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孙思邈那张忧郁的老脸,张毅就知道他们的试验恐怕连最初级的研制都没有完成。
心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就看见孙思邈拖着疲惫的身体朝自己走了过来。
现在的孙思邈已经没有半分人样,满头的白发如同稻草一般随意披散、双目无神,眼眶里两个铜铃一般大小的眼袋高高凸起显示着这位有着博爱胸怀的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脚步有些踉跄,不过还是走了过来,直到近了才听见孙思邈开口发出了一句干瘪的声音:“跟老道去道观!”说完之后就转过身艰难的朝后山走去。
自己写的方子到底还是不适合大唐,在几乎没有任何工业基础的唐朝,想要凭着一帮子老中医,想要制造出百虫灵简直就是一种不可能的奢望。
直到走出了老远,孙思邈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只听他道:“我们失败了!”
声音很平淡,仿佛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张毅听的出来,这看似毫无感情的话语间实则是带着一股惭愧和自责的情绪在里面。
蝗灾的可怕毋庸置疑,虽然早就知道想要研制出农药根本就是一件毫无可能事情,但是孙思邈还是去做了。他不仅自己做,甚至还拉着一帮子太医一起做,经过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等到蝗虫都开始冒头了,他依然没有成功。
这三十多个日日夜夜孙思邈甚至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到夜半时分之时就会从梦中惊醒,因为早年间蝗灾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就像一幅幅图画不断的回荡。他怕,他怕那一幕幕场景再次上演,所以他用尽全力希望能够将农药研制成功。
无论是张毅给的那张配方,还是自己以砒霜为主料的想法,通通都失败了......
“你们做到哪一步失败的?”张毅问道。
“我们就只制作出了甲醛,还是看了你写的木材干馏法,试验了几十次才成功!”孙思邈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苦笑道:“至于你方子上面写的三氯乙醛我们根本就弄不出来!”
张毅不仅眼前一亮,没有想到这帮老中医居然能仅凭着草草写的一份木材干馏法就能作出甲醛,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
据张毅的记忆得知,木材干馏法制造甲醛可以说有着相当长的历史,从这套方法的出现直到后世的1920年才逐渐被其他更先进的方法取代。这样生产出来的甲醛虽然浓度略低,但是事实上制造百虫灵已经非常合适了。
至于三氯乙醛虽然难,但是也不是不能做,想到这儿张毅便好奇的问道:“道长既然已经做出了甲醛,三氯乙醛虽然难一点儿应该也不难啊?”
“老夫打死你这个懒货!”
孙思邈一声爆喝,就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一巴掌就抽在张毅的胳膊上,怒道:“你既然知道怎么做,为何还要老夫等人枯耗时日?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整个关中,甚至好多其他地方都已经出现了蝗灾的苗头,要是因为农药的事情出了人祸,你就是罪魁祸首!”
被抽一巴掌没什么大事,只是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张毅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孙思邈讲清楚这个问题,于是道:“孙道长,您说这话就未免有些突兀了吧?就你那药方还是晚辈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呢,合着我出力不讨好反倒是成了千古醉人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问你,你到底能不能做?”孙思邈依旧得理不饶人。
“不会!”张毅坚决的摇了摇头,都成了千古罪人了,就算会一点儿它也不会了啊!
再说了,作为伟大的理论主义者,理论知识肯定有,可是动手能力就差远了,如果让自己去动手搞试验,张毅就觉得天空变成了一片灰色。自己躲这场浑水还来不及呢,吃饱了撑的往里面钻?
“真不会?”孙思邈有些不信。
在他看来,既然能把法子说出来的人居然说自己不会,这不明摆着骗人吗?不过转眼一想,这法子就好比药方,能记住一个药方也许并不难,可是用药的原理呢?不是学医的根本就不知道。
想到这儿,孙思邈叹息了一声,才无力道:“看来这场蝗灾真的是避免不了啊!”
.......
到底还是心软了!
在道观里折腾了整整两天三夜,张毅才终于拖着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回到了子爵府。他可以发誓,那怕是当初在岭南从海风一路骑马到番禺都从来没有这么难熬过。
这整整三天两夜里,孙思邈和月十一,一个不断的催促,一个永远板着张死人脸别提多难受了。幸好最后终于弄出了三氯乙醛,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被这两位大爷给折腾到什么时候。
刚躺在床上,张毅就发现事情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孙思邈怎么说也是活了将近一百岁的人了,当着自己的面又是抹眼泪,又是寻死腻活的....他这根本就是在演苦情戏啊!
万万没有想到,平时这么一个看似老实无害的老头,骗起人来居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一想到这里张毅心里就对孙思邈充满了怨念,当然,也充满了一种来自这个社会的危机感。
化学这门学问可不是大唐该有的东西,就连它的祖师爷们现在一个个的都还在守着丹药炉子玩炼丹,自己露的这一手会不会被当成异类?仔细想来,张毅就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的时候,头上就出现了一双温柔的小手,同时还有一阵相当忐忑的呼吸声。
然后小手就非常轻柔的不停在头部来回敲击,手法有些生涩,不过的确非常舒服,顷刻间脑细胞就开始变得活跃,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手就变得有些劳累,动作就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正舒服的紧,张毅那儿会愿意停下来?倒带一伸,就准备回过头鼓励那个人儿两句,可是头才刚刚扬起两团温柔就顶在了脑门子上。
“呀!~~”允人一声惊呼,刚发出声就哑然而止。
“怎么了?”张毅眯缝着眼睛装楞,睫毛微微展开的瞬间就看到允人那张已经红的快滴出水来的小脸。
“少爷,你....你刚才...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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