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有点儿紧张。
当然，不是那种面对强大对手，使尽浑身解数却束手无策，而陷入灰心绝望的紧张。
尽管现实情况是，他打光整整12发弹匣，居然没有一发命中段长风，这在他拿起真枪之后的日子里，还是第一次。
可怕在于，这次是他基础枪术接近成熟，整体技战术和体质水平达到一个新高峰时，搞出来的结果。
很吓人，很惊悚。
若是在一般人看来，陈锋绝对药丸。
其实陈锋自己也有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他根本没有深思细想，自动忽略消失了。
悲观失望、灰心丧气、放弃抗争束手待毙，绝不是他的性格。
可以战死，决不能被吓死。
这也许是陈锋天生的特质，作为一名优秀的天才级枪手必须的基本素质。
他的紧张来自于刚才短促而激烈的战斗中，自己表现出来的步法枪术，使用了阿唐教授他的东西。
他担心这些来源于军中，经过漫长战争年代的实战检验过，千锤百炼的技术，因为太过鲜明的特征，被段长风给认出来。
段长风未必能直接认出陈锋，但一定可以看出同源的技战术。
万一联想到阿唐那边，无疑是给人招灾惹祸。
这绝非陈锋乐意看到的。
一念之间想法如此，陈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放缓。
他打光最后一发子弹时，没有多扣动一下扳机，拇指一动解脱空弹匣，左手在身侧一扫，满满装填的新弹匣“喀拉”推上，套筒合拢。
整个过程，没有一秒钟。
完成速度甚至还在空弹匣落地之前。
若是面对一般敌人，他的动作堪称神速，毫无危险。
如果继续开枪射击，甚至都难以觉察出中间的停顿。
段长风，不是别人。
以他在近距离躲子弹的身法，这一秒钟，足够杀死陈锋几次。
但他没有动。
陈锋重新装填后，也没有开枪。
两边的人，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等待他们再次上演华丽的对战。
“猛虎战队”的成员热切盼望队长再次大发神威，将强敌镇压。
段长风和陈锋的反应，令他们目瞪口呆，大跌眼镜。
“这……队长在搞什么啊？明明有机会干死那家伙的。”
“不知道，大概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看着就好。”
“哎呀，真是可惜。说起来，这家伙也挺厉害啊，连我的冷枪都躲过去。”
“还有我的，靠，怎么哪里都有变态。”
“人家是147小队，没有两把刷子，敢拿一点儿破消息骗钱？早被人打死了。”
“嘘！都闭嘴，注意隐蔽，别被他们的狙击手阴了。”
嘁嘁喳喳，议论声很低，远处难以听见。
另一边，李猫一枪镇住桥对面的敌人，导致其接下来的动作无法继续，陷入尴尬的停顿。
大眼趁机往侧面矿道口踅摸，听到枪声息止，心脏登时提到嗓子眼。
王彬和气喘吁吁的吴伟斌满脸不可思议，眼珠子在两人身上飞快的来回移动，闹不清这是弄啥幺蛾子。
矿洞内外，突然陷入令人压抑的寂静。
“为什么不继续射击？”
十秒钟后，段长风打破静默，语调听上去平和淡然，毫无怒意。
陈锋依旧保持低位姿态，微眯的眼睛与稳健的手枪一如之前，牢牢锁定对方，低声反问：“你为什不下杀手？”
段长风线条刚硬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我说过，要代表官方收拢掌管你们，而不是把所有人才全都杀死。你们大多数被拉进来时并非心甘情愿，怎么也要给次回头的机会，否则便有失公平，我不能那么做。”
“公平？”
陈锋有点意外。
在他心目中，这类官方鹰犬之流的家伙，看谁都是叛逆，都是需要以铁腕镇压、无情铲除的败类，遇见了，喊打喊杀不留情。
给机会？公平对待？你在说笑话吗？
陈锋不是愤青，也没有多少社会阅历，他也懒得在这种事儿上动脑筋。
当然，对于段长风貌似示好的说法，毫无兴趣。
以极微小的动作摇摇头：“我们活得挺好，不用你们管。”
段长风刚刚放松的面部肌肉再次绷紧，冷然道：“那由不得你。事关大局，没有人可以例外，否则，就是与国家作对。对于犯罪分子，我们绝不姑息，该抓抓，该杀的，就杀！”
语气酷烈，杀意沸腾，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决心，不可动摇。
“试试看！”
陈锋一字一字，强硬顶上。
“好！”
王彬和大眼齐齐喝彩。
吴伟斌眼睛发亮，深吸一口气，重新捏紧拳头，蓄势待发。
