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范铭本就没什么事情,他又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主意打定之后见天色尚不太晚,便与阮阮一起去看他早就预留好的那块地。
此时的隋堤与先前已经有了天壤之别的变化,各种酒肆、瓦舍都已经建了起来,因现在还是夕阳满天的时候,是以眼下倒并不热闹,只有一些管事带着小厮在擦拭花灯,增添灯油。两边的楼阁中隐隐传来阵阵脂粉的浓香和嬉笑喧哗之声。
阮阮选定的地方正在坊街中间的左手边,“阮阮,你看看这块地方”。
“嗯。”,阮阮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越是靠着坊区门口的园子就越贵,且都是有主儿的,谁也不愿就此让出手儿来”。
“这倒是,那些地方往来的人多,好挣钱”,范铭闻言笑了笑,“地我已经选好了,在这商业城最视线最开阔的地方,紧靠河道边”。
闻言,阮阮脸上一怔,继而又是一喜点头道:“都听你的,只是,阿铭,我这些年攒下的……”。
知道她要说什么,范铭笑着摆了摆手,“钱的事儿交给你安心就是。等地方弄好之后,这日常维持可就全仰仗你了”。
阮阮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来看着范铭无声的一笑,“阿铭,这园子你到底要铺排多大?按你先前里说的,我怕是支应不过来”。
“大倒是不用太大……”,言至此处。范铭低头想了会儿,“阮阮,说不得还得请你回宿州走一趟”。
“回宿州?”。
“是。回宿州”。范铭点了点头,“你去宿州请几位行里经验丰富地鸨姐过来,这些人将来都是你的帮手儿,可得挑仔细了”。
“阿铭你有什么要求?”。
“年纪可以大些,容貌要求也可以宽松些,但一定得是那种长袖善舞经验丰富地。总而言之,就是要让客人来了之后,看到她就得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范铭去青楼的经验实在有限,是以也说不太细,只能朦胧的说说总体感觉,言至此处,范铭特意又跟了一句道:“对了,那种太过妖冶,一见客人身子就往上贴的千万不能要”。
“阿铭你地意思我明白。这种鸨姐可不好找。我尽力就是”,阮阮抿嘴轻笑了一声。“还要什么,姑娘也要从那边买嘛?还有琴师,琵琶,牙板这样的乐工要不要也请些回来”。
“要,当然要”,范铭抬了抬手示意阮阮往外走,边走边他边继续说道:“找姑娘的时候最好到官署发卖地人里去挑挑,若遇着那等官宦人家出身,能诗擅画风仪气度好地,那怕容貌差些也买下。就是从人伢子哪里买时,这一条也是最要紧,容貌倒还可以差些,但姑娘们的气度一定要好,此外,身段要好,歌舞上也要有些天赋。至于乐工也是一样,年纪大些没什么,但技艺一定要好。总而言之还就是那句话,一切都要最好的”。
“阿铭你这要求可是真高”。
“要么就不要,要买要请就一定得是最好的”,范铭见阮阮面有难色,笑着道:“你不用担心,钱就不说了,办这事还就不能惜钱,这个自有我来操心。另外走的时候我还有一封给方有山的私信,到时候你有什么事不好
办找他帮忙就是”。
“方有山!”,身为一个本土生人,阮阮可是太知道方有山在宿州地影响力了,“这就放心了,要不然凭我人微言轻的,便是有钱也未必请的这些人来。就这些?”。
“另外还得采买一些东西,一些在路府花钱也买不着的好东西,不过这事我会安排人专办,阮阮你负责好刚说的那些就是了”,言至此处,范铭停下脚步,笑着道:“阮阮,你这两天且好生歇歇,等这事儿一忙起来,可是想歇都停不下来了”。
跟阮阮谈完事回到衙门,范铭又将整个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之后,便开始伏案写信。
靠,还真是晕了头了!闻言,范铭猛的一拍脑袋。就是啊,这么个合适的人自己就怎么没想到呢?
