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叶畅……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尽管袁晁反复交待过袁瑛,面对叶畅要小心谨慎,而自从得知叶畅就在洛阳城中之后,袁瑛也确实很小心谨慎,可是现在,他觉得胜利在望,忍不住原形毕露起来。
叶畅就在城外
只有两千余人护卫
“袁五哥,你说怎么办?”周围乱贼首领们也都眼前发亮,个个叫道。
“还怎么办,弟兄们,抄家伙上去,于他娘的”袁瑛嚎叫着道。
在他们聚集起看望向洛阳城外的叶畅部时,叶畅同样在看着他们,只不过叶畅手中有望远镜,故此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看来那就是贼首了。”见到一群贼人围着一人向自己这方指指点点,叶畅猜想道,然后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羊儿,看到那面旗帜么?”
王羊儿顺他所指望去,然后点了点头:“看到了。”
“杀过去,无论他逃到哪儿,就追杀到哪儿”叶畅下令道。
王羊儿咧嘴笑了笑:“好”
他却全然不想,自己面对的是十余万众,只是叶畅一声令下,便要向前冲杀。叶畅自然不会让他一人去送死,他又向自己身边的那号兵下令道:“命令他们闪开,城里准备冲锋”
号兵的喇叭声响了起来,那些面对着人多势众贼军已经两股战战的新兵们,突然听得这号声,尚不知其间是何用意,然后便听得身边的老兵呼喝道:“闪开,闪开”
呼喝声与竹鞭的抽打下,这些新兵左右散开,露出中间的叶畅等人。袁瑛远远见此情形,心情更是欢喜:“果然,叶畅临时抓来的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敢接战……”
城上的李橙开始小声向自己的亲信吩咐,要他们见自己命令,便去夺下城头绞盘。正吩咐间,忽然见两列兵卒骑着战马,小跑着出了城。
“这是?”他讶然扬眉。
“那又是什么?”袁瑛亦是奇怪,这个时候,城中派出了援军?方才叶畅新兵的混乱,是为了给这些援军让开道路?
不管是什么,现在就是机会,官兵阵势不稳,胆气不足,只要他这边一个冲锋,便可以杀败官兵,乘势夺城
“杀”他大叫道。
“杀啊,抢金银,抢小娘”
那些乱贼首领纷纷叫嚷起来。贼兵涌出阵列,象是海潮一般,狠狠地拍向洛阳城。
这是十万人的冲击,城外的田地早就被踏平来,他们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仿佛四处都燃起了烽烟。
“糟了”李橙脸色大变,但这时,却听得城头鼓声响起。
密集的战鼓声中间,还夹着尖锐的喇叭声。出去的那些唐军用很短时间便在叶畅身后完成了集结,而此时,贼军距离城前,不过里余
“羊儿,杀吧”叶畅用力抽打了一下王羊儿的肩。
王羊儿吼了一声,象是只放出囚笼的饿兽,将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
“杀”
他身后,近两千骑也全是举起长刀。一时之间,刀刃如林,寒光似雪
鼓声更急,喇叭声更凄切。
这两千骑兵组成的队伍开始缓缓前移、加速,最初时阵型相当密集,但随之开始散开,形成一个锥状。
王羊儿便是锥尖。
袁瑛下令冲杀,自己却在高处,并没有随队冲出来,见城中突然杀出这两千骑,他吃了一惊,愕然环顾左右:“不是说他只募得两千人么,哪里又杀出这两千兵士?”
虽是惊讶,却并不太害怕,毕竟他以十万之众围攻洛阳,就算官兵多出个两千人,那又有何妨?
叶畅嘴角却噙起了一丝冷笑。
以为普通人拿起武器,再杀两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妇孺就算是精兵了?
