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竟是觉得这样的境地,也没什么不好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那小哥挑了水回来。乍见自家门口一双玉人儿,因是逆着光,面容看不大真切,却觉耀眼生辉,不由大吃一惊,“你们是仙人吗?”
放下扁担匆匆跑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罗天珵:“俺知道了,你们是来捉拿那对猴妖的吧?”
凌云僵住。
“其实您误会了。他们不是猴妖,虽然俺当时也认错了——”
凌云实在听不下去了,开了口:“我误会不要紧,小哥别再误会就好。”
那小哥蓦地瞪大了眼,伸了手指着:“你,你——”
“对,我就是那个猴妖。”凌云果断结束了谈话,打横抱起容羽倩往屋里走。
他腿上有伤,又抱了人,走路就跛得厉害。
妇人正端了汤盆出来,见了神色微怔。
凌云露出浅淡的笑:“大娘,内子劳累过甚,睡着了,能不能让她先躺一躺?”
“郎君请随我来。”妇人放下汤盆,领着凌云进了屋。
简单的农舍,不过三间屋,妇人指着西间的土炕道:“被褥是旧的,不过刚拆换过,还望郎君莫要嫌弃。”
凌云小心翼翼把甄妙放好,替她掖了被角,才直起身道:“大娘说哪里话,我们夫妇如此叨扰,还未谢过大娘的恩德。”
妇人不自觉出神。
这么近了看,却又不像了,许是这些贵人们,谈吐气质总是有相似之处吧。
“郎君,饭已经好了,您先用些吧。”
凌云跟着妇人出去。
简单的白菜粉条,一盆冬瓜,一碗炒鸡子,还有一大盆野菜汤。
那小哥却从心底生出欢喜来:“娘,有鸡子吃啊。”
伸了筷子去夹,被妇人敲了一下。
小哥似乎很是敬畏母亲,就不敢动了。
凌云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管那妇人究竟有什么不妥,他们现在到底是落难的身份,如今倒像是来人家做客了。
他还没那么大脸,忙说了几句妥帖的话。
他这样的人,矜贵时如高岭之花,可若是软和下来,一举一动皆令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就按着他的意思来做。
一顿饭自是吃的和乐。
容羽倩一直没醒来,凌云也不催,只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那小哥抡着斧头在院里劈柴。
妇人做完家务事,借着皎洁的月光缝衣服。
凌云就走到了妇人身旁。
“郎君。”妇人似乎很是忌惮凌云,心一慌,针尖刺入指腹,血珠儿就冒了出来。
凌云端坐下来,问得直截了当:“大娘,您觉得我像谁?”
妇人身体一僵,良久才回神,有些不自在地道:“郎君说笑了,小妇人哪里会见过像郎君这样的人物。”
凌云不急不缓,又道:“大娘和小兄弟,不是亲生母子吧?”
一番话说得妇人花容失色,像见了鬼似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凌云笑而不语。
他这番眼力还是有的。
那小哥已有十四五岁年纪,这妇人虽然因为长期操劳形容粗糙,看着像是三十些许,可要是细看也不过二十六七罢了。
十三四岁生子。不是没有,可毕竟不多,尤其这种农家。女子也是劳力,往往留到十六七岁嫁出去还是早的。
且这妇人言谈举止,总是和这种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有那么点格格不入。
既然有了疑虑,当然是要诈上一诈。
这样逼迫一个妇人,确实有以怨报德之嫌,可他实在是想知道,这妇人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查探询问本就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这样步步紧逼,妇人终于受不住。把缘由说了出来。
原来她曾在外边县里一户人家当乳娘,只因为被人陷害,小主子吃了她的奶差点没了,主人发怒。寻牙婆把她卖了,几经辗转才在这小山庄安顿下来,嫁给一个猎户当续弦。
只可惜那猎户短命,一次进山就再没回来。
留下一个半大小子,母子二人虽没血缘,相依为命的过着,感情倒是越发深厚。
“许是小妇人记岔了,乍然见了郎君,就觉得和那男主人很像。”妇人说完。有些忐忑。
凌云又细细问了那户人家的背景和住址,妇人也都一一答了。
直到他道谢,那妇人才回过神来。心中懊恼怎么就忍不住把那些事情说了,这可不是给自己惹祸嘛。
“大娘放心,此事定不会把您牵连进去的。我们夫妇承蒙您收留,已是感激不尽了。”凌云说着习惯性的去摸荷包,想拿几块碎银子出来,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身上银子早让媳妇搜走了,当下脸上微热。