“福顺,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范铭摇了摇头,“最近真是忙昏头了。一语惊醒梦中人,行啊,我中午回去就修书”。
“还有上次那十几分请柬,大人这次就便一并料理了就是,这人数一日不满员,咱这儿就一直遭人惦记着,也不好”。
公事私事累积在一起,范铭现在正是忙地四脚冒烟儿的时候,十几家请柬要一一应承下来,光赴宴就得多少时候?范铭既没这个时间。也实是没这个心思。“你说的倒也是,可我也实在是抽不出功夫。这样吧,福顺,把那些个请柬一分为二,你和稼轩一人负责一半儿,吃饭的时候顺便面试一下他们荐举的人,先初步定下人选之后我再去看”。
“面试?”,王稼轩跟着问了一句,“啥意思?”。
“就是你们先看看那些人,心性,接人处事灵活不灵活这些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句,看他们适不适合在这儿干,若是你们觉得合适,我再瞅瞅,能定地就定下来。要是连你们都觉得不合适,也就没得再浪费时间了”。
“成,这活儿我接了,老张,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美差呀”,王稼轩一扫刚才地萎靡不振,架起二郎腿晃荡着笑道:“想当初我为了进楚丘县衙,跟我爹爹磨了多少时候。没想到啊没想到,今个儿我也有这权利了!嘿嘿,要不好好折腾折腾这帮小兔崽子,咱还就对不起这转运使的大衙门”。
“行了,要折腾也得等晚上,现在你还是先到水房吧”,轰走了王稼轩后,范铭与张福顺继续埋头章程的制定。随后的日子,范铭继续着这种忙碌,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外面的蝉噪声越来越响亮,当时令走到仲夏时,已说不清多少次易稿的章程终于正式完成。
公事房内,范铭用工整的八分楷法抄完定稿上地最后一个字后,惬意的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这份心血结晶的定稿,范铭小心翼翼的吹干最后一页的墨迹,将整个定稿完整的再读了一遍。
确定毫无文字书写上的问题后,范铭拿着定稿出了公事房。
请见转运使李思美的过程很顺利,几乎都没怎么等。
“范铭来了”,见是范铭走了进来,正手拿着一份公文与山川地理图比对着的李思美抬起头来,放下手中公文摆摆手道:“坐吧。自你上个月下去一趟之后,那几个州的修造河道之事都已正是开始了,他们上呈本使地公文里可
没少为你荐功!”。
言至此处,李思美边向进来地杂役吩咐上茶,边笑着对范铭道:“若依着这进度,陈州之路修好时,水网也必能如期建成,范铭啊,看来本使将你从应天府调上来确是明智之举,啊,哈哈”。
“多谢大人夸奖”,闻听那几个通判都为自己荐功,范铭想了想后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陶通判这些人感激他或许是有地,但这绝非荐功的主要原因,毕竟大家干的是同一件事,荐举别人的功劳越多,无形中也就等于遮蔽或者是分了自己的功劳。仔细想想,这些人之所以如此,更多的原因只怕还在他这个“转运使亲信”的身份上。
毕竟是李思美将他一手擢拔到转运使衙门并负责此事的,如今为他荐功,岂非就是在赞转运使本人慧眼识珠?只从此时李思美脸上地笑容来看。陶通判等人这招隔山打牛的拍马功夫实是效果显著。
衙门里历来都是捧红踩黑,不同地是以前的范铭多半扮演的是被踩的黑角色。这回可算是靠着李思美“红”了一把。由此想来,要想混衙门,能力倒还在其次,跟没跟对人那可真是太重要了。
心下想着,范铭手中已将那定稿送到了李思美公案前,“大人,这是属下等就本司职责拟定的一个章程定稿。请大人审阅”。
李思美接过后随意的扫了两眼,“噢”,看出点儿意思的李思美将定稿摊放在公案上后,也不再看范铭,就此仔细地看了起来。
范铭见状,笑笑后也没再说话。接过杂役奉上的茶水静静的呷着等候。
良久良久,约莫着足有三柱香功夫后。李思美抬起头来,“嗯,不错,这个章程写的有见地,不仅操作明细,尤其是前面那一部分关乎于田亩价值的预估品评不仅对于本路,对于工部、户部。对于朝廷也大有意义”。
言至于此,李思美无奈的一笑叹道:“说起来工部与户部就是一对儿天生地冤家,修河槽架桥,户部拨付的钱粮从来都是不够,这就少不得年年扯年年要。现在想来,工部竟是有些手握宝山不知其用了。范铭,就凭你这份章程便是大功一件,异日到工部后必能得诸同僚青眼相待”。
听着李思美地话,范铭心底只有苦笑,他还真是一点京东西路转运使的觉悟都没有。不管是从心态上还是话语里还都是以工部官员自居。更要命的是他看待自己的眼光也是如此。天地良心,范铭可从没想过将来要到工部的。
想是这么想。范铭嘴上自然不能说,见李思美此时心情正好,他遂借机将另一件事说了出来,“大人,属下下月里想宴请一批客人,恭请大人光临”。
“宴客,什么客人?”,李思美饶有兴趣的问道。
“便是本路各州的大商贾”。
“宴请商贾?”,闻言,李思美一愣之后,沉吟着没说话。
见他如此,范铭心里有些发急,这可是他为新园子准备地开业第一宴,正是要借着这些富豪及转运使大人的名头为新园子造势,使之能够一夜之间名闻山南的,在这个宣传里,最有噱头也最有吸引力的就是转运使大人亲临,他这要是不去了算怎么个事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