段长风的眼睛眯起来，目光锐利如刀，重新从上到下的审视陈锋，试图看到那张重重伪装后面的脸，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他显然没有认出陈锋来，不管把当徐文正偷录的视频看多少次，那时的陈锋和现在的全副武装战士，从身形到体态变化都太大了。
良久，他缓缓颔首：“你是个人才，就枪法战术来说，在我最近见过的人里面，堪称优秀。难得的是，你基本功扎实，应该受过名师指点，又能不拘一格，根据战场灵活应变。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一名真正的高手。不过……”
他话音一顿，“真正的精英战士，绝不是光靠玩命斗狠就能成功，必须有严格而系统的训练。那些条件，只有我们才具备。”
段长风苦口婆心的劝，完全是在为陈锋着想的模样。
后边“猛虎战队”的成员全都愤愤起来，低声咒骂陈锋不识抬举。
但陈锋依然不为所动：“没兴趣。”
“冥顽不灵！”
段长风终于失去耐心，一声怒喝，收起的威势再次释放。
“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跑掉，乖乖的放下枪，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杀气升腾，几达沸点。
陈锋冷笑，断喝：“挡我者死！”
“笑话！”
“动手！”
两人的吼声几乎同时出口，在逼仄的洞口处震起一波层叠回音。
霎那间，两条身影倏然移动。
段长风看似放松，却在一扑之下从静止陡然提速，快的让人难以看清他真身，之一眨眼功夫，逼到陈锋三尺之外，张开大手一把抓过去。
他竟是完全无视陈锋手中枪的威胁，要一举擒拿！
陈锋半蹲在地，却是横向一滑，滴溜溜斜次里转出三米开完，左手甩枪连射，右手却一晃多了颗手雷，挥臂砸向矿洞的深处。
与此同时，王彬断然扣动扳机，往陈锋原来站立的位置左侧打了个长点射，十几发子弹扫出抖颤的曲线，末端正好落在石头边缘。
吴伟斌却腾身前扑，破空一拳轰向陈锋原地。
这一配合事前全无商量，纯靠三人之间的默契。
但效果，却好的无以复加，即便段长风，也大感意外！
王彬的扫射子弹最快，却只穿过了他原先站立的位置，把后方岩洞打得火星四溅，顺便压制住蓄势待发的那些“猛虎战队”成员。
陈锋的甩手一枪揽扫，取的是自己面前三尺所在，乃是预估段长风的速度，作出的防御。
他真正的杀招，却是投向深处的手雷，在飞行中耗尽延时，当啷撞到石壁，反弹，爆炸！
“轰隆！”
光芒闪耀，破片狂飙，气浪激荡翻滚，把埋头躲避机枪扫射的“猛虎战队”成员打了个措手不及，登时发出一片惊呼与惨叫。
在急骤的光线照耀下，段长风剑眉高耸，虎目圆睁，周身怒火爆棚！
他任凭陈锋的子弹命中，一把抓空之后，去势不绝的猛力前推，与吴伟斌的狠狠撞在一起。
力量的碰撞威势惊人，两条手臂在一瞬间各自膨胀到极致，骨骼的爆响中夹杂有两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嘿！”
两只大手各自命中对方的胸膛，发出擂鼓般的闷爆。
下一瞬，两个高大身影齐齐踉跄后撤。
不过这一次，双方堪称平分秋色。
吴伟斌是蓄势一击，倾尽全力。
段长风临时变招，挟怒出手。
两人都是倾尽全力，命中之后，威力岂可小看！
吴伟斌胸口应声瘪下去，战术背心被打得变形不说，防弹插板仿佛一面重盾狠狠的拍在胸骨上，导致所有骨头齐齐呻吟，内脏震撼的差点移位，一口热血随即抑制不住的喷出来。
段长风也没好到哪里去，五指被反震的差点折断，手骨喀拉挫伤，胸膛给那一拳擂的整体散架，竟是给打散了中气，导致后力不继！
特别是，当他看清楚陈锋和王彬前后配合，竟然趁机往自己身后的队员那里下黑手，登时怒不可遏，嗔目怒喝：“你，该死！”
陈锋全然不为所动，右手一晃亮出scar，就在咫尺之间沉着的瞄准他，扣动扳机，噗噗点射。
在枪口几乎顶到对方身上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打点射，这胆量也是没谁了。
换做好莱坞大片里的英雄们，现在应该一晃身往前来，用咯吱窝夹住枪身，然后一拳放倒，或者一脚踹翻，或抢过枪去，在手中玩一个花活，回指陈锋，以胜利者的姿态喊一声：“不许动。”
段长风却干不出那么傻逼的事儿，他半分犹豫都欠奉，一个近似铁板桥的动作仰身翻到，躲开两发要命的子弹。
但他的右手也在刹那间亮出92式军用手枪，朝着陈锋断然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