是护怀疑下一刻他会不会拔出腰间的剑,横在你的脖子上。
李耀绝对对自己的名声已经多有耳闻,华溪烟清楚地很,本来以为武将的性子较为直爽,这李耀见了自己不给自己下马威就不错了,想不到竟然行了如此大礼,这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一边的宫女给华溪烟递过来一个酒碗,华溪烟接过来敬了李耀,做好自己迎接大军的本分。
看华溪烟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李耀忍不住高声笑了几嗓子,赞叹道:“长公主真是好爽快!末将佩服!”
华溪烟勾唇一笑:“陇西将军战功彪炳,得将军夸赞,真是昌延三生修来的福气!”
围观之人全都是拍手叫好,无非是对李耀和华溪烟二人的阿谀奉承。华溪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耀,想着他和自己的想象中当真不一样——十分不一样。
李耀身后的人皆是一身戎装,但是一人却是穿着一身名字色的软袍,在那一群铁甲铮铮中分外显眼,尤其是配着他白净儒雅的面容,让人不禁在第一时间,便会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仝宣,这个华溪烟在前几日还响起的人,这个名声丝毫不比李耀小了多少的副将,这个让敌人听了便闻风丧胆的比文人更加儒雅的武将。
“长公主有礼。”仝宣走到华溪烟面前躬身一礼,衣袍翻飞间带起了一阵清风,带着清淡的熏香味,生生驱散走了几分阳刚之气。
“仝将军。”华溪烟对着仝宣颔首致意,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加上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倒是仝宣,将华溪烟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上次在嵺州得见长公主,倾城风姿让人永生难忘,在下记挂了这么些日子,想不到这么快,便再次得见佳人。”
华溪烟微微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还了一句:“有劳将军记挂!”
“嗯,确实是记挂了。”仝宣点点头,目光从外围一众人脸上流连而过,将他们的不解、惊讶、疑惑、敬畏尽收眼底。
摸着下巴,仝宣忽然间笑了起来,对着华溪烟道:“在下知道有朝一日可再见长公主,特意为长公主准备了一份小小礼物,还望长公主笑纳。”
“仝将军,这礼物回宫再送,岂不是更好?”
仝宣看着宁煊,摇摇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就现在,如何?”
虽是问着如何二字,言语中却是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仝宣挥挥手便着人去取。
华溪烟觉得很稀奇,这仝宣说起来不过是李耀手下一个二品副将,如何能和当朝太子这般说话?而且看速来心高气傲的宁煊,丝毫没有被驳了面子的尴尬,再反观李耀,也是一副任由胡来的放纵态势。
这般想着,华溪烟不禁对于李耀这一行人更加好奇起来。
两人拿来,不,应该说是抬来了一个箱子,放在了华溪烟和宁煊之间,看着这个半人高的箱子,华溪烟不由得有些狐疑。
“这便是在下给长公主的小小贺礼。”仝宣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公主自行打开。”
“仝将军不远万里带来的礼物,本公子也当真好奇得紧。”云祁缓步走上前来,站于华溪烟身侧,对着仝宣征询问道,“不知道本公子的代替知微打开这箱子,如何?”
“这乃是送给女子的礼品,不过……若是云公子坚持的话,也无可厚非。”仝宣笑着,明紫色的衣袍将他的面容衬得更加亮了几分,那一双黑色的瞳仁中仿佛是有波光流转,不知是讽刺,亦或是调侃。
云祁看着地上偌大的箱子,淡然笑道:“仝将军说的是,这乃是给女子的礼品,本公子不过是替长公主打个下手,不会抢仝将军的一片心意。”
这般说着,云祁手中的折扇脱手而出,重重地打在了箱子前边落着的锁上,“咔擦”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一阵轻飘飘的轻风,却是轻而易举地便将那厚重的楠木箱子的顶盖扫开。
此起彼伏的尖叫在那盖子被掀开的一瞬间便响起,经久不绝气冲云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频频后退。
华溪烟的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一颤,终究没有显露于脸上,她眉眼清淡地看着那偌大的箱子,没有半分惊慌失措的神情。
没有看到华溪烟失态,仝宣似乎是有些失望,支着下巴打量了华溪烟半晌,见她除了无动于衷还是无动于衷,不由得轻叹一声道:“真不愧是昌延长公主,在下望尘莫及。”
华溪烟的视线总算从那箱子移到了仝宣脸上,不动声色地一笑道:“多谢仝将军的厚礼!”
“确实是厚礼。长公主知道这可是一条将近千年的蛇王?”
华溪烟看着那直着身子几乎就要和自己一般高的巨大蟒蛇。并没有半分惧意,甚至是脑海中还浮现了“它会不会是小青”的荒唐想法。
围观的女子早便花容失色,她们平时见到一只老鼠一只昆虫都要吓个半死,别说如今这几乎要何人一般高的蟒蛇了,尤其是那硕大的头颅,那鲜红的信子,让她们不得不怀疑下一刻,这蛇会不会就朝着她们扑过来,将她们吞食入腹!
虽然华溪烟现在很淡定,但是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若是方才当真是她亲手去开这箱子的话,那一瞬间,她绝对会失态!
云祁站在华溪烟身前半步处,仔细端详着那青色的蟒蛇,斟酌着开口道:“青木蛇王,仝将军能弄来此物,当真是一份厚礼!”
说到这里,云祁转头对着华溪烟笑道:“青木蛇王的蛇胆,可是所有练功者心心念念的良药呢!”
华溪烟挑眉,明白了云祁的意思,对着仝宣致谢:“那边要多谢仝将军的贺礼了!”
蛇乃是灵性之物,尤其是这种蛇王,更是让人敬若神明的东西。仝宣把它捉来玩上一玩也就罢了,怎么,听华溪烟这意思是还要宰了它?
忽然间,悠扬的笛声从不远处飘来,合着清风,语调婉转,丝丝缠绵,仿佛是女子的娇嗔,仿佛是情人的呢喃。
明明是舒缓的语调,那蛇王却是在瞬间变得暴躁了起来,鲜红的信子更加长了几分,盘在箱中的身体也不再安分,一双眼睛瞪着愈发得圆,神色狰狞地狂吼着从箱子里边爬了出来。
蛇尾强劲地一扫,带起了一阵劲风,不会武功的几个人竟然因为这风而被扇倒在地在地,而那蛇尾高高扬起,便是朝着下边一敲,正打在了一人胸口,而那人闷哼一声,鲜血便从口鼻中溢出,顷刻间没了声息。
如今见死了人,场面愈发地混乱了起来,而那蛇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朝在到处游走,见人便是一甩,只是一甩,便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丧于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