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事,我在晋阳也听说了,一直听说侯爷不知所踪,没想到竟来了晋阳,只怕世人皆没有想到吧……”成王道。
定远侯只是抿了一口酒,什么都没有说。
“堂堂战无不胜的将军,不是败于战场,而是败于宫廷斗争,真是讽刺!”成王喃喃着道。
他见定远侯默然不答,便也没再追问。
倒是齐尚书问道:“早先两位王爷可是看出不妥才离京的?!”
“正是。”成王也不隐瞒,道:“早先便觉得太子,不,该叫新帝了,他并非是能善待宗室中人的人,便想着避祸离京了,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变化的这么快。这我们倒是没有预料到。”
齐尚书也万分感慨,只是不好说旧主的不是,只道:“怎么会来到晋阳?!”
“这个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成王苦笑了笑,道:“现在细想,来了这也是幸运,现在新帝登基,除了晋阳,没有我与宁王的容身之处了。”
齐尚书也喃喃道:“我也是如此。”
三人一时枯坐,成王不知不觉酒就喝的上了头,心里的苦处仿佛找到了一个口子,声音也不禁大了一些,道:“老大人被罢免,是这北廷做的最昏馈的决定。当初老大人被罢官,我便心知,北廷怕是没有多少希望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呀。”
齐尚书本不欲多提,可是,见成王十分苦闷,便也只能道:“以前的事了,说也无益,都不过是几方博奕的结果罢了,有赢的,自然也就有输了的棋子。”
“可是老大人这颗棋,怎么能输啊?!”成王心中难受,道:“就算老大人不得用,也应该善待养老才是,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齐尚书脸色也有些黯然,当初他的确是倒霉。
他的事正好与真妃的事搅合到了一起,宫廷斗争与朝中之争惹的路显荣心烦不堪,加上他已年迈,事情的走向是必然的。
齐尚书不说话了。
定远侯也不说话。
宁王回来了,手上还端了两个盘子,盘子上盖着盖子,缩着脖子走了过来,道:“趁热,赶紧吃,我挤着去抢来的,不然还买不着呢。这客栈里没什么菜,少的可怜。客人都很少有在客栈里吃的,都在外面吃,所以住的有,吃的他们没什么准备。”
定远侯与齐尚书似乎都被他定手骇了一惊,他们何时见过权贵之人亲自端过什么东西?!
况且是如此粗俗的吃的?!
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们对宁王的想象。他们仔细回忆着在京中的宁王,似乎只有高贵才能形容。
而现在……
这显然比看见龙还要稀罕。
“都看着我做什么?”宁王笑着道:“吃吧。”他倒是没有成王的感慨,拿了碗闷头就吃,哧溜溜的声音极响。
定远侯道:“王爷变化很大,在这此可是过的苦么?!”
“苦吗,不算吧……”宁王笑着道:“这里挺有趣的。”
“王爷在此做什么呢?!”定远侯道。
“我在这儿做了些小生意,赚了点钱,”宁王道:“待过了年,倒要加紧有扩大些生意了,如今家眷也都接来了,倒也不怕暴露,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生意?!”定远侯吃惊道:“王爷做了什么生意?!”
“毛线的生意,还有毛衣,这个说来话就更长了,改日再与你细说。”宁王见他一副吃惊的样子,便笑道:“离了京城,可就只是个空头王爷罢了,还能在这里摆王爷架子不成?!一家子等着吃喝呢,不赚点银子怎么活?!”
定远侯道:“王爷倒是想得开,只是王爷之志不在于生意吧?!”
“我倒是想打仗,可在这里,我当将军,去打洛阳,你觉得可行吗?!”宁王笑道。
定远侯失语。良久道:“新帝尚有青云之志,也许有招一日,北廷还是能统一中原的。”
“别做这个梦了吧,”宁王说的无比淡然,道:“那小子的确有点本事,可是来了晋阳,看到了晋阳的一切之后,我早不做这个梦了。我看你啊,也歇歇吧……”
“这是怎么说?!”定远侯道。
“你多走走多看看,自然知道……”宁王叹道:“我早妥协了,只有兄长还有点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现在连尚书令都来了,这可是他心中最后一道墙,现在也被击溃了。兄长迟早要在此做官的。这是阻挡不了的。”
定远侯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何,就因为晋阳有龙?!”
宁王表情淡然,眼神却精锐,道:“不,晋阳有比龙更重要的东西。”
定远侯怔怔的看着他。
宁王道:“……我此生还是做个规矩的小生意罢了,我过不了心理这关。不过兄长嘛,早被那怀彰盯上了,我估计他撑不到年后,差不多就得任职去了……”
“你们是被劫来的?!”定远侯明白了。
“嗯。”宁王的语气平淡到定远侯以为只是在平辅直叙的说着家常话。这个语气中没有半分悲愤,有的只有认命。
如此的微妙。微妙到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然你以为那丫头好端端的在京城能对兄长这么好?!不,谈不上好,他要了兄长一间辅子去,真谈不上是好,这般说起来,她一开始就打算连皮带骨的全拆了去呢……”宁王淡淡的道:“真是一只黄鼠狼啊,把京城的几只好鸡全偷来了,还不费一丝之力。”
定远侯听的怪怪的。
这样形容起来,他也是只鸡,而齐尚书也是一只鸡。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宁王说着便有点郁闷了,道:“你说当初林皇后脑子是不是有坑,把她给接回去干什么?!这叫深入敌人内部,把敌人的精锐都给掏空了。他们还不知道输了哪儿呢……”
“……”定远侯竟然无言以对,他想说新帝身边还有许多得用的人,甚至还有火药,秘兵,还有神秘武器,可是在对着宁王的脸时,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总觉得他说的,没有半分说服力。