无论袁家兄弟谋划有多久,有什么样的智慧,有一样是他们改变不了的,那就是他们不可能大规模地训练士卒,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练出一支强兵。如果让他们声势起来,袭卷大唐,打个三五年仗之后,他们或许能够从投降的官兵当中练出一支强军来,但是现在他们起事还不过月余,身边勇士或许有,但精兵绝对没有。
勇士一对一可以打败一个精兵,三对三能够和精兵相抗那已经是勇武过人,十对十就只能逃命,而千人以上……
一万勇士也未必打得过一千精兵
如同叶畅所料,两军很快撞在一起。站在城头观望的李橙脸色惨白,在他看来,这两千人向着数万敌军冲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故此两军相撞之时,爆发出来的巨大声浪让他把眼睛都闭上,不敢细看上去。
可周围却是欢呼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悄悄睁眼,只见在他看来送死的那两千官兵,象是利刃切入豆腐一般,狠狠地锥入了贼人当中。
一条血痕,出现在贼人的队伍里,而且不断深入,不断扩大,当两千人完全冲入贼人当中后,并不是贼人将这两千人包围住,而是这两千人生生将贼人撕扯开来。
“啊……”李橙发出毫无意义的惊呼,怎么可能是这样
他想象的最好情况,也没有这般顺利
叶畅在城外也有些惊愕,顺利得让人实在有些惊讶。他这些日子表面上虚张声势,仿佛是要恐吓敌人,实际是示弱于敌,为的就是将零散的行踪不定的叛乱者聚拢起来,最重要的是将叛乱者的头目聚拢起来,免得他们散布到其余地方,留下别的后患。他心知自己兵少,故此必须要创造出将贼首一网打尽的良好时机。
而现在,就是好机会,只要能一击将贼首中的关键人物诛杀,其余人等,就算四散,也不过是一位乡吏带着几名民壮就可以解决的小问题。
只是袁家兄弟闹起这番声势,多少总得有些本领,这么一击即破,还真对不住自己将王羊儿这披坚持锐的最勇武之人放在锋刃之上。
稍一细思,便知道原因:大唐中原的官兵许久未经阵仗,没有了血性与勇气,那中原的百姓,岂不更是如此。这些人纠集在一起,倚仗着人多,他们倒没有什么害怕的,但当真正面对死亡与杀戮之时,内心中的恐惧就被挖了出来
换言之,他们面对弱者时,比起狼群还要凶残,但当他们面对强者时,却就象一群丧家之犬。
王羊儿也觉得杀的不痛快,与他在边疆同那些残忍的边胡相比,这些人当真就如鸡犬一般。他率军突入,除了最初时遇到一点抵抗之外,其余时候,就是纯粹地杀戮,甚至绝大多数伤亡,都是那些贼兵自己为了夺路而逃造成的。
他目光如鹰,劈翻一个敌兵之后,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面黄色大旗之下,神情错愕地立着数十人,而在他们身边,则是两百余人护卫着。
“随我杀来”王羊儿一声怒喝,刀头一指,向着那些人冲了过去。
袁瑛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敛,眼角的喜悦还没有散尽,便惊愕地看到,他派出去的兵士,铺天盖地的阵势被人象纸一般捅破,而且对方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拿着刀指自己自己,双方相距,不足半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愕然道:“打仗不是人多者胜么?”
周围没有人回答他,都是一片吸冷气的声音。看着自己的兵卒象巨浪一样拍向洛阳城时,他们仿佛看到洛阳城的子女金帛都在向他们招手,但当看到这巨浪连洛阳的边都没有摸着,就被杀得倒卷回来时,他们又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着一场梦。
但现在,这场梦变成了血色噩梦,而且向他们发起了突击
这一刹那,袁瑛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兄长说的话:叶畅手中,永远都藏着一柄带毒的匕首
这就是那柄带毒的匕首?这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精锐骑兵
叶畅入洛阳时,只带了两百亲卫,这两百亲卫,一百充作亲兵留在他身边,另外一百被打散分到新兵当中去,但是新兵多为临时应募的奸猾之辈,甚至还有他安排进去的奸细,完全不堪使用……可是,叶畅从哪儿变出这两千精锐骑兵来
“妖……妖人”袁瑛颤声道:“妖人,叶畅是妖人,他会撒豆成兵”
他终究不是名将,在这种时候,不知道稳住阵脚,想法子收拢兵卒,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这样一说,身边的那些豪强们个个更是破胆:身为洛阳周边都畿道的豪强,便是再偏僻闭塞之处,可也多少听说过叶畅的名头
“叶公召来神兵了”众人的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然后转身就走。
他们这些时日劫掠收获不少,还没有活够,怎么会与那些神兵天将作战送死?