妇人在大户人家做过事。是个有眼色的,一看凌云尴尬,就立刻明了他的用意,连忙道:“郎君和太太尽管住下,你们遇到了强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钱财失了不算什么。”
她是以为,这小夫妻的钱财早被歹人抢光了,不过她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赶人走。
这郎君一身贵气,本来是有恩的,这么一赶结了仇,那就太蠢了。
凌云憋着一口气进了屋,想从系在容羽倩身上装银子的荷包里取两块碎银子,手刚伸到那里扯了一下,就被一双手按住。
凌云还以为容羽倩醒了,可再一看,她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分明睡的正香,那双手却死死捂着荷包不放手,那模样,就跟护食的小狗崽子似的。
凌云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忍弄醒她了。
既是知道了妇人反常的原因,反倒不急了,干脆留在这里养伤。
一动不如一静,那些豺狼虎豹阴谋陷阱,目前还难以断定到底是哪一方的。
他们夫妇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本来就下手的对象,亦未可知。
实在是事情一旦和天家有了牵扯,就太扑朔迷离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哪怕此事原本和钟祁铭那些人无关,到如今,他们也不可能放任自己顺利回京。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不是么?
凌云嘴角噙了一抹冷笑。
为了少生事端,二人并不出去,只给了银钱让妇人买些伤药来。
那小哥名阿虎,继承了父亲的本事,也是个小猎手,既要上山打猎,受伤就是难免的,妇人偶尔去买伤药,倒不惹眼了。
这伤一养,就是大半个月。
京城那边早乱成了一片。
钟帝极为震怒,那冷箭在他看来,绝对是冲着钟歆梨去的。
他还有一个弟弟,封了藩王,号长乐王,这些年,长乐王蠢蠢欲动,靖北之乱是早晚的事,而蛮夷毗邻靖北,他怎么会甘心钟歆梨顺利和亲。
救下钟歆梨的容羽倩,无疑就是立了大功,更别说凌云的救驾之功了。
在钟帝心里,早把逍遥王凌云视为近臣,是要好好打磨培养,留给下一任皇帝的。
他们二人要是出了事,打脸又伤心。
救援的人手一波波派去。整个北河,陡然热闹起来。
这边派人去的热热闹闹,凌云和容羽倩在那个小山村里也将养了快一个月,待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两人商量着也该返程回京了。
于是两人告别了这个小山村,朝着京都方向而行,却在走出山村之后,凌云改了路线,带着容羽倩往隔壁的县城而去。
容羽倩也不多问,这一路上只当作了游山玩水,凌云说怎么走久怎么走。
没多久,容羽倩也算是知道了凌云来这隔壁县城的目的。
这一路上,凌云把那妇人的话告诉了容羽倩,容羽倩听了也觉得甚是巧妙,天下这般巧合的事情,落难被救,结果被发现与人相似,这样看来,绝对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啊。
更何况,凌云还说了,他怀疑那个妇人所说的主人家是他的亲人。因为据他这么多年血影卫调查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当初他还有一个堂哥存活于世,只是一直在寻找,还没有发现踪迹,既然现在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不管是与不是都要去看看才能死心啊。
三日后两人到达了镇上,随后敲开了一座宅子的门,一开门,凌云便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来对了,注定不会空手而归。
果不其然,后面果然是如同凌云预想的那般,这宅子字的主人还真的是自己的堂哥,这么多年窝在这个小镇,也是想要伺机而动,但是可惜有心无力,而现在凌云的到来给了他希望。
同样的,这个堂哥的手里也有着凌云想要的。
原来当年的东城军还有一部分在南蛮的帮助下进入了沉眠状态,而若是想要解封这样的状态,则是需要集齐凌云水里的东城令牌和这个堂哥手里的一块。
在这个小镇逗留的时间不算长,堂哥已经成亲生子,所以两兄弟也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么些年的消磨,堂兄虽有报仇的想法,但是身子却是已经被财米油盐所侵蚀,心有余而力不足说的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吧。
所以到了凌云和容羽倩走的那天,堂兄把他们送到了城镇口,除了给他们准备的行路盘缠,那一块令牌也一并交给了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