不唯他们转身逃脱,就是袁瑛,也转身就逃。整个乱贼,全军大溃,一个个只恨爹娘未曾给自己生出四只脚来
城头的李橙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他额头全是汗水,方才那一幕,让贼军破胆的同时,也让他心惊胆战。
“叶公……叶公竟然神奇如斯?”他喃喃自语:“这两千兵马,有如神兵天降……叶公莫非真有仙人所授的神术?”
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听到他的话,大家都被方才那一幕所震惊,此时回过神来,个个只觉得热血澎湃,恨不得自己也位于战阵之前,跟着那两千精骑冲
城头的鼓点声更疾,而城下,叶畅看着那些新兵:“善直师,打扫战场之事,便交由你了。”
和尚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闷闷不乐:“不去,这等小事,随便派人去就是。”
叶畅哈哈一笑,以前冲锋陷阵之事,都是善直包揽的,但现在他手中人才渐多,除了王羊儿之外,还有别的勇将,善直出场的机会自然少了,此时神情,颇有几分象是被冷落了的深闺怨妇。
故此他也不计较,点了另一人的名:“辛京杲,此阵由你去”
“是”被称为辛京杲的将领大喜,应了一声,便带了五十名叶畅的亲兵,再驱使那些新兵,开始去打扫战场。
栗援在叶畅身边,神情微微一动:“郎君,为何让辛京杲去?”
叶畅身边,出身旅顺书院的少年亲将并不少,而这辛京杲却不是,他出身于陇右将门世家,其从兄辛云卿已经官至太常卿,将他打发到叶畅身边来效力,自是有别的用意。叶畅笑了一下:“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栗援,你切莫因为出身问题,便对不是咱们旅顺书院的同僚心存偏见。”
“是。”栗援口中道。
他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旅顺书院出身的,理所当然就是叶畅的心腹亲信,与他们相比,或许只有善直、王羊儿这样的早早跟随叶畅的老人能让他服气。至于辛云杲等,毕竟隔了一层,虽然他不会歧视,却也休想一视同仁。
战场之中,叶畅没有多猜自己这些亲信的心思,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让所有人和他想法一模一样。而且就算是他自己,也少不得亲其亲仇其仇。
“叶公,叶公”他正琢磨间,听得身后有人大叫,回过头来,却看到李橙按着城垛,俯着身体看着他,见他回望,李橙的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来。
“何事?”
“叶公,城中军民,见大胜之状,都甚为踊跃,想要出城助战。”李橙小心翼翼地道:“叶公觉得如何?”
“不必了,你只要令他们准备好吃食汤水即可,如今虽胜,未必不会给贼人可乘之机。”
对此,叶畅是断然拒绝,开玩笑,这个时候将城中军民放出来,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贼人的细作,他们用不着做什么大事,只要在后方扯扯后腿,比如说自己内讧一下,就可以⊥自己得不到最大的战果了。
“是,是”此时李橙对叶畅的话,当真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不仅不敢说,连想都不敢想
叶畅的那两千骑兵突然出现,何止让袁瑛等贼人吃惊,就是李橙,也同样是惊为天人,这个时候他完全明白自己浅薄的军事才能,完全无法与叶畅相比,他虽是耿介,却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肯服人。
叶畅再望向战场,微微一笑:剩余的,就看究竟取得了多大